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毛色黄黑的山鼠自一个小小的雪洞里钻了出来,滋溜着穿过地上皑皑的积雪,它的不远处一只白狐睁着金灿的眼眸,静悄悄地隐在低矮的灌木丛中伺机而动,准备捕获即将到手的猎物。
螳螂捕蝉却总是黄雀在后,一双漆黑的眸子屏气凝神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电光火石之间,就在白狐咬住山鼠的一刹那,冰蚕丝自玉清风的手腕上射出将白狐和山鼠捆绑成了一个“蚕蛹”。
玉清风抬手一拉,将“蚕蛹”甩上了肩头,另一只手绕着的冰蚕丝也随之一缩,一只雪兔被捆成了另一只小“蚕蛹”提在了他的手中。
忽地,一支羽箭破空而出,正中一只角鹿。
玉清风笑着转过头往身后的高处望去,就见一人一身通体雪白,仿佛已融在了这茫茫一片的白雪之中,刺得玉清风一时间有些睁不开眼,只有那满头的乌发随风舞动,细密如瀑,腰间一串白狐毛里一抹血红在风雪的摇曳下透了出来。
颜华龙收了弓,正要自高处下来。
“我来!”玉清风几步上前,将手里的两只“蚕蛹”交到了颜华龙的手中,便转身走向那倒地的角鹿,将其扛在了肩头,边走边笑道:“这下张伯可再不能说没什么无米之炊了!晚上我让他尝尝我的手艺!定叫他吃得满嘴流油!小师叔!等把这鹿肉风干了,够咱们吃上一个冬天了!明日再抓几只松鸡,炖个鸡汤!”
颜华龙见玉清风说得起劲,仿佛眼前已经是一桌香喷喷煮好烧好的野味,微微一笑道:“我们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你不是爱吃鱼吗?等会儿我同你去前面的冰湖里抓鱼。”
“好!好!好!好极了!”玉清风一双黑亮的眼眸似猫儿一般,笑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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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寻了一个避风的山洞,把狩来的食物堆放在一边,又拾了一些干柴燃起了一堆篝火,将带来的馒头窜在树枝上放在火上烤。
“给。”颜华龙自腰间取下一只黑牛皮的酒囊,递给玉清风。
玉清风笑着接过,打开酒囊仰头喝了一口,惊喜道:“醉清风!”
“白前辈知你和大师兄爱喝这酒,特意让我带了些过来,天寒地冻在外正好用它来暖身。”颜华龙将手里烤好的馒头递给玉清风。
玉清风又喝了两口,将酒囊递回给了颜华龙:“痛快!这‘醉清风’酒香清洌醇厚!来!你也喝一口暖暖身!”
颜华龙接过酒囊,看了一眼酒囊的口,目中微光一闪,仰头灌下一口。
“咳咳!”烈酒入口,颜华龙顿觉喉间一阵辛辣,腹中也似火烧一般,呛得双眸蒙上一层水雾。
“嗯?小师叔,你不会喝酒?”玉清风站起身坐到颜华龙身侧,伸手拍着他的背脊笑道,“酒可是个好东西啊!多喝喝就能品出他的好来!”
“师父从不饮酒,我也便跟着滴酒不沾。”颜华龙边说边咳,果然被呛得不轻,脸上耳根已是红彤彤一片,在篝火之下眸中更是水波流转。
玉清风瞧着蓦然心中一荡,以为是自己酒喝多了,甩了甩头道:“这醉清风是烈了些,下次我给你找些轻度的酒,先慢慢试着喝喝看,等习惯了自然就能品出酒中滋味!”说着又坐回原处,啃着手中的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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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吃饱喝足,灭了篝火,玉清风走出洞外,对着碧蓝的晴空吹了一声口哨。
下一瞬,一条赤红的烛龙自山谷一处显出身形,一只两丈多高的毕方鸟停驻在它的头顶上,扑扇着双翅。
烛龙飞到近处,玉清风和颜华龙拿上狩猎来得猎物,飞身跃上了蛇身。
烛龙仰天一啸,猛地冲天飞去,刚腾上半空,骤然地动山摇,雪山之上滚滚雪浪自高处似洪水一般直冲而下,轰隆隆似天崩地裂。
“这孽畜!这时候吼什么!”玉清风自以为是烛龙在这雪山之谷忽然地一声吼叫,引得雪体崩塌。
可随之天边压来厚厚阴云,狂风大作,鹅毛的大雪伴着细碎的冰粒狂卷着刮来,打得人脸上似有数把小刀扎过划过。
“这是轩辕阵开启之兆!”颜华龙一边用衣袍遮面一边皱眉道,“用真气护住心脉!”
