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慎看着低头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孩,才发现他与她居然有几分相似,这副天真无辜的面容,时常会让人不自觉地心软。那一双大眼睛总是闪闪发光。让他又爱又恨!
霍慎说:“我听阿无说,你有事找我?”
宋诺双手攥紧抬起头看着宋诺,说道:“我需要一对印章,阿无哥说,你这里有很多,所以我想问你讨一对。”
霍慎说:“我确实有很多,我凭什么白给你?这些如果放在外面卖,可值不少钱!”霍慎打开手边的木箱子,露出里面各色材质花样不同的印章。
宋诺说:“你这些都是不需要花钱的,所以我才来问你讨一对的。”
霍慎笑着说:“你前不久才想问我讨银子,还说我想独吞来着。现在怎么会觉得我会把印章白送给你呢?”霍慎把桃花钱袋放在手里把玩。
宋诺看见了,说道:“这个钱袋怎么会在你这里?”宋诺看向阿无。
阿无走到宋诺面前与他耳语,说道:“我想了想,你姑姑做的钱袋布料实在太好,我用不合适就给了公子,你干脆把另一只也给公子得了,换些实在的岂不更好!”
宋诺说:“你想要我姑姑做的钱袋?”
霍慎说:“难道你有别的值钱地和我换?”
宋诺说:“给你也不是不行,但我要自己挑印章。”
霍慎没想到他这次如此爽快地就答应,开口说道:“可以!”
宋诺上前,在箱子里找了许久,最终选择了一对黄玉印章,其底部刻有‘生财有道’字样的印章。
霍慎看了他一眼,说道:“眼光不错,这枚算是我最满意的作品之一,我可以帮你在底部加上你的名字,你可需要?”
宋诺说:“自然是要的。”
霍慎说:“那你过几日再来拿吧。”
宋诺转身想走,但又停在原地,退得远了些,向霍慎鞠躬行礼,说道:“之前是我不对,我向公子赔不是!那银子你想留就留吧,我之后不会再向你讨要了。”
霍慎嘴角带笑地问宋诺:“你怎么突然想通了?”
宋诺说:“公子不是教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想了想,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自己挣的钱才是自己的,谁也抢不走。我姑姑今天也说了,若是真的要不回来就算了,就当是你们霍家保我活命的报酬,总不能白让你们霍家忙活的道理。我爹从前说过,人活着不是追名就是逐利,一切都是等价交换罢了!”
霍慎想不到,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能说出这番话,他看着宋诺离去的背影,居然觉得和他梦里的那个背影重合了。他把两个钱袋抓在手中,怎么也不敢再去看一眼。
霍慎说:“你说他是在讽刺我吗?她真的说过不再要这笔钱?”
阿无说:“什么钱?”
霍慎说:“过几天就是祖母寿辰,你陪我去挑礼物吧。”
阿无看向霍慎,说道:“公子是想现在去吗?现在已经是酉时末,天色已晚了。只怕许多店铺早就关门了。”
霍慎没有看阿无一眼,自己转身出了书房,阿无只能快走几步,率先去准备马车。
乘车来到主街附近,霍慎看着繁华的街道灯火通明,他叫停了马车,下车步行。
霍慎说:“你把马车找个地方停好,我想下车走走。”
阿无犯了难,说道:“公子现在是深夜,看车的人早就回家了,您这不是在为难小的吗?”
霍慎说:“那你就在这里看着马车,不必跟着我了。”
霍慎正要走,却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转头一看是与自己同期的状元梁公子。
梁公子说:“难得遇上霍兄你外出,霍兄这是要去哪里呀?”
霍慎说:“随便转转罢了,并无固定去处。”
梁公子说:“那不如同我们几人一起同行,去看看乐章台花魁的表演。”
霍慎还未开口,同行的其中一位就说:“这恐怕不妥吧,霍兄家世清正,怕是不方便去那种地方。”
梁公子说:“我们只是去欣赏歌舞,又不做什么不雅之事,再说了书上不也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嘛’如今我们也算心愿得偿,可别再被一些虚名耽误了,我们不过是凡夫俗子,何必要像圣人般活着,若是这么说为何不削发为僧,远离红尘俗世?”
霍慎说:“梁兄不愧是状元榜首,见地果然不凡!”霍慎恭维着他。
梁公子说:“既如此,霍兄的马车便停在乐章台吧,刚好载我们一段路。”
霍慎邀请他们上车,这也是几人第一次坐马车去乐章台。他们几人都是出身于寒门,平时去乐章台都是步行而至。霍家马车外表虽普通,但内里却讲究别致。马车里面十分宽敞,因为冬天的缘故,三面座位上都铺了厚垫子,车厢中间放了小茶几,其上放了一个小炭炉,上面烧着热水方便随时泡茶。茶几前面放了一个小巧的炭盆供车上的人取暖。
梁公子环视了一下马车内的布置,开口说:“霍兄我们既是同期,又是同僚,你应该和我们多接触,这样我们日后也好相互扶持。”
其他人附和说:“是啊,人与人之间就是常来常往才对。”
霍慎说:“我自小就不擅长交际,所以....”
