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良辰说:“啧啧啧,这病了一场还把你的脑子病开窍了,真是稀奇,不过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霍慎:“表哥,你和长辈们说这件事,他们有什么反应吗?”
顾良辰说:“嗯~我祖父自然是高兴的,毕竟这事也算板上钉钉了,他只有全力支持了,这不风风火火地先回去了。至于你祖父,他刚开始是觉得这事不妥的,可不知为何最后也不反对了,只留下一句‘注意分寸’就再没说别的了。”
霍慎听了这话,知道祖父这是默许了,他对顾良辰说道:“表哥,你快些去准备凭契,记得准备‘入股凭契’。”
顾良辰起身要往外走,说道:“嗯,我知道的,要准备‘入股凭契’什么?入股?”顾良辰站在原地,转头看向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霍慎。
霍慎说:“没错,就是入股!”
顾良辰又坐回床边,说道:“这不太对吧,向来经商入股都是要投入本钱的,哪有无本得利的道理啊!”
霍慎说:“那你准备签承诺凭契?”
顾良辰说:“不然呢,这样双方都公平呀,他若帮我办成了,我就依照说好的,每年给一成利,到我们双方百年故去后终止。若是入股的话,那就是子女也有继承权的,若这好处真落到小侯爷手里他传给后代也就罢了,那我们也世世代代都有贵人庇佑,但是这是落到昔年手里的,若是将来小侯爷百年之后,他的后人不认了,可我依着凭契还是要给昔年的孩子一成利的,那这不是亏了?”
霍慎说:“表哥,不愧是商人思维啊,一下子算得如此清楚。”
顾良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不愿意给昔年好处,但从长远来看,这实在是有些不妥。”
霍慎说:“表哥,你的担心我自是知道的,但是你若是不如此,怕是都不用担心以后了,你以为和皇室宗亲谈条件,寻常人能有便宜讨?”
顾良辰皱眉说道:“那我岂不是与虎谋皮了?”
霍慎笑着说:“不必担心,卿云不会是没分寸的人,而且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为顾家谋一个未来,你若纠结于这种小事,错过了此次机会,很有可能顾家一辈子都要在外四处漂泊了。实话告诉你,你这一成已经是小侯爷看在从前的情份上对顾家网开一面了,前段时间皇商白家也是托小侯爷办事,被要求分走了三成利呢!”
顾良辰吃惊地说:“什么?三成?也是入股?”
霍慎说:“当然,你以为皇家的关系是这么好攀的。总要付出点代价的。”
顾良辰说:“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平衡多了,那我是该早点准备凭契,免得夜长梦多,小侯爷变卦加价。”
霍慎说:“你去吧,我再睡会。”
这几日贺怜怜因为来了月事,无法迎客,倒也是清闲,她们三个小丫头围在贺怜怜房间里烤火,吃零嘴。
宋昔年说:“姐姐你刚说的可是真的,乐章台的姑娘老了之后,真的会被遣走?”
贺怜怜说:“我刚来的时候,也是听一位老婆子说的,八成是真的吧,不然乐章台一共就这么大点地方,哪能容得下这么多人!”
阿昙说:“那她有没有说会被遣到何处安置?”
贺怜怜说:“那倒没有,她只是提醒我,要向上爬,爬得越高越好!”
宋昔年说:“那她也算是对姐姐有提点之恩,现在那老婆婆人呢?
贺怜怜苦笑着说:“她早就死了!”
宋昔年和阿昙表情都不太好,显然没想到会是这种答案。
贺怜怜却面色平静地说:“在这里,死个人不是很正常的嘛!你们怎么还不习惯啊,这个是不行的,这里可容不下真正的弱女子。”
说着外面突然喧哗起来,三人立即打开门看看是怎么回事。
贺怜怜说:“这个时辰姑娘们应该还在睡觉,怎么如此吵闹?”
打开门,就瞧见两位姑娘因为恩客送的钗子,争吵不休,恶语相加。
阿昙不屑地说:“就知道是一楼的那些姑娘,她们惯是眼皮子浅的,得了什么好的东西啊,就值得当众吵起来,也不怕再被打发到乐营去。”
宋昔年拉了拉阿昙,说道:“好了小心祸从口出,不关我们的事,看看就行了,少说两句吧。”
贺怜怜说:“阿昙,你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世上有几人能要体面时不要的,不过是想让自己过得更好罢了。”
阿昙说:“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会注意的”阿昙显然不高兴了,回屋里坐着继续吃起了零嘴。
宋昔年看了她一眼,继续关注楼下的情况。
楼下二位姑娘,不知说了什么竟然动起手来,秦珍珍看到了,居然大笑起来。
秦珍珍说:“两个不知死活的小贱人,打归打,骂归骂,可千万别再弄出人命了。之前那两个的下场你们都还记得吧,马上就要过年了,姐妹们都还指着这些时日多赚些呢!”
