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桐从院子里出来后,一刻也不敢停留,陈娇处也不敢去了,赶紧往自家奔走。
虽然是深秋微凉的时节,她只觉得后衫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湿了一大片。
她快速的往林景武的院子里赶,没走多远,就看见从翠红楼的方向出来了许多家丁模样的人,好像是在找什么。萧桐心道不妙,赶紧躲进旁边的一家铺子里。
待外边的家丁过了之后,萧桐悄悄从铺子里出来,可没想到,冤家路窄,竟然碰到了带着家丁的春娘丫鬟。
那丫鬟一看到她,立马大喊道,“人在这里!”
萧桐一听就知道事情暴露了,那些人肯定是来抓自己的,她窜进一条胡同,不管不顾的狂奔开去。
亏得她腿脚迅捷,脑子灵活,左蹿右钻,不一会就将那些人甩在了身后,待喘息平定之后,赫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跑到了一家庙里。
那庙分前后两殿,前院的大慈悲殿里供着如来佛祖,香火不算旺盛,稀稀疏疏的没几个香客。
后院一排厢房,朝西的几间布满了蛛网和灰尘,堆着各种杂物。有几块砖都已经松动了,院里很安静,想是鲜有人来。
萧桐想了想,在后院的墙角处将其中一块松动的砖掰开了,将账本放了进去。正弄着,听到前院里一阵喧嚣,知道那伙人又追了上来,她赶紧将账本藏好,从后院小门溜了出去。
没溜多久,她刚在一条巷子那喘着气,突然只觉得后脑被什么硬物一击,眼前一黑,整个人就软塔拉下来了。
待她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除了一张小床,四周空空如也。她只觉得后脑勺一阵刺痛,想要用手揉揉,发现自己手脚都被麻绳束缚着,动弹不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进来的是春娘。
春娘少了平日里那种温婉,一脸愤恨的看着她。见她醒了,上前厉声问道,“说,你把东西藏到哪了?”
“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要给我装糊涂!我前脚进了厨房,后脚你就出现,然后那东西就没了,肯定是你!”
萧桐紧闭着嘴,不说话。
心里庆幸自己多了个心眼,要不像现在这样,一旦被她们抓到,岂不是前功尽弃?
那春娘又道,“你根本不是什么秋香!说,你到底是谁?谁派你来的?!”
春娘的丫鬟端来一个盛水的脸盆,春娘拿着浸湿的毛巾往萧桐脸上用力的抹着,试图将她脸上的妆容抹掉,看看她到底是何方圣神。
萧桐手脚被缚,想要挣扎也不行,只得任由她们抹。
待露出萧桐本来的真面目的时候,春娘跟那丫鬟都愣了一下,眼前这姑娘眉目如画,皮肤莹白,双唇红润,端的一个绝色,就是比她们翠红楼的头牌也不承让。
“你到底是谁?!”两人同声问道。
这时候,门又开了,王守财跨进门来。
春娘看见王守财进来,连忙起身,恭顺的站在他旁边,一副委屈讨好的模样,指着萧桐说道,“老爷,就是这人,就是她拿了那东西。”
“身子搜过了吗?”
春娘点了点头。“可是什么也没有。”
王守财冷笑一声,看着床上的萧桐,“倒是一个不蠢的。”
他走上前,看着萧桐,问道,“识趣的就把那东西交出来,你这细皮嫩肉的,想来也不想受折磨。”
萧桐转向春娘,“你先服我坐起来,我躺着不好说话。”
前面这女子虽然一身丫鬟的服饰,但是神色凌厉,像是平时命令惯了的。鬼使神差的,春娘听她这么说,就照着做了。
萧桐坐定后,看着王守财,神色里没有丝毫的胆怯,她问道,“王守财,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这样抓我?”
王守财心中一凌,他纵横商界多年,接触的人不少,这女子这神态气质,看不是一般的人。
他哼道,“我正想问你呢。”
“我是京城首辅林享谦府上的管事萧桐。”萧桐盯着他的眼,不卑不亢的说道。
听到京城首辅,王守财耳根不觉抽了一下,那对他来说就是仅次于皇帝的天大的官了。
萧桐看他神色松动,知道是被自己唬住了,继续说道,“此次来甘州,我是跟我家公子,督察院御史都督林景武来调查户部侍郎,就是你的亲家的灭门惨案的。如果你识相的话,就不该将我抓起来。”
王守财听她这么一说,也愣了,这姑娘难道就是那林公子身边的人?
