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坏消息总是传得飞快。
林景武刚迈进林府大门,就看到立在那里的林东。
林东鞠了个躬,恭敬道,“二少爷,老爷让您直接去他的书房。”
林景武耸了耸肩,满不在乎的跟着林东走了。
萧桐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疑惑。
虽然她跟林景武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但是凭她的感觉,沉迷美色,流连欢场,始乱终弃——这绝对不像是林景武能做出来的事。
但如果说是别人陷害他,那他为何不解释呢?这也不像他的性格。
他那人,只会是你伤他一分,他还你十倍,肯定一口窝囊气都咽不下。
莫非,他想顺水推舟?
正好黄了林奚两家的亲事?
从他在花园里对奚怀玉的态度,萧桐早就觉得他不会认同这门亲事,可是以牺牲自己的名声为代价,这买卖是不是有些不划算呢?
林府的书房。
林享谦还穿着锦绸睡衣,身上只披了一件褂子,显然是从床上刚被叫起的。
林景文也到了,只是简单的用青玉簪系了个髻,穿的也是家里的常服,看来也是来得匆忙。
林景武刚跨进门,林享谦就厉声道,“跪下!”
林景武歪了歪嘴角,扑腾一声跪了下来,身板却挺得直直的。
“说,那女子是怎么回事?她说的都是事实?!”林享谦明显的气息不稳,足见这件事对他的触动极大。
“父亲让她过来亲自审问,不就知道了吗?”林景武淡淡的说。
“你以为我不想吗?!人在宴会一结束就不见了踪影,你知不知道?!”
“我又没跟她一起,我怎么会知道?”
“你!你要气死我!”林享谦怒道。
林景武还是那副无赖的模样,“父亲大人这就过分了,她失踪跟我有什么关系,气您的是她,也不是我啊。”
“你,你!”
“您别对我吹胡子瞪眼的,我什么也没做。”林景武说道。
“你真的没有流连青楼?没有跟那女子交好?”
“这种事不更像是您会做的吗?”林景武讽刺道。
林享谦气得顺手将桌上的前朝青瓷拿起,使劲的向林景武摔过去。
林景武只稍微偏了一下身,那青瓷啪嗒一声就四分五裂了。
旁边的林景文只觉得一阵肉疼,这是前朝大师的遗迹,整个大陈就这么一只,平素父亲珍爱有加,他不知道父亲大人气过了之后会不会后悔。
“你是觉得我治不了你,是不是?”
林景武不说话。
“林东,将他捆起来,压到祠堂,家法伺候!”
林东犹豫了一下,看向林景文,林景文向他点点头,他只好用绳子将林景武捆住。
林东低声道,“二公子,对不住了。”
在去祠堂的路上,林东看向林景文,“要不要跟夫人通报一声。”
“这么大的阵势,夫人会不知道吗?”
听了林景文的话,林东放心了许多,知道这位二少爷金贵,是夫人的心头肉,平时可轻易动不得得,他们做下人的,夹在中间难做人啊,两边都得罪不起。
到了祠堂,林享谦已经在那里了,他手举着三尺来长的大长棍,喝道,“趴下。”
林景武哼了一声,依言照做,啪在长凳上。
“啪!”那乌黑的铁木棍子可是实打实的打在林景武身上,旁边的林东听得都觉得肉疼。
连打了几下之后,林享谦明显的体力不支,他将棍子扔给林东,“来,你接着打,打到他求饶为止。”
林东只得拾起棍子,眼睛不住的往外瞥,这次夫人怎么来得这样慢?!
他哪里知道,这次林享谦是真被气着了,他早已经令护卫锁住主院的房门,林夫人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破口大骂也无济于事。
林享谦看出了林东手下明显的放了水,怒得又夺过棍子,卯足了劲打下去,疼的林景武龇牙咧嘴,但嘴上还是不肯求饶。
“说,那事是不是你做的?!”
“都说了不是!”
“是谁做的?”
“不知道!”
“你还嘴硬是不是?!”
他一棍子又要下去,林景文在旁边看情况不妙,上前拦住林享谦,“父亲大人息怒,景武平素虽然顽劣,但素来洁身自好,断然不会做这等事。父亲不要因为生气,落入了他人的圈套才好。”
林享谦犹豫了一下,似乎觉得林景文说得也在理。
林景文觉得父亲表情有所松动,继续说道,“而且您打了那么多,景武也没有改口,说明那事真不是他做的。景武这人的脾性,您还不了解吗?”
这么一说,林享谦就更犹豫了。此时,祠堂的门被推开了,林夫人冲了进来,看见趴在地上伤痕累累的林景武,她满脸泪水,恨声对林享谦说道,“林享谦,你把景武伤成这样,我跟你没完!”
