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惶恐。”
卫凌霄连退两步跪倒在了地上:“属下不敢擅自揣测公主的心意,属下只是觉得凌虚髻好看,寓意也好,加上属下手艺最好的也是凌虚髻,所以才没忍住……想要在公主面前表现一二。”
“哦?”
赵颜华脚尖轻点,在秀墩上转了半圈,她修长的小腿惬意地晃荡了一下,繁复的孔雀蓝裙摆就跟盛放的牵牛花似的,散了开来。
裙摆上的金丝提花反射着晨光,晃得卫凌霄有点眼睛发晕。
“本公主倒是不知,区区一个发髻,竟还有寓意,你且说来听听,凌虚髻的的寓意是什么?”
“回公主,凌虚凌虚,便是要将发髻交拧旋转,犹如一抹祥云凌托在头顶,于走动间一步一摇,却不散不落。属下心目中的公主,便是如此,高凌于万人之上,永不落。”
卫凌霄讲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异常大胆地抬起了头,眼睛直勾勾地寻找赵颜华的眼睛。
主动、浓烈、鲸吞蚕食。
而赵颜华,在对视上后,目光不闪、不逃、不形于色。
“本公主倒是有些,听不懂卫大人的意思了。”赵颜华轻笑着曲起手臂,将手搭在了膝盖上。
她的上半身自然也就往前倾了几分。
这是一个变换了支撑点的姿势。
拉近距离,往往只有两种原因,要么是想强装,以缓解内心的焦虑,要么是感兴趣了。
而卫凌霄从赵颜华的眼睛里,看了二者皆而有之。
无它,只因为卫凌霄说的前半句,乃是上辈子的赵颜华亲口所说最喜凌虚髻的理由。
至于下半句,则是卫凌霄希望赵颜华可以停下对她猜疑的大胆博弈。
卫凌霄受不了被赵颜华猜疑。
一丁点,都不行。
她会疯的,甚至,她已经在疯了,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冒险地,在这个长公主仍不相信她、仍在怀疑她的时候,公然讲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请公主宽恕属下接下去的冒犯之语。属下怎么怎么可能会不了解公主您的喜好呢?属下只嫌自己了解得还不够多!”
卫凌霄用膝盖,缓缓地往前挪了一步。
她与公主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属下今生的梦想,往小了说,是想让公主在衣食住行上全都舒舒服服。”
见赵颜华没有后仰抗拒的动作,卫凌霄连续地加快速度,又往前挪了好几步,直到,她的胸口快要碰到公主的膝盖。
卫凌霄这才停下:“往大了说,属下想能让公主一路坦途,再无波折。”
卫凌霄的眼底盛满了欲|望。
她现有的这点子来自于前世,隔了好几个人,过了好几层手的浅薄了解,确确实实太少了。
她单知道长公主心细如发,却从不知道长公主的疑心这样深。
明明上辈子的时候,长公主十分信任她,从未怀疑过她,更别说屡次三番的试探了。
卫凌霄想不通,明明是一样的出生、经历,难道只因为她突然改口不去军营吗?
可也仅仅只是“改口”,长公主究竟是怎么将她和军营联系上的,甚至还大动干戈地喊来了御策军来试探?
长公主的方向过于明确了。
卫凌霄耿耿于怀,满脑子都是不行不可以:“公主,可否给属下一个将自己剖开来给您看的机会?”
“剖?哪种剖?”赵颜华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只是翘了翘,就轻而易举地顶在了卫凌霄的心口。
一个人命门的最薄弱之处。
葱白的手指上下移动着,修的圆润的指尖虽然不似刀尖般锋利,但随着长公主的用力,刺痛也是一点点的加重。
逐渐变成钝痛。
灼痛。
肋骨像是已经贴上了心脏,将跃动传递到了卫凌霄全身上下的每一块骨头。
“公主想怎么剖,就怎么剖。只是属下担心自己的骨头太硬,伤着了公主的手,还请公主允许属下为您代劳。”卫凌霄眼皮也不眨一下。
“呸!”赵颜华骤然收回了目光,同时也收回了手指。
卫凌霄的目光却依旧不动,她看着赵颜华宝贝地心疼着自己的指甲,看着赵颜华重新转回身去,看着赵颜华拨动了下发丝:“来为本公主梳头吧,就按卫大人所说,梳本公主最喜欢的凌虚髻。”
“属下,遵命!”卫凌霄大喘了一口气,她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是这样的紧张。
紧张到,前去净手的时候,每一根手指头都在颤抖。
但当卫凌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含住,终于、前世今生第一次、光明正大、满满当当、五指作梳地从长公主的墨发间穿过时,卫凌霄的手又不抖了。
她专心致志地为公主梳理着发丝,连呼气都是轻轻地,以防吹动长公主的一根发丝。
卫凌霄可不想,自己第一次手艺就出现毛躁。
她还想,年年岁岁地,都为公主梳头。
“你说你时常悄无声息地出入暗卫堂,但据本公主所知,暗卫堂的布哨可不简单,兼有当世机巧第一人布置的机关,你究竟是如何自由出入的?”
当卫凌霄还沉浸在手艺中精益求精时,赵颜华却问起了旁的问题。
这原本就是卫凌霄为了抹黑何叶故意编排的,上辈子她一心放在练功和战胜所有暗卫上,从未溜出去过。
但别的暗卫有。
算是一种新老暗卫之间,交接的约定俗成。
卫凌霄也不觉得自己缺德,直接捅了出来,草草几句说完后,她又话锋一转,展示起了她十拿九稳的擅长之处:“小小一个暗卫堂尚且如此,那偌大一个泷南呢?公主还觉得,何叶在泷南的布哨靠得住吗?”
“哦~醉翁之意。”赵颜华了然地点头,令她意外的是,卫凌霄居然没有因此而扯疼她。
更令赵颜华意外的,是卫凌霄手指尖夹着的发缕,竟也丝毫未乱,手稳得不行。
“你这手艺,在不下十个人头上练过吧?”
“属下只为公主您一人梳头,要说练手,用的也是属下自己的头发。”只不过不是在自己的头上。
而是将头发一根根拔下来后,钉在了木头上。
当然,如此不甚祥和的往事就不必一一和长公主细说了。
卫凌霄现如今只想争宠:“公主考考属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