玉清风依言照做,也抬手遮面,驾驭着烛龙在飞雪里穿梭,可眼前茫茫风雪一片,又入了轩辕阵,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
下方滚滚雪浪一阵翻过一阵,根本无法找个地方落下,烛龙只得在空中四处游转,毕方鸟儿吐出团团烈火也只是烧了眼前风雪,下一瞬又是聚拢似得袭卷而来。
“既然这风雪要刮!那我就让它刮个够!”玉清风放下遮面的手,迎着漫天的风雪吹响了一声嘹亮的长哨。
烛龙一闻哨声,忽地将双眸一闭,往天际冲去,张开可吞数鲸的巨口,喷出比四周飞舞的大雪冰粒更为尖利的雹子,噼里啪啦如万箭启发在空中炸响,所过之处原本连天飞舞的风雪都被这冰雹子冻住,在空中凝成巨大的冰石砸向下方翻滚汹涌的雪浪。
风雪逐渐变小,雪浪被数块垒叠的冰石所挡,收了下冲的气势。
猛然间,颜华龙飞身跃起,佩剑已握在手中,对着头顶挥出无数剑花,剑光舞动间仿佛织出了一张巨大的丝光之网。
而于此同时,毕方鸟儿似是明白主人要做什么,展翅跟上,往那挥舞的剑花上吐出熊熊烈火。
玉清风先是一愣,眼内闪过一丝茫然不解,待还未看清头顶金光一片直冲而下的是何物,已觉周身比之刚才在风雪中还要冰冷,来不及再想,也跟着飞身跃起,两只手腕一阵翻转来回,用冰蚕丝与颜华龙挥出的剑光一起在空中布下阵网。
颜华龙的剑已被毕方鸟烧得通红炽热,那剑光发出夺目金光,与玉清风的冰蚕丝一同在空中交织出两张网来。
二人运动体内真气,将真气源源不断注入剑身与冰蚕丝上,剑身的炽热与冰蚕丝的寒冷在空中形成两股猛烈的涡旋。
那自空中黑压压如密闭的乌云飞射而下的尖针,一部分被两股旋涡打散,一部分在穿过一火一冰的两层“织网”时便成了碎屑粉末四散开来。
“这是轩辕阵的第一阵!金针度人!”颜华龙手里挥舞着剑花,一边道。
“我知道这个故事!以前干爹带我去逛街市的时候听说书的人说过,讲得是那九天上织云编雾的织女送给一位凡人女子一枚金针,从此之后这女子刺绣功夫便名满天下的故事!这故事跟这个要把人戳成个刺猬的阵法有何关系?”玉清风甩着手上冰蚕丝道。
“金针度人就是暗指高人传授秘法之意!”颜华龙剑光一收,飞身一跃,直直冲入漫天的金针雨中,“就是它了!”
话音未落,只见千百枚金针直刺向颜华龙,玉清风来不及惊呼阻止,只得空出一只手将冰蚕丝飞向颜华龙护住其面部周身,另一手继续用蚕丝抵挡着头顶飞刺下来的金针。
“烛龙!”玉清风一声爆吼。
烛龙仰天一啸睁开闭着的双眼,兽眼金光一闪,口中喷射的冰雹子立刻停了下来,龙尾一甩将玉清风和颜华龙一起卷了过来。
与此同时,漫天的金针雨也跟着一同消失不见。
若不是玉清风见到刚刚为护着颜华龙的冰蚕丝上留下的细密孔痕,都要以为那些金针并无实质,不过是轩辕阵的幻象所化。
“小师叔!”玉清风面色一凝,抓过颜华龙的一只臂膀,“你刚刚是要做什么?不要命了吗?”
“不是有你护着我吗?”颜华龙眼帘一合一开,微笑道,“你看!”
见颜华龙笑得仿佛事不关己,玉清风正要问他若是自己来不及护他呢?却看颜华龙手中握着一枚普普通通的银针,惑道:“这是?”
“这枚才是真正的‘金针’,其余不过是障眼法罢了!”颜华龙笑道,嘴角挂着一丝得意之色。
“我看着不过是一枚街市上随处可买得绣花针!”玉清风拿过颜华龙手内的“金针”放在眼前来回地看,但怎么看都是一枚与姑娘家绣花用的针一模一样的东西,看起来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这枚‘金针’看似普通,却是大有用处,等到日后你自会明白!”颜华龙见玉清风一脸不解,笑着说道,随即便把那枚“金针”收入怀中。
“罢了!罢了!这轩辕阵你比我熟悉!”玉清风叹气一声道,“不过下次别一声不啃,自己就冲上去,若是刚才我没能护着你,难道你真要把自己戳成针人?”
玉清风一段话说得叹气连连,颜华龙微笑不语,默默听着,待到玉清风苦口婆心地讲完,才伸手覆上玉清风抓着自己手臂上的手,一字一句仿佛恳切地保证道:“我是真相信你能护我周全!你自小就极重情义,刚刚护我也是游刃有余,一手护我,一手还能护着你自己,即便你一时护不了我,也还有烛龙和毕方在,它俩也能护着你我,我自不必担心。”心下又道,且能知你竟是如此心急,即便真被这金针雨所伤也是值得。
“这倒是,冰蚕丝我用得早跟自己身上吐出来似得,护你一人自然不在话下!”玉清风收回抓着颜华龙臂膀的手,无奈摇头笑道,“反正下次可别再这般不管不顾,这趟狩猎是我提出来的,才会误入了这轩辕阵中,万一你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义父他定不会轻饶了我!”
“自然,自然。”颜华龙点头答应,覆在玉清风手上的手收到袖中轻握成拳,手心上还留有余温,心中却暗自笑道,自然是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试上一试,搏上一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