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寒风,树叶尽落,京城不知不觉就入冬了。
早起还细细的飘着些雪花,按照林景武昨夜的交代,萧桐早早的就将祭拜用的东西准备好了。她收拾妥当来到主屋,林景武却都已经穿戴整齐了。
他看见萧桐进来,问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萧桐点点头。
“好的,今日你随我出去一趟。”
出去?萧桐看着外面飘着的雪花,心想这少爷真会选日子,在这飘雪寒冷的日子出门。这样的天,呆在屋子里,烧个小暖炉,抱在怀里隔窗看雪不好吗?偏的要出去受冷风遭罪。
心里嘀咕着,嘴上却不敢明说,只试探的问道,“这下雪天的,少爷要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对了,带上祭拜的东西。”
天啊,还要去祭拜?
那岂不是得出城?
雪天还要出城!萧桐垂头丧气的叹了口气。今日又不是清明,也非中元节,为何要去扫墓,难道是亡人的祭日?到底是谁这么大面子,让那养尊处优的少爷能够不畏严寒的去祭拜?
因着心底有些小小的好奇,萧桐也不那么排斥出去了。
林景武的伤刚刚痊愈,加上这雪天不适合骑马,于是两人就叫了马车。
林景武的马车铺着短绒地毯,铜盆里烧着银炭,暖烘烘的营造出一个温暖的移动房间,萧桐坐在里面,感觉雪天出行也没那么不堪了。
宽大的马车里只有林景武和萧桐,加上赶车的马夫,就只有三个人。
这到底要去祭拜谁?难道不是林家的人?怎么林家其他人都不去呢?
萧桐心里泛狐疑。
林景武穿着白毛大氅,脖子一圈浓密的狐狸毛将他围得严严实实的。
他一进马车就开始闭目养神,也是,这少爷最喜欢赖床,在这寒天飘雪的日子他能一大早从床上爬起来,不能不说是个奇迹了。
车子慢慢悠悠的晃着,不觉已经出了城,萧桐百无聊赖的坐着,闲着无聊,看见林景武半靠着软榻,俨然已经睡着了。她偷偷的掀开帘子,想要看一看那外面的世界,这出了城,银装素裹的郊外美景定是十分妖娆。
可刚将帘子掀开一角,夹杂的雪花的狂风突然猛的吹了进来,萧桐猛地就打了一个激灵,赶紧将那帘子放了下来。
因为这入冬太突然,府里还没来得及发冬衣,她穿的是去年的夹袄,毕竟过了一年,那棉已经没那么暖和了。这冷风一吹,让她着实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林景武仿佛也被那冷风激得睁开了眼,眼睛却没有焦距,感觉好像还没睡醒的样子。
萧桐冷吸一口气,这少爷起床气巨大,这冷不丁让她招来的冷风给吹醒了,定是要责备她一番不可。
她心有戚戚的低下头,可等来的不是一顿责备,而是带着他清冷体香的温暖的大氅。
萧桐惊讶的抬起头,迎上的就是林景武一双带着责备的眼睛。
“都说要出城了,这样的天,也不知道多穿点。”
林景武将大氅给她披上后,又继续回到软榻,靠着壁柱,睡了起来。
萧桐呆住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大氅,又看看对面好像又进入梦乡的林景武,心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她呆呆的看着他,听着他那绵长的呼吸声,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睛才从他那俊美的脸上收了回来。
马车就这样又晃悠晃悠的行了十几里地。因为车内温暖如春,加上有那毛绒暖和的大氅加持,萧桐的瞌睡虫也上来了,不知不觉的靠着马车壁也睡下了。
过了许久,林景武仿佛是睡够了,睁开眼,就看见对面裹在白色狐狸毛中那一张闭着眼的小脸,安安静静的睡着,温煦无害。
她的这副模样让他想起自己曾经猎到的小兔,也是这样,软萌软萌的,让人心生怜爱。
马车突然晃了一下,眼看萧桐的头就要撞到马车壁上,林景武一个箭步上前,在头触到马车壁的那一瞬间,用那宽厚的手掌给垫上了。
萧桐的头晃荡着快要垂了下来,林景武顺势将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肩上,萧桐仿佛也很喜欢这个姿势,在梦里嘟囔了两声,靠着他的肩,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待她醒过来时,映入眼帘的就是林景武雕塑般的侧脸。萧桐惊了一下,赶紧跳了起来。
林景武斜眼看着她,“怎么?见到我就这么害怕?”
“你。。。少爷你刚才不是在对面睡着的吗?怎么坐到我这边来了?”
