尽管她心里很清楚,这样的感觉不应该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在谢韵的面前,哪怕她的皇位即将要被夺走,也依旧是骄傲,从容不迫的。
怎的,如今在面对这样的谢韵的时候,她的那丝从容不迫,反而就消失不见了呢?
好在谢韵并没有发现她的变化,踱步到她身边,“陛下想知道什么,不如亲自来问我,我必然知道的会比那小宫女更多一些。”
只是一开口,就漏了馅,那一丝火气还是没有压制住。
眼前这人,可以轻易看透长公主的伪装,可以身在囹圄不动如山,好似没有什么能难倒她。
一想到这人和小宫女说她要选皇夫,她气得头发丝都要竖起来。
凤锦时不知她这火气从何而来,就听她继续说:“高丞相举荐的那几个寒门子弟若是没记错的话,曾经也是陛下所看好的呢?”
这句话一出,凤锦时脸上的表情瞬间顿住了。
高丞相举荐的那些寒门子弟究竟有谁,小宫女并没有来得及说。
但如今却被谢韵这么轻飘飘的说了出来,看来那几个人,都是自己曾经所看好的,无非是过了些年头才又被看见。
“不得不说,陛下的眼光当真是极好的,挑起来的那几个人,确实都堪为大用,于社稷百姓也都是有利的。但是今日朕来此可不是为了同陛下说这些事情的,陈国和姜国联合一事已然是板上钉钉之事。”
两国联合这件事情,在凤锦时入狱之前便已经知道。
看来是姜国那边又有了一些动作,否则的话,谢韵也不会亲自跑到这里,来同自己见面了。
谢韵一直都在注意着她的表情,见她有所思考的模样,笑了。
“看来,陛下是已经知道我要说些什么了,姜国派出的公主是最不起眼,也是最不受宠的十公主,不过,今日下朝便收到边关的八百里加急,说是这位公主要准备借道我国,前往陈国。”
姜国和陈国双方要联合的话,要走当然也是走两国之间的通道,但为何这位公主却突然一下子选择要借道呢?
“你若不想让她借道大可拒绝,何必同我说这些?”
凤锦时低下头,这位十公主她倒是有所耳闻。
虽说是最不受宠的一位公主,但是却能在姜国那吃人的皇宫里长大,必然也不会是小角色。
不起眼和愚蠢不过是她的保护色罢了。
这么多的公主里面,偏偏挑中了这位公主前去陈国联盟。
就算是用脚趾头想,也能够想得出来,这位十公主是不会让两国联盟胜利成功的。
如果她真想成功,就不会提出借道的事情了。
“陛下如今是阶下囚,心情坏点我能理解,我原也没准备同陛下说这些,只可惜这位公主送来的文书的第一句问候,并不是我而是殿下呢。”
听到这话凤锦时有些错愕的抬头,她与这位十公主素不相识,可她为何偏偏第一句话却问候自己呢?
“陛下想不通这件事情,也正如我一样,不过这些事情都不要紧,朕已送去文书,希望她能来京城做客,在宫里小住几天,并不会耽误了她的婚期,同时也会让陈国有所忌惮,也是一桩好事不是?”
凤锦时望着她,平静的打断了她的这一番幻想。
“先不论公主在姜国皇室的地位是真是假,但她到底是代表着姜国与陈国联合的人,你就不怕这么做,是在引狼入室吗?”
“为何要怕,写文书请求借道的人可不是朕,真要担心的,反而得是姜国和陈国。正好可借此机会,打乱他们的联合,这不是好事一件?”
谢韵自称变了,明显是对凤锦时的推论没放在心上。
凤锦时摇摇头,真是疯了,如今她们自己在宫里都瞻前顾后,再来个十公主,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谢韵她怎么敢!但凡有点脑子,都不该做出这样的决定!
而此时的谢韵一心想要胜过她,哪里能听得进去半个不字。
于是她话里都带着赌气的成分:“算算日子,十公主借道过来必然也是半月之后,而那个时候,栖梧殿也差不多就修缮完毕。届时陛下便可住进去,与朕共同招待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客了。”
听到这句话,凤锦时错愕的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谢韵:“你说什么?”