有人附和道:“是啊,别因为你们两个牵累我们所有人。”
秦珍珍瞧见贺怜怜也在看热闹,开口说道:“怜怜,你这几日可以好好歇着了吧,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发月钱,你上个月赚了不少吧,不如你补了这妹妹的损失,也好全了你花魁的气度。”
贺怜怜说:“你可真会说笑,乐章台向来都是靠本事吃饭,何时改为需要别人施舍了?”
秦珍珍说:“你说活也太难听了,什么叫施舍,只不过是相互拉一把而已。”
贺怜怜讥讽她,说道:“当年可没有人拉我一把,难道你曾经被人施以援手吗?你叫我拉一把,你为何不自己拉呢?”
秦珍珍笑得灿烂,说道:“我也不过是开个玩笑,你瞧你还生气了!”
贺怜怜没有理会秦珍珍,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楼下的两人,说道:“与其在这吵闹,不如多花点心思想想怎么讨好男人。”说完贺怜怜关上了门。
贺怜怜突然感觉腹痛,她上床躺着了,阿昙端了热好的红糖水给贺怜怜喝。贺怜怜只是喝了一小口,就让阿昙放下了,宋昔年为她盖好被子。
贺怜怜说:“你们都先回去吧,我想睡一会儿,晚饭时候你们再叫醒我。”
阿昙说:“那等会就要到发月钱的时候了,姐姐不如去拿完钱再睡?”
贺怜怜皱眉说道:“我如今难受得很,你们去帮我和杜妈妈说一声,我的月钱等会儿再拿。”
宋昔年说:“那我们先出去了,姐姐你好好休息。”
宋昔年拉着阿昙出了房间,两人回到下院,自己的房中。
宋昔年说:“你可是还在生气?”
阿昙说:“姐姐你说什么呢,我才没有生气。我知道姐姐们都是为我好的。”
宋昔年说:“生气,就是生气,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也不是故意说你,只是你之前的话,说得也太过了些,进了乐章台的哪个不是迫不得已,虽说犯不上帮一把,但着实不该在把她们往低了贬的。”
阿昙惭愧地低下头,说道:“姐姐说得有理,都是苦命人罢了。”
宋昔年摸了摸她的脸,说道:“我娘煮了红豆沙,你待会儿多吃两碗,算是我给你赔罪了。”
二人说说笑笑,打发无聊时光。
贺怜怜却陷入梦魇不能自拔,贺怜怜回忆起刚从教坊司到乐章台,她也曾感受到一丝温暖,她也庆幸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贺怜怜每天只是给客人跳跳舞,陪着笑一笑,晚上再回到下院钻进婆婆怀里睡觉。
可有一日晚上,她从楼上回来,婆婆并没有睡,点着昏暗的油灯一直在等她。
贺怜怜好奇地问:“婆婆你为何这么晚了还不睡?”
婆婆说:“在给你准备新衣啊!”
贺怜怜拿起衣服看了看,说道:“这衣服不是只有挂了牌的姑娘才能穿的吗?
婆婆慈爱地摸着她的脸,说道:“是啊,你来了也有一个月了,每天上台跳舞,今天终于有恩客,看上你了,你开心吗?你可以离开下院了,去楼上有单独的床,可以吃得好些,穿得好些。”
贺怜怜不可置信地说:“不是说,做官妓要转籍必须自愿的嘛,我并没有向杜妈妈说,我要立马做官妓啊。”
婆婆说:“以你的相貌就注定了不会平凡,何须你亲自说明,难道你在来之前没有想到要挂牌?”
贺怜怜说:“也不是,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我还想多和婆婆你待在一起,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婆婆说:“我马上要死了,你不能和我在一起了。”
贺怜怜笑道:“怎么可能,你现在不是好好的,怎么会死呢?”
婆婆说:“反正你永远记着,如果不想死就要好好活,想要在乐章台活得好就必须不停地向上爬,不择手段地向上爬,不心软,不要相信任何人。”
贺怜怜问道:“为什么?我觉得大家都很好啊!”
婆婆说:“傻丫头,在这里没人会真正帮你的,你只有靠自己。”
贺怜怜反驳道:“婆婆不是一直在帮我吗?”
婆婆说:“因为我要死了啊,帮你是我临死前做的一件善事。”说完把做好的衣服放在床上,下床背对着贺怜怜,把早就藏在袖口的刀子插进了自己的心脏。
贺怜怜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倒在了地上。
贺怜怜抱着她问道:“为何要自戕啊?为何?”
婆婆说:“因为我不想再把命交给别人,我不想被遣走,我要自己选一次。怜怜你记住我说的,如果不想落到和我一样的下场,你就要拼命往上爬。其实我才半老徐娘而已,还有你别忘了每年给我烧纸啊。”说完便断了气。
贺怜怜始终不明白为何婆婆不愿被遣走,甘愿自戕。
她再次醒来时,是宋昔年叫她吃晚饭,但她一点胃口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