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慎留下这句话之后就离开了,宋昔年看着霍慎离开,突然感觉自己已经被霍慎看穿,霍慎之前的话,就像一把利刃重重地插进她的心脏。她缓缓坐下,直到王靖宇把帕子递到她的面前,宋昔年才发现自己流泪了,更可笑的是她居然毫无察觉。宋昔年笑出了声,但她却流着眼泪,她已经很久没有哭了。
王靖宇轻拍她的背,并没说话,许久之后,宋昔年平复了情绪,她认真地看着王靖宇。
宋昔年深吸口气说:“元安,等明日解决了白家的事之后,你就别再来乐章台找我了。”
王靖宇说:“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宋昔年说:“即使到了如今的地步,我也还是下意识地想要依靠你们,仗着有你和怜姐姐的照顾,过着看似安稳的日子,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若不是今日霍慎提起我爹,我才惊觉我已经有许久都没有想起我父亲他们了。”
王靖宇说:“你爹也一定是希望你们能过得好的,其他的他不会同你计较的。”
宋昔年说:“我不能再这样了,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霍慎的话点醒了我,我不可能带着我娘和嫂子一辈子待在这里,我必须自己得立得住才行,如果你一直帮我,我会一直都想依赖你的。明日过后,除非我真到了生死关头,否则你别出手帮我。”
王靖宇说:“我怎么能对你的苦难袖手旁观呢?”
宋昔年说:“有些路我终究是要一个人走的,你总是把我保护在你身后,是在变相地害我,对我没有好处的。”
王靖宇说:“那我还能来找你吗?”
宋昔年说:“当然,乐章台开门做生意,自然喜欢你这种身份尊贵的人能常来,只是你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总是大张旗鼓的每日都来了。”
王靖宇点点头,算是勉强答应。
宋昔年说:“行了,时辰不早了,我累了,你也早点回去吧。明日还有要紧事要办,你接了逢恩就直接过去,不必来接我了,我明日自己去梦仙楼。”
王靖宇说:“那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王靖宇走后,宋昔年来到贺怜怜门前,听着里面的动静,她和守在门口的阿昙对视一眼。
阿昙说:“听说姑娘明日有事吩咐你去办,姐姐今日早些回去休息吧。”
宋昔年看了房门一眼,说道:“那好吧,今夜就辛苦你了!”
宋昔年回到下院,看见宋母坐在门口发呆。她走上前喊了一声,说道:“娘,怎么坐在这儿,天气这么冷生病了可不得了。”
宋母说:“原想着,坐着等你回来,却突然想到了你爹和兄弟们。这天这么冷,也不知道他们在北境那苦寒之地要怎么熬。”
宋昔年缠着宋母起身,不发一言,宋母察觉出女儿的不对劲,说道:“我也只是一时兴起才想想,你别多想,如今我们一家人能都活着已经是很好了。”
宋昔年说:“我知道,娘不必为我担心。”
宋母看她情绪不好,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宋昔年说:“娘,你说我们这么草率地就来了乐章台到底是对是错,若是爹爹知道了,会不会生气怪我?”宋昔年迷茫地看着苍老了不少的母亲。
宋母拉她在床边坐下,说道:“不会的,几个孩子里,你爹最是疼你!再说我们这也是无奈之举,他会理解我们的,你爹是见惯了生死的,自然不会在意那些不重要的虚名,他最懂活着的重要性!”
宋昔年说:“不重要吗?可是我们也不能一直都这样,等阿诺大了,到了娶妻的年纪,若我们还顶着罪奴的头衔,那他.....”
洪媛端着托盘从厨房走进来,说道:“他才多大,你就为他操心这个,倒是显得我这个做亲娘的不称职了。”洪媛把托盘放在桌上,对宋昔年招手。
宋昔年来到桌前,问道:“这是什么?”
洪媛说:“几个时辰前,怜怜叫阿昙送回来的雪蛤,说是想吃牛乳炖雪蛤,娘就煮了些。剩的雪蛤,我配了梨子在里头炖了。你快尝一尝,冬天吃这个也是极好的,你整日在上头应付,正好给你补补。”
宋昔年拿起勺子,吃了一口发现碗里大多是雪蛤,就有几块很小的梨子,宋昔年的眼泪无声地落下了,她知道剩下的雪蛤肯定都在这个碗里了。
洪媛说:“如何?我的手艺也不比娘差吧!”
宋昔年抬头问:“你们都吃了吗,怎么就一碗?”
