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事也真是够奇了怪的,大理寺卿平日里是个不错的,也是个拎得清的,怎么今天早上就这么的想不开,得罪了陛下呢?”
“这你还不知道?我听说是他在朝堂上公然对陛下说谢家死有余辜,把陛下给刺激到了,这才让陛下动了杀心,你是不知道那场面,那叫一个血腥啊。”
“你都不在前边,怎么说的好像跟自己看见了一样?”
“宫里头上上下下,私底下都在这么传,你去问谁都是这么个说法,不过你说大理寺卿怎么会这么说?你说谢家该不会……”
“你可闭嘴吧,这话你可别和我说,你要死你自己去死,别把我给牵连了,这件事可是宫里都不敢说的,你没看见另一位如今就在这里头吗?她都在这儿了,你要想死我不拦你。”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弄得怪挺害怕的。”
狱卒越过凤锦时的牢门,虽然已经有心压低了声音,但是牢狱里头安静,一点声音都会被放大无数,再加上凤锦时的耳力本就比他们要敏锐,自然也能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
大理寺卿会突然一下子翻脸,说谢家死有余辜这件事情绝对是有问题的。
当然她没有想到的是,谢韵居然敢当众动手。
她应当知晓,今日动手绝不是一句话就能揭过的。
这件事情传得如此之快,民间百姓怕是已经听闻了此事,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谢韵怎么会犯如此糊涂的错呢?
凤锦时皱着眉,她突然从草堆上站了起来,走到了牢门边晃了晃。
“来人,我要见何盛!”
……
“陛下,今日您对大理寺卿动手的这件事情,外头已经传遍了,您今日这件事情,做的确实有些不太妥当。”
林静茹在旁边硬着头皮说着。
今日做出的这件事情,弄得朝野上下一阵哗然。
表面上不敢在谢韵的跟前说些什么,心里怎么想的无人可知。
就连林静茹心里头也在打鼓,若是今日出现在这里的是凤锦时就好了,她说什么,至少不会让谢韵彻底的失了控。
谢韵听见林静茹的话笑出了声,眼中的杀意未退,猩红一片,让人看着就觉得胆寒。
“此等小人还敢说我谢家死有余辜,他竟然敢这么说,那就去给朕查,把他祖上三代都给朕翻过来查一遍,朕不信他们一家就能如此的干净了!”
今日在做出这件事情的时候,谢韵也能想得到,外界对她会是什么说法。
民间的百姓,怕是又得要写歌谣和话本子,把她骂的不是个人样了。
但那又如何?
她谢家做的任何一件事情,都对得起天对得起地。
留他们这些不知事情真相的人在这里胡说八道?
今日只不过是砍了他的脑袋,没叫他凌迟处死,已然是给了面子!
林静茹在旁边不敢说话,看来这件事情是戳到谢韵底层防线了。
否则,她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人死了也要让人死的有理有据。
她垂着头,何盛从外头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他一跑进大殿里,便跪在了地上,脸色苍白的望着谢韵。
“难得与自己的旧主见面聊天,怎么不把话说完就回来了?”
谢韵声音倒是平静,何盛却怕极了。
“陛下,姑娘今日叫奴才过去,是……说手里东西是您一直在找的,但是……”
谢韵坐在高位上,微微眯了眼,这是威胁自己?
谢韵的声音传来:“你刚才说,她的手里有朕要找的东西?”
何盛连忙应道。
“姑娘,姑娘是这么跟奴才说的……”
谢韵冷笑:“是准备用这个办法来威胁朕,好让朕放过大理寺卿一家?”