林景武哼了一声,“我不坐过来,你头上现在不知道被撞出多少个包了。”
萧桐脸一红,低头道,“那谢谢少爷了。”
“不用,睡得跟只死猪似的。”
萧桐倒是没反驳他,将大氅从自己身上拿了下来,“给,我不用了,车里够暖的了。”
林景武却没有伸手去接,“给你的,你就披着,什么时候那么啰嗦了。”
萧桐知道他说一不二的脾气,只好将那大氅又披在身上。
两人在车里,大眼瞪小眼的也挺无聊。林景武将那马车的帘子掀开了,一股冷风进来,不过萧桐有大氅在身,倒也觉得不是那么冷了。转眼看林景武,虽然只穿着薄薄的夹袄,但也没有丝毫的冷意,她心想,也许男子本身火力就比较旺。
京郊城外温度比城内低,雪下的也比城内的大。
因为这雪来得突然,许多树木叶子都还没来得及掉落,就已经被雪给覆盖了。那黄黄绿绿的叶子,配上雪白的雪,颜色相互映衬,倒是有一番情致。
面对这样的美景,萧桐忍不住开口吟道“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
旁边的林景武倒是哼了一声,说道,“应浩不在这,要不他定能视你为知己。”
听出他话中带着的隐隐的讽刺,萧桐也笑了。
“吁——”的一声,马车停了下来,车夫掀开帘子道,“少爷,已经到山脚下了,上山的路小,这马车怕是不好上去。”
“无妨,就停这吧。”林景武跳下马车,“你去找个宽敞避风的地方停好了,就在那里等着我们回来。”
交代完后,转身想要扶着萧桐下来,却见萧桐早已自己跳下车来。身上却没有披着那大氅。
林景武皱了皱眉头,钻进车里将那大氅给取了,裹在萧桐身上。
“少爷,这大氅太长了,又是白色的,我怕不小心给弄脏了。。。”
“你重要还是一件破衣服重要,给我裹紧了,脏了就脏了,回头扔了便是。”
萧桐吐了吐舌头,这千金裘在这败家的少爷眼中还真是一文不值啊。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那窄小的山路往前走着,因为下雪,地上还挺滑的,林景武腿长步子大,很快就走在萧桐前面,不过当他发觉跟萧桐隔了一段距离之后,就停下来等着她。
两人走了约摸半个时辰,来到了一片矮坡上。
那矮坡种植了密密的松林,冬日里松树却还郁郁葱葱的,上门盖着白雪,很是美丽。
松林里只有一个光秃秃的坟头,前头却没有墓碑,只有几株不知名的野草在风中摇曳。
林景武将祭拜用品放在旁边,看着那坟头,说道,“就是这里了。”
这无碑之坟,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萧桐试探的问道,“这里面埋的是谁啊?为何连个碑都没有。”
林景武却没有说话,径自将那贡品摆在坟前。
萧桐知他不愿说,也识相的不再追问,帮着他将那贡品一一摆好。
林景武将那三个酒杯都满上了,点了香,对着那坟恭敬道,“我又来看您了。这次,还是老样子,给您带了您喜欢喝的竹叶青,您在下面,谁也管不着您,爱喝就喝个够吧。”
说罢,将那三杯酒一一倒在坟前。
他看着那坟,又自顾说道,“您可还真行,昨日还风和日丽,今日就突降大雪,天寒地冻的。让我冒着雪来这荒郊野岭给您祭拜,您这祭日就不能挑个好点的日子?人都到了下面,还不忘折腾我。”
萧桐在旁边,保持跟他一定的距离,听着他在那坟前絮絮叨叨小声的说了许久,至于说了什么,风声呼啸,林景武又压低了声音,她听得不甚清楚,不过她也不敢再往前,总觉得林景武不会喜欢她这样八卦的。
林景武说完后,转过头,看见萧桐远远的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应是没在刻意偷听他说话,正四周无聊的东看看西瞧瞧。
她看见林景武看着她,就跑上前,问道,“少爷祭拜完了吗?可需要我做些什么?”
林景武看了她一眼,起身,萧桐忙弯下身,帮他把那膝前的落雪给拍干净。
“你就不好奇这里面埋着谁?”林景武的声音从上头传了下来。
萧桐拍打积雪的手顿了一下,继而站起身道,“好奇啊,怎么会不好奇?不过刚才我不是问了?少爷也没答我,我寻思着少爷应是不想让人知道吧。”
“所以你就故意走的远远的,怕偷听到我刚才说的话?”
“我总觉得您不会希望人在旁边的。”
“想不到萧管事还真善解人意。”林景武说道,语气仿佛夹了寒风,让人听起来冷飕飕的。每次他一用萧管事这个词,萧桐就知道他定是不高兴了。
这人也真是的,要让自己如何是好?难道追着他刨根问底他就会高兴?自己谨守本分不八卦还被说了?
“这里面埋着我的师傅。”林景武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