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虽是南方,但初春时节气候还没有正式回暖,夜里道观虽避风却还是冷了些。
“要不回马车拿些厚毯子?”小少爷见状赶忙提议,目光却在剩下三人中间徘徊。
长春体弱,两个女子没有什么力气,搬厚毯子的活儿就只能落到小少爷的身上了。
孙珠儿站在一旁歉意地说着麻烦了,长春像个大爷一样靠着颗干净点的柱子嫌弃的打量四周,倒是徐莺莺识趣,主动提出要帮他,这让小少爷看她顺眼了不少。
“那我们走吧!”小少爷招呼着徐莺莺去马车上搬毯子,回头还不忘瞥一眼长春,大约是怕他揍人又赶忙转头快走了几步。
这边长春带着孙珠儿先一步进了观里。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眼前的脏乱还是让长春后悔没有催着季承恩赶路。
眼下自己动手是不可能呢,他缓缓转过身去,用亲切的目光看着跟在他身后的孙小姐。
孙珠儿有些发懵,但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敢情这是让老娘替你打扫,想的未免太美了些吧。
长春知道她不会轻易答应,往前走了两步,慢悠悠地劝说道:“我知道姑娘非人,来此地之前也听过不少桃妖索命的传闻,只是最后不了了之了。若是……”
突然的停顿让孙珠儿心头一紧,可她又赶忙想到,他不过是个病弱的凡人,撑死外面两个也不是她的对手,既然暴露,干脆斩草除根。
只见她面色一变,不再伪装温婉可人的形象,眼里冒着十足的杀气。
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长春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道观霎时吹起一阵妖风,满地的桃花渗出血红色,没了白日的柔美,铺天盖地地化为利刃朝着长春面中攻来,这是打算速战速决下了杀招呢。
眼看就要穿透他的身体了,长春却不避让,只是笑着看桃妖,仿佛是长辈看待稚儿的小把戏一般,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剑来!”
门外一声斥喊,一把通体白玉的剑挡在了长春前面,剑气也在此时化作一道白色屏障,生生震碎了花瓣,只剩粉末无助洒落在地。
季承恩赶忙冲了进来,一边用剑制服桃妖,一边朝着长春吼道:“你是瞎了吗?这么多花瓣朝你面门飞过来,那是要命的,打不过也总知道找个地方躲吧,你要没了我怎么和我娘交代,我看你就是平时装惯了,不给你点真本事真当自己能耐了是不……”
晚他一步进门的徐莺莺抱着走一半扔在地上的毯子,目瞪口呆地立在门口,没听过骂人这么顺溜的。
长春这时倒是没了之前的散漫,表情故作严肃,眼中带着三分悔恨和七分的无辜,时不时的还要附和两句,让人又气又拿他没办法。
直到口干舌燥,声音沙哑,季少爷才停下那张嘴,稍微消了七分气性,红着眼睛瞪着长春,仿佛是被那家薄情郎抛弃的黄花大闺女。
长春这人虽然欠,但他识趣呀,不紧不慢地从身后抽出一支水袋,顿时剩下三分怒火也再发不出来了。
“……”
剑的另一边,桃妖暗自懊悔大意了,乘机凝诀,期望用偷袭来博一条生路。
季承恩不耐烦地回过头,朝着她脖颈就是一个掌风,晕了。
徐莺莺立刻埋下头,识趣地往旁边挪了挪。
“怎么解决?亏的小爷还发善心救她呢,恩将仇报,都是骗子。”季承恩越想越气,不住地朝着地上的桃妖瞪眼。
长春却笑了,将目光往门口头埋的像个鹌鹑的徐莺莺看了去。
“这个不着急,后面那个不问问吗?”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十分欠揍。
徐莺莺猛地抬头,眼神里明晃晃写着五个大字,“你没事儿吧!”
这时季承恩才想起今天还有一个人,转过头朝着徐莺莺走去,那副架势直叫人怀疑他会不会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她一个。
徐莺莺现在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娃娃,同季承恩硬拼没有半点胜算,但如果逃避难保小命再一次交代在这里了。
心中九曲千肠回,徐莺莺决定先发制人。
“这位公子,我先前就同你说过那女子是妖,你非要同她一道,如今落得这般收场纯属是你贪恋美色,自作自受,你认或不认与我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季承恩停下脚步,内心一番纠结,“于情于理也是表哥不对,而且那女娃娃也算对我们有恩,若是不分青红皂白盘问——是了还好,不是的话传出去难免落得个欺负幼女的名号。”
他一脑门官司,只得转头看向长春,将问题抛给他。
徐莺莺见季承恩动容,心里松了一口气,也随着他将目光移向长春。
他二人能想到的,长春自然也能想到,但多年练就的脸皮已经撑得起任何场面了。
清清嗓子,他慢悠悠地说道:“同桃妖周旋本就是为了除妖卫道,而且我们此次前来同青州城的妖道也脱不开关系,既然遇上了那自然是要好好利用她找到妖道老巢了。”
这句是和季承恩解释的。
他顿了顿,又把矛头指向了徐莺莺,“你个女娃娃没有任何人跟随,莫名其妙地出现了这荒郊野岭,而且信誓旦旦地指认孙珠儿就是妖,不得不让在下怀疑你和这桃妖之间有什么……关联。”
手上轻抚不知道从那里掏出来的折扇,眼神示意一旁的季承恩。
季承恩有理,赶忙朝徐莺莺问道:“我表哥说的对,你若是个正常人家的姑娘,怎会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袍一个人在桃林里,而且……你……你是如何习得这辩妖之法的?”
眼看再不解释就要被当成妖怪给杀了,徐莺莺也没法,总不可能告诉他们自己不是人,只是一个死了没有无常引黄泉路的小鬼?
想了想,若是寻常人听到这么说,多半会认为这人疯了,说不定当成什么邪魔歪教连魂魄都给她打散了。
那两人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势要从她嘴里问个说法才满意。
进退两难的境地,徐莺莺闭了眼,心一横,正准备张口搪塞,一阵狂风大作,霎时数千计的血色花瓣从四面八方涌入,气势汹汹地朝三人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