“这……姑娘说了,说是您想知道的话就亲自去见她。”何盛是真的回答不上来。
谢韵听见这句话,气笑了,站起来走到何盛的面前,一脚踹在了何盛的肩膀上。
何盛被踹的一个踉跄,翻身之后又立刻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直到听见脚步离开的声音,才擦了擦头上的汗。
……
大理寺卿在朝堂上被砍了脑袋这件事情,以想象不到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京城。
京城上下,上至朝廷高官下至普通百姓,知道这件事情之后,都对谢韵产生了怨念和恐惧。
平头百姓已经在害怕接下来谢韵会不会大清洗,还把先前酒后说过的浑话都找人互相对了一遍,确定没说过谢韵半个不字才放心。
家里有孩童的,夜里哭闹不休,长辈只要提起谢韵马上就闭了嘴。
而朝廷高官都很害怕,担心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大理寺卿,因而上朝谨慎,下朝闭门。
至于那些先前和大理寺卿交好的官员,年长的主动辞了官位告老还乡,年纪较轻的干脆告病在家,众人府门前也从之前的门庭若市到如今的无人问津。
短短三日,整个京城上下都被笼罩在此阴影之下。
这些流言蜚语传的越来越离谱,甚至有说谢家家传颇深,当年的谢老将军便是这般杀人如麻毫无人性,要不然怎么会在沙场屡战屡胜的。
而此时此刻的谢韵,根本就顾不上外面的人到底是怎么说她的。
她来到了牢狱里,短短三日的时间,她和凤锦时见面的次数,可比之前加起来的还要多。
以前两个人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每次相见都是针锋相对,当然如今境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陛下威胁我,我来了,把东西拿出来吧。”
谢韵过来的一路上,都在压着心底的怒火。
她不知道凤锦时究竟还有什么东西,能威胁得到自己。
若是今日自己不处理了大理寺卿,那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能与她对着干?
而且这朝堂之上蛀虫实在太多了,今日只不过是其中一个。
大理寺卿被发落后,她发落的人只会更多。
若是次次凤锦时都来制止自己,那么这天下说了算的帝王到底是谁呢?
“我知晓你心中生气,但大理寺卿罪不该死,你这么做,天下会对你有所怨言,日后这朝堂之上,怕是无一人敢对你说真话。”
这番话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可是现在的谢韵却根本就听不进去。
她讨厌这样的肺腑之言,她只知道,凤锦时如今是在威胁自己,她拿着自己的东西威胁自己。
两个人隔着这道铁栅栏,四目相对着,今日的月光,倒是比那日见面的时候更暗了一些。
“拿东西威胁我,那东西必然得叫上价。”
“若这东西是你父亲的遗书呢?”
一番话说完,谢韵的瞳孔猛的变大,她想来想去,从没想过她手里有父亲的遗书。
这东西自己已经找了许多年,始终都没有找到,没想到,竟然是会在凤锦时的手中。
她微微眯了眯眼,望着凤锦时的眼神之中带着杀意,仿佛下一秒,她就会真的做出什么事情出来。
“你也不必这么看着我,我这么说,无非就是想告诉你,我手里确实有能够制约你的法子,这封遗书是你父亲托人转交给我的,我原本是想过些时日再给你,但我没想过你会失控到这般地步。”
过去的几年,她和谢韵的关系很是糟糕,两个人甚至都说不上一句好话,谢韵就会突然翻脸。
这些年来,两个人能够像幼时一般坐在一起促膝长谈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
因此自己也没有这个机会,能把这遗书给出去。
谢韵听着这番话,冷笑不已。
“陛下的理由倒是找得不错,实际是找不到可以用的时候吧。如今能借此机会威胁我,你怎会放过?用我父亲的遗书来威胁,难道你的心中一分愧疚都没有吗?”
曾经的帝王在害死了自己的忠臣之后,不曾有过悔过,她突然为自己而感到不平。
为谢家也感到不值。
从前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做谢韵她手里的这把刀。
可如今这把刀,却刺向了自己。
“陛下也曾经是皇帝,也最该清楚一个帝王,最讨厌的就是被人给威胁,我同样也如此,既然你打定主意,能用这封遗书把我控制住,那我就只能说,你的这个主意给打错了,大理寺卿的这件事情,你多年前就已经知道了,可你却什么都不做,你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放任不管?”
说完之后,她便拂袖离开,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凤锦时又想起了那封遗书。
遗书放置的位置,只要谢韵仔细找找,就能找到。
只是,凤锦时却想到了上一次与老将军见面的时候。
仿佛从那一次见面开始,谢老将军就已经预知到自己未来的结局,会走向死亡。
但那个时候,自己还并未察觉到这一点,导致惨祸酿成。
说到底了,自己确实心中有愧。
而她这么做,只是不希望,谢韵在知道这些的事情之后会后悔。
她心里叹息,但有一件事情谢韵说的没错,大理寺卿,自己确实该在早些年就该动手解决了。
她想要放长线钓大鱼,可如今这个鱼饵已经没了,便要想想用另外的鱼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