前段时间下人来报,林公子跟一女子出双入对的,难道就是面前这个姑娘?
“怎的?还不松绑?难道还要等我们家公子过来求你不成?!”萧桐厉声道。
王守财心有戚戚,毕竟见过的世面多,表面却还是一副镇定的样子,他说道,“空口无凭,你这么说我就信了?”他看了一眼萧桐,“再说了,你们家公子离开甘州好几日了,难道他飞过来救你?”
想不到这王守财也不是善茬,将林景武的行踪摸得清清楚楚的。
“公子不在又如何,他回来后知道我被你抓了,你觉得你一个小小的粮油商他还拿捏不住?”
王守财突然哈哈大笑,“萧管事,这你就说得不对了,所有的家丁护院,还有翠红楼的人都知道我抓的是翠红楼的丫鬟冬冬,跟林府的萧管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萧桐一听,心中一凉。
自己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原来以为冒用冬冬的名声行事方便些,现在这样,真是一言难尽,有苦难言啊。
王守财看她的表情,知道她被自己说住了,又道,“我也不想多生事端,识相的话,还是乖乖把东西交出来,我自会放你离开。”
对于这种老奸巨猾的狐狸,萧桐哪里肯信,只怕是自己东西一交,小命就没了。
她冷哼道,“王员外打得好算盘,如果我不交呢?你还会杀人灭口不成?你可想清楚了,我死了,账本你定也拿不到了。”
听他这么说,王守财也犹豫了。
只听到萧桐又幽幽的说道,“而且,我即使死了,你就知道我家公子拿不到账本了吗?我将账本藏在一个隐蔽处,已经留下记号,待公子一回来,自是能找到账本。到时候,王员外,您觉得又会如何呢?”
王守财心中咚咚的打鼓,可转念一想,怕是那姑娘唬自己呢?
他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不好对付,现下他脑子一片浆糊,只得回去跟堂主商量一下才行。遂说道,“萧姑娘,你既然知道那账本对我王某很重要,那我肯定也会不择手段将它拿到。你既然不想开口,那我总有一万种让你开口的方式。”
说完,投给她一个恶毒的眼神,转身迈出了院子。
春娘在旁边,听见她们的对话,其实早已经双腿发软了,面前这人怎的是什么首辅的管事?她可万万得罪不起,而老爷那边,又该如何是好?
她幽怨的看了萧桐一眼,也赶紧追着王守财出去了。
小小的房间一下子静了下来,萧桐靠在床上,长吁了一口气,听那王守财的语气,他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些想念张锐那狗皮膏药了,希望他死缠烂打的找到自己才好。
如果他发现自己不见了,会不会通知林景武呢?而林景武呢?他会不会赶回来呢?
他会放弃寻找姜筱姿来找自己吗?
自己跟姜筱姿,在他心中孰重孰轻,自己难道在期翼着什么吗?
其实答案不言而喻。
想到这,萧桐心里投下一片黯然。
而林景武这边,自是对甘州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他再如何也不会料到,萧桐竟然会有那样的胆子独自行动。
他觉着自己不在,萧桐小孩子心性,定是乘机在甘州闲逛,加上张锐那吃喝玩乐无一不通的人在旁边,定会过得开心自在。
他花了好几日排查,终于对筱姿的去向有了一些线索。
那辆将她劫走的黑色马车竟是裴记商号的。
裴记商号在大陈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存在,他家的商业网遍布大陈上下,其实不只是大陈,北边的大燕,南面的吴国,西南面的大理国,甚至包括西凉,都有裴家的商号。生意遍布天下,说裴记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不过裴记一向低调,跟政商来往也很有分寸,不知为何将姜筱姿给劫了?这是林景武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裴家针对的是姜家,还是姜筱姿其人?
知道对手是裴家后,林景武有些头疼,因着裴家太低调神迷了,他鲜少跟其打交道,对方的信息知之甚少。
如果是平常的事,他其实是不愿意和裴家起冲突的,裴家能屹立多年不倒,背后的实力定不容小视。但是,为了筱姿,别说是裴家,即使是龙潭虎穴,他也敢闯。
根据暗卫探来的消息,他约摸知道劫走筱姿的是裴家的大少爷裴里,裴家的事一般都是二少爷裴坊出头,这个大少爷裴里,像是个隐形人一样,查到的消息甚少,只知道他长居西南,二十多岁左右年纪,其他的就一无所知了。
现下,只能通过跟踪暗访,查询裴里的行踪,才有希望找到筱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