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游艇直直驶向深海,尾处红旗高挂,阳光打在上面,彰显着和平与希望。
风声太大,常乐优高扎头发,撩开挡在眼前的碎发,大声问道:“你小时候是在濉沙练习的游泳吗?”
徐渡泽驾驶着游艇,戴着游艇上备好的墨镜,单手操控着方向,时不时看一眼GPS,整体看起来游刃有余,人也凌厉了不少。
听到声音,他稍稍放慢速度,“我和守则是在松良认识的,那时候他独自来玩,穿着一身奢侈品,晚上吃完饭出来看见他被人打劫,顺手帮了一把,他就邀请我来濉沙,顺便学会了游泳。”
“你一个人来的?”常乐优问。
“嗯。”徐渡泽停下游艇。
无垠广阔中,他们置身于大海中,享受着唯一份天与海,除了时不时低空飞过的海鸥外,再无人打扰。
仿佛是独属于他们的海域。
徐渡泽往后坐,顺手捞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常乐优,等人接过后,他又重新打开一瓶自己喝。
背往后靠,墨镜遮盖下,看不清他的双眸。
常乐优斜坐在他前方。
时不时涌动的海水,游艇开始晃荡起来。
阳光之下,海水之上。
常乐优觉得自己有些晕船,大脑晕乎乎的。
就在她要闭眼缓解一下的时候,徐渡泽开口道:“我忘记了我父母是在什么时候离开我的。”
突然面临细微沉重的话题,常乐优身子微怔,睁眼注视着他。
似乎有感知到他即将要说些什么,她保持着沉默静待继续。
“在我记忆中,好像是被抛下的。”徐渡泽声音冷冽,压低嗓音:“守则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后来……我好像把他忘了。”
单是听着,常乐优只觉一阵酸涩涌向心底。
风中夹杂着海水的咸涩,不禁放大了人的感官和情绪,面对着大海,像是要把所有的话都沉入海底,让人想要知道也无从知晓。
所处的无边无际中,天空似乎也没那么遥远了。
徐渡泽声音放轻,“我觉得自己活得糊涂,有时候脑子总是有意无意冒出一个念头,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更有时候大脑一片空白,许多事都不在我的掌控之中,认识聂生后,这种情况要稍好一点,每次当这种状况出现的时候,他都在我身边,也是唯一一个在我身边的人。”
“聂哥是一个很好的人。”常乐优由衷地说。
看得出来,他对徐渡泽是真的仗义,或许有一部分聂觅风的缘故,对他来说,哪怕有一丝希望,也要拼了命的去实现。
徐渡泽认同地点头:“他很好,也是唯一一个我敢肯定不会离开我的人。”
说这一段话的时候,他慢悠悠转头看向了常乐优。
常乐优心里咯噔一下,和戴着墨镜的他对视。
气氛瞬间开始紧张起来,他能够通过墨镜很好的掩饰自己,而常乐优在他的观察下,却无法洞悉他的神情。
这种单方面的压制让人心生不安。
她抿唇试图说些什么,徐渡泽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站起身发动游艇,驾驶着调头往回走,来时的愉悦也在此刻消失的荡然无存。
回去后,两人再无一句对话,太阳似乎也感知到什么躲进云层里,光芒淡去,留下一片阴。
到达岸边,游艇一个甩尾精准挺好,徐渡泽牵起绳索挂上后,双手插兜,站在那里俯视着常乐优。
常乐优抿唇,在微妙的摇晃中扶着栏杆走上去。
刚踏上平地,身边响起一道薄情的声音:“不要喜欢我。”
常乐优蓦地僵住,呆滞地看向他。
或许是海风太过轻柔,没有重量,才会让人生出不真实的幻想。
不等她开口询问,徐渡泽转向她,重申一遍:“你不要喜欢我。”
“为……为什么?”常乐优支支吾吾开口。
徐渡泽单手摘下墨镜,他的双眼终于和她的视线对上,可即便他将自己暴露在世界面前,也没有人能读得懂他。
常乐优觉得无措,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同样的感觉在发现宁间脚踏两只船的时候,那种无法控制,无法掌握的无力感,好像一切都在不经她允许之下悄悄离去。
而自己却要面临被迫接受这种离去,为此做出决断。
“我是一个连自己都看不清的人。”徐渡泽垂下眼睫,话里透着一丝对生活的迷茫。
望着他低垂的眼睛,心里像是被一个掉下的果核轻轻敲到了一下,不轻不重,却叫人倍感酸涩。
听到他这么一说,常乐优除了酸涩外还觉得松了一口气。
她大概能猜到,现在的徐渡泽在失去的记忆找回后,产生了一种抵触的心理。
抵触的不是他的记忆,而是无法接受忘记对他而言重要的人。
“徐……”
“阿泽。”
常乐优正想开口安慰他就被人给打断。
两人齐齐转头,看见守则站在亭子里朝他们挥手。
徐渡泽敛起情绪:“走吧。”
“哦,好。”
注意力被转移,想说的话也被迫咽回肚子里。
快到的时候,常乐优还是没忍住,在徐渡泽开口的瞬间,经过他身旁,真诚鼓励道:“我觉得你挺好的。”
说完人快步溜了进去,把羞涩和紧张留给了自己。
“你好啊,乐优。”
守则刚好走出来碰到她,咧嘴笑着打招呼。
常乐优局促地说:“你好。”
守则往后看一眼,没看到徐渡泽,好奇道:“阿泽呢?”