转头心疼的看着林景武,“我可怜的孩儿啊,旧伤才刚好,就又添新伤,这做的什么孽啊——”
一群人手忙脚乱的将林景武抬进了栖梧院。
栖梧院里,刚刚消失两日的浓重药味又重新卷土重来。
萧桐一边扇着火,一边想,这栖梧院的风水怕是跟这林家二公子的八字相冲吧,要不这回来才几日,怎么就三天两头的挂彩,伤患不断?
小娟走了进来,低头对萧桐说道,“夫人在少爷房里,将下人都屏退了,估计是有话跟他说。”
“那行,药也没好,待会儿再送过去吧。”
罗帷低垂,林景武趴在床上,林夫人正小心的给他的伤口上药,她碰一下,林景武就哇哇大叫一声。
他一叫,林夫人本来就颤微微的手就又抖一下。
最后她索性将药放到一边,“算了,这事我干不了,待会让萧桐来干吧。你这哇哇的叫,我心肝儿都颤。”
转眼就看到林景武顽皮的咧嘴一笑,知道自己被他耍了,她啪的将一张汗巾扔到他的脸上,“臭小子,为娘的替你担心,你倒好,还有心思逗你娘。”
林景武侧过身,“娘,您放心,就他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劲,哪里伤得了我,您看,背上不是只破了些皮吗?”
“你还好意思说!”林夫人看着他后面纵横交错的伤口,皮开肉绽,看得出这次林享谦是下了狠心的了。
“皮肉伤,都是小事,过不了几天就好了。”看到母亲心疼的眼神,林景武安慰道。
“你也是,跟你爹服个软不就行了,何苦呢?找这个罪受。”林夫人责备道。
“哼,跟他低头,没门!”林景武哼道。又补了一句,“这辈子都没可能。”
林夫人叹了口气,这父子俩都是倔脾气,一山不容二虎,整日吵架,谁也不肯服谁。
如果这孩子的脾气跟他哥哥景文一样,那家宅就能安静许多了。
“你这次是做得有些过分了。”林夫人说道,“为了跟你爹斗,把自己的名声搭进去,值得吗?”
“谁在乎那些虚名?”林景武语气中透出不屑。
“你就不为你喜欢的女子考虑一下吗?你这样弄,她会怎么想?”
还是母亲大人了解他,一阵见血,扎得林景武心中一疼,感觉比他父亲打在后背的长棍疼百倍。
他缓了缓,幽幽的说道,“如果她真的喜欢我,真的了解我,就不会在乎别人怎么说。”
“唉,傻儿子,你还是太年轻,做事情还是太冲动欠考虑了。你可知众口铄金,人言可畏。有些东西,虽然不是事实,但被说得多了,就变成事实了。”林夫人语重心长道。
“那也只能是我跟她有缘无份了。”
“这件事是你主导的?”林夫人犹豫了一下,问道。
林景武看了她一眼,“您是给爹当卧底,套我话呢?”
林夫人脸上一尬,嗤道,“小兔崽子,什么都瞒不住你的眼睛,我也是不想你们父子心生间隙,想缓和一下你们的关系。”
“娘,您有时间呢,就好好的吃斋念佛就行,我跟他之间的事,你少掺和。”林景武悠悠的说,“如果再有时间呢,去跟后院那一堆姨娘斗斗法也行,不是有一个肚子又大了吗?”
林夫人被他这一番话气得喘不上气,“你这个小子,怎么这么说话?净会挑人不喜欢听的说。也就是你娘我疼你,惯着你,你对外人这样说话,还不把人给得罪光了?”
林景武不以为然,“多谢娘亲指点。”却是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
这时候,门口有丫鬟通报,说张锐公子带着礼品来访。
林景武笑笑,“您看,我说话这么得罪人,还是有人飞蛾扑火的往我这边凑,这不有人来找气受了吗?”
林夫人被他这大言不惭的话逗笑了,“好好好,有人不长眼,当你娘白说。”
这时候,张锐来到了门口,他穿着一件粉色牡丹图案的锦袍,这种颜色即使是穿在女子身上都会觉得艳俗,可配他却恰到好处。那喜庆劲让人看得心里都欢喜。
林夫人看到他,脸上一喜,亲切的唤道,“八哥儿,你来看景武了?你家里可都好?”
躺在床上的景武噗嗤一笑。
张锐听见林夫人这么唤他,脸色一绿,讪讪道,“夫人,劳烦您挂念,家里一切安好,祖母一直挂念着您,盼着您抽空到府上坐坐。”
“唉,摊上这不省心的孽子,我想去跟姨母见见面都没得空闲。”说罢,埋怨的看了景武一眼。
“景武怎么样了?”
“你看看,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他就这脾性,自找苦吃。”林夫人说道,“你们聊,我让丫鬟准备些茶点过来。”
说罢,也不打扰他俩说话,掩上门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