看见凤锦时错愕至极的表情,谢韵满意的笑了。
多么难得啊,看见她眼中不可置信的表情。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无论做什么,凤锦时都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上一次她有这么令人满意的反应,还是她要对凤朝胤动手。
只是,痛快也只是一时的。
“怎么?不愿意吗?朕还记得当初陛下不止一次说过,想要修缮栖梧殿,如今朕帮你做了,还让陛下住进去,陛下不应该高兴?”
谢韵笑了起来,眼底满是得意的模样。
凤锦时在一开始的震惊之中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好好的非要开始修缮栖梧殿,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想来也不只是为了让自己住进去那么简单吧,她应当是想借此机会来嘲讽自己吧。
她忽地笑了一声:“好啊,那里曾经是我母妃住的地方,我没什么不愿意。不过,阿韵,栖梧殿历来是皇后所居,你可想清楚,如何给朝臣一个交代呢?”
听见这句话,谢韵脸上的得意瞬间就冷了下来。
如何给朝臣一个交代?自己要做的事情就这么做了,还要给一个朝臣交代?
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朕要如何做,那就不是陛下该担心的事情了。”
说完,谢韵拂袖而去。
直到她离开,再也听不见声音,凤锦时才收回目光。
等到只剩下自己的时候,凤锦时忍不住抬手放在心口的位置。
为什么?
在谢韵提到要让自己去栖梧殿的时候,心跳会那么快?
明明她都已经猜到,谢韵这么做就是故意要让自己难堪,可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这样的感觉太陌生,以至于凤锦时都有点茫然,谢韵这么做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要让自己难堪吗?
同样茫然的还有谢韵,她刚刚逃似的离开。
只是背影格外的仓促,好似心底的秘密被人给探查到一般。
站在牢狱入口,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
明明身后空无一人,可还是心惊。
她要修缮栖梧殿,是一时冲动还是蓄谋已久,早就已经说不清楚了。
这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她看到凤锦时和送饭的小宫女有说有笑?是凤锦时推举了有一副好皮囊的桃月?还是凤锦时中毒想逃离她身边?
或许更早……
京城高墙上,凤锦时对她挥手:“一约既定,万山无阻。待你攻破敌国回京时,我便身着红衣迎你归。”
塞外营帐中,凤锦时命人传话:“待此清凉月,可涤人间尘。”
篝火守岁里,凤锦时的八百里加急书信,信上写道:“春酒,热夏,秋酿,知寒,相遇很难,望卿平安。”
一字一句,让她悸动,因而付出万分真心。
可就是如此真心,换得惨痛代价……
她试图麻痹自己,也试图忘记。
直到今天被凤锦时提到。
凤锦时几乎是把最后一层遮羞布扯了下来,明晃晃的告诉所有人,她要把前朝一位女帝送进栖梧殿。
那个历代都是皇后的住所。
谢韵抿了抿唇,她不可能会对凤锦时有其余想法,她这么做只是为了羞辱她。
只有让凤锦时住进去,才能达到羞辱她的目的!
从牢里出来没多久,看到了林静茹。
她走到谢韵身边复命,想了想还是开了口:“陛下,栖梧殿的工匠都已经找齐了,何盛也已经过去监工,只是,栖梧殿历来是皇后的住所,姑娘住进去,实在是于礼不合……”
林静茹这么问,也不过是担心谢韵罢了。
但是谢韵却突然沉了脸。
“朕做事,还需要有所交代吗?于礼不合,那就废了礼!明日开始,栖梧殿就抓紧修缮,早日修缮出来,陛下才能住进去!”
林静茹略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跟了谢韵这么久,自然知道她是被里面那位给气到了。
果然谢韵顿了顿,又吩咐她道:“过些日子,等高丞相寿宴一事记得的人少了,你让人把陛下送回去,暗中行事,别被人察觉。”
“是。”
林静茹知道,从一开始,谢韵就没打算要把凤锦时关起来。
这么做,不过就是权宜之计罢了。
如今目的达成,自然不会继续让凤锦时留在这里了。
……
后面连着好几日,谢韵下朝回到勤政殿,却发现难以集中精力批阅奏折。
她满脑子都只剩下了凤锦时说的那句话。
“栖梧殿是历代皇后的住所。”
她揉了揉眉心,站起来走到书架前,随便抽了一本书出来。
这时,有一个信封跟着掉落。
她从地上捡起,却看到上面写着“韵儿亲启”四个字。
她霎时屏住了呼吸。
是父亲的字迹。
怎么会在这里?
她迫不及待打开信封,当看完里面的内容后,眼眶瞬间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