洪媛看到宋昔年脸上挂着泪,说道:“我做得这么好吃啊,卿云你都流泪了呀!阿昙送回来的多。只送了一碗上去,剩的我们给阿昙还分了一碗呢,我和娘在你没回来之前就先吃过了,这份是特意给你留的,放心吃吧。”
宋昔年从钱袋里拿出了一两银子给洪媛,说道:“嫂子,这钱你拿着,得了空再去买点燕窝和雪蛤回来吃。虽说我们吃不起特好的,但买些便宜的燕窝碎和散雪蛤还是吃得起的。”
洪媛接过银子,说道:“你想吃说一声就是了,我和娘也有银子的,何况家里不是还有之前小侯爷给的钱,不用你自己再拿银子给我的。”
宋母说:“你的钱你自己收着,你时常在上头,身上多装些银子也方便点。”
宋昔年想了想又拿了二两出来,说道:“元安给的金子不能动,那是要攒着为我们赎出的钱,这钱你也拿着,买些过冬的炭。我在上面做事,时常客人会给些赏钱,来钱比你们都要容易很多。既然要活着就要好好活着,该用的我们就要用,想吃的我们就买来吃。”
宋母听了这话,也走到桌前坐下,洪媛则是转身把屋门关了起来,三人围坐在一起。
宋母说:“卿云,你是说我们可以赎出?”
宋昔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点了点头,小声说“我去杜妈妈那里喝了茶,她同意我们自赎,但每人需要交五万两白银!”
洪媛吃惊地说道:“那我们三人就是十五万两,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我们要到哪筹这么多钱?”
宋昔年说道:“嫂子不必担心,我会有办法的,只是我在杜妈妈那喝过茶的事,千万不能被任何人知晓,不然我们怕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婆媳二人点头,宋昔年把钱袋子重新挂回腰间,洪媛说:“方才瞧见你钱袋子里头那团粉粉的是什么啊?”
宋昔年才记起,霍慎给她的印章被她放在钱袋里了,低头去拿时,又看见自己的钱袋,想起今日霍慎的钱袋上绣的桃花的样式有点眼熟,很像是自己给宋诺的那个,但想想又觉得自己昏了头。
宋昔年说:“你们还记得我之前把陪嫁的两万银票给了霍慎嘛。他说帮我置了产业,凭契上盖的就是这个章,今日他把章送来给我了。”宋昔年拿出粉色印章给她们看。
宋母接过印章仔细看了看,说道:“你是说霍慎他今日为了找你特意来了乐章台?”
宋昔年说:“我怎知他是不是特意来找我的,反正就是给我这个,还责怪我不应该带着你们一起来乐章台。”宋昔年越说越生气。
洪媛笑了笑,说道:“原来妹妹你是被他责怪了才心情不好的呀!”
宋母说:“瞧着这印章足见他是花了不少心思的,但是为何只有一枚,另外一枚呢?”
洪媛说:“还有私产的凭契呢?按照常理,如若是归还不应该把凭契一并交给你吗?”
宋昔年说:“他说凭契放他那方便他出面打理,他只叫我收好这枚印章,其他的没说。”
宋母说:“既然凭契在他那,那他留一枚印章处理事务时用也说得过去。行了,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宋昔年说:“那我先去洗漱,明天我的确是要早起的。”
宋昔年出去后,洪媛拉着宋母说:“娘,你说霍家那小子不会是有什么别的心思吧!”
宋母朝门外看了一眼,说道:“管他有什么心思,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攒银子自赎。”
洪媛点头说:“儿媳知晓了,那我们日后要更节省些才行了。”
宋母说:“今后就像卿云说的,该吃的吃,该用的用,十五万两不是一星半点能省出来的,我们要先保护好自己,才能有来日。你可别犯糊涂,钱没省下多少,最后把人熬干了!”
洪媛说:“还是娘思虑周全,那我明日就去买些燕窝碎放家里备着,也方便时常吃点补一补,娘你已经多了许多白发了。”
宋母拍了拍她的手说:“我老了自然白发多些,不用担心。我明天也和你一起出门,趁现在天气不算太冷,炭火的价格还没上涨前,我们要多囤点。正好去布庄绣房看看,能不能接点绣活干一干,也算多一份进项,还要去药铺买点防止伤寒的草药,冬天伤寒难免要小心些才好。”
话落,就听宋昔年在外面喊道:“娘,你记得明日提醒我,把你做的蟹酱带点给元安,今日他来时,我忘记给他了。”
宋母说:“你明日是和元安一起出门吗?”
宋昔年说:“嗯,我得去给我们未来铺路,让他做回引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