梁公子说:“此言差矣,谁天生就会这些的,熟络了自然就会了,以后你多和我们接触自然熟能生巧。”
到了乐章台,他们一行四人准备包了雅座看贺怜怜上台表演,却被告知大堂雅座已满,只有楼上雅间还有位子。小二询问是否要选用上次他们待过的那一间?
几人尴尬之时,霍慎开口说:“那就选这一间吧。”
梁公子说:“霍兄大气,等发了月俸,我们一定回请霍兄。”
霍慎笑而不语,他们之前选雅间,是第一次发俸禄为了庆祝自己出人头地,几个人才合资选了包间,因着自己是新科状元的身份才请贺怜怜见上一面,之后每次都合资花一两银子坐大堂雅座,也只是看完贺怜怜表演就走,再消费不起别的。
进入雅间几人迅速落座,很快有人送来茶水点心。
那女婢问:“几位公子可要再点些别的?”
霍慎说:“我第一次来这里,不太懂,几位做主吧。”
梁公子说:“今日高兴那我们就再来几壶酒吧,上次喝的状元红,这次我们换一种喝喝看吧。”
那婢女机灵地说:“我们这里的琼华汁和梨花白都是客人们爱点的,几位可要试一试?”
霍慎说:“那一样来两小盅吧,我们自己分着喝。”
婢女说:“可要配下酒菜?几位可要寻姑娘作陪?”
霍慎说:“你看着配点下酒菜就行,我们只是来看花魁表演的,其他人就不必了。”
那婢女告退前打开侧边的窗子,舞台一览无余,几人惊讶不已。梁公子第一次来时,舞台表演结束,他们才临时起意要上楼感受一番,所以根本不知还可以这样观看表演,但几人也不好露了怯,让霍慎笑话。
霍慎说:“这个设计还真是精妙,难怪梁兄喜欢到这里来。”
他们几人一直看着窗外的舞台,只见贺怜怜款款走上舞台,引得乐章台内欢呼一片。一曲舞毕,大家都意犹未尽,有胆大的男人上前挽留下了台的贺怜怜。
宋昔年迅速挡在贺怜怜身前,说道:“公子若是想再见花魁,可以参加今晚的出价,或是明日再来观舞,但不可坏了乐章台的规矩的。”
那男子说:“好不识趣的婢女,下贱胚子快闪开,别挡了爷的路。”
那男人还想往贺怜怜身边凑,他也无意间和宋昔年有肢体接触,正当那男子想要继续吃宋昔年豆腐时,宋昔年已转身从后面扣住男子的手。
宋昔年说:“这位公子怕是想直接做了花魁今晚的‘入幕之宾’诸位公子你们同意吗?”
这时就有人大喊,说道:“哪里来的无耻之徒,想坏了规矩,快滚下来。”
贺怜怜放开那男子,恭敬地请他离开,那男人在重压之下只能离去。
宋昔年搀扶贺怜怜离开,这一幕全部落在了霍慎眼里,尤其是刚才那男人碰到宋昔年的时候,霍慎紧张到窒息,可宋昔年那淡漠的表情,让霍慎心里五味杂陈。
霍慎心想:“她究竟经历了多少次这种事,如今才会表现得这么习以为常的冷静。”
杜妈妈照例要到二楼所有定下雅间的客人面前,陪杯酒致次谢。来到霍慎他们雅间时,霍慎吃惊,站在她眼前的杜妈妈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杜妈妈一身乌红的锦缎,头上没有复杂的配饰,只簪了一只月白的玉簪子。在霍慎看来杜妈妈气质非凡举止得体,没有半点浮靡之气,完全不像一位经年鸨妈,即使她能熟练地应付所有人,一看就知是交际的老手,也掩盖不住她曾经受世家培养留下的痕迹。
梁公子说:“请问杜妈妈,能否请贺姑娘出来与我们相见小酌一杯?”
杜妈妈面带微笑地说:“真是抱歉,今日忠静侯府小侯爷来得早,怜怜正在那边作陪呢,怕是不方便出来了。”
杜妈妈陪着喝了杯酒准备告辞,霍慎开口说:“我与小侯爷是旧相识了,杜妈妈可否帮我带个路,我去与他见上一面。”
杜妈妈看着霍慎,说道:“不知公子名讳,我不好私自做主的,敢问公子是哪家的?”
霍慎向杜妈妈行了礼,杜妈妈微微侧身,霍慎说道:“我名叫霍慎,有劳杜妈妈带路。”
杜妈妈脸上的笑僵住一瞬,随后说道:“霍公子,请随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