常乐优也回头看了一眼,没见到他的身影,得知他没跟上来,找了个借口:“可能上厕所去了。”
“那好吧。”守则邀请道:“欢迎你来到我的基地,我先带你看看我的游艇和潜水装备怎么样?感兴趣吗?”
常乐优扫了眼周围的环境,惊讶道:“这个基地是你的?”
“是啊。”守则跟着解释道:“这里是我爸妈送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因为我从小就喜欢游泳,所以特意为我建了基地,这样我就能整日待在海边。”
常乐优按捺住心中的震惊。
暗自感叹果然能和徐渡泽走在一起的人都不一般啊!
“这边就是最简单的潜水装备和冲浪板。”守则带着常乐优边走边介绍,随后推开一扇门,到达天台,视野格外好,望出去恍若与大海融为一体,所有景色都一览无余。
守则伸手指着他们刚刚出发的位置说:“那边停着的所有游艇,轮船都是我的,你要是想出海打渔玩的话都可以找我。”
常乐优听到这些,看到那些加起来几乎有十艘的游艇和轮船,情不自禁吞了一口不存在的口水。
守则说起来一脸轻松毫不夸张,却不知道听得人有多震撼。
不仅如此,他背靠大海,看了眼常乐优,手往常乐优身后指了指:“还有你后面那架直升飞机,有时候我会驾驶它到处飞,好几次遇到溺水的游客还参与了救援。”
“救援?”常乐优顿感佩服。
守则点头说:“你知道吗?濉沙的海是出了名的干净无污染,即便每年都有外地游客来,海里也鲜少出现矿泉水瓶等塑料品。”
望向大海,青蓝的海水与天空一般纯净。
海鸥伏低身子亲吻着流动的海水表露她的喜爱。
“你是第一次来濉沙吗?”守则问。
常乐优点点头。
他轻声说了一句难怪,介绍道:“濉沙的市民很懂得保护他们的生存地,简单点来说,我们既然要依赖它,就要懂得保护,和人相处是一个道理,相互依赖,相互给予,才能走得更长久。”
正当常乐优处于思考时,守则瞥向她身后,笑道:“来啦!”
常乐优微愣,转过身,徐渡泽朝她走来。
眼前一道光闪过,同样的场景在她记忆中似乎发生了好几遍。
除了和徐渡泽第一次打照面是她主动在先,之后的每一次都是徐渡泽主动走向她的。
海鸥窥见海里游动玩耍的鱼群,发出欢快的叫声。
身处于自然中,风声,波浪声,海鸥声,还有远处传来的欢笑声。
各种声音混在耳畔,她却听见了自己心底最真实的跳动。
海风吹动徐渡泽额前的碎发,他清冷的面容完全落入常乐优眼中。
他一抬眼,淡淡看她,径直走过来,从她身旁错开,停在栏杆的位置,又转过身,开口道:“在聊什么?”
也不知道问得是谁,又或许谁也没问。
守则主动说:“在跟乐优介绍我的这些玩伴。”
“你指的是你的游艇和直升飞机?”徐渡泽反问。
守则一脸骄傲地点头。
徐渡泽对此无动于衷,“你别吓着她了。”
“怎么会。”守则做出伤心难过的样子,对着常乐优说:“乐优,你说这人是不是一点浪漫都不懂。”
他这一问,成功把徐渡泽的注意力引向常乐优。
目光灼热,常乐优只能干笑两声:“还好。”
徐渡泽唇角扬起,被守则瞧见,不客气地吐槽:“他就是根木头,春天来了都不带发芽的,更别说开花了。”
被守则这么一形容,话音刚落,就收到一记冷眼。
守则双手举过头顶:“行,我不说了。”
徐渡泽倚着栏杆,懒懒问道:“还有事吗?”
“我?”守则说:“我能有什么事,整天除了在基地里就是去海上玩。”
他们之间的话题常乐优很难融入,于是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徐渡泽没打算放过她,直接对守则说:“带我们玩玩。”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不就是带你们玩,包在我身上。”守则拍着自己的胸脯,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天然的自信。
常乐优看得出来,他很洒脱,有自己喜欢做得事,不用为明天而发愁,也从不留恋过去。
像他这样的人,世间少有。
就连徐渡泽,也不曾做到如他那般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