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 第33章 回忆章：他很快搬到景城区

中考结束那天大太阳，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曲清雨停下笔，等待监考老师收卷子。

外面都是三三两两的人，曲清雨从地上捡起自己的书包，他要快点出去等奶奶接他。

奶奶说今天要去市场买一条大鱼。奶奶做的鱼汤很好吃。

曲清雨一直在等，一直等到学校没有人，门口来接孩子的家长都走光了，奶奶也没有来。

后来路灯亮起，学校保安来锁门，他说：“小朋友，已经快八点了，你家大人呢？”

“我奶奶说来接我。”

“八点了，赶紧回去吧，说不定你奶奶忘了呢。”

曲清雨背着书包没有动。

小时候被绑架的经历让他一直记得父母的话，父母告诉过他，没有人来接就不能离开，他一直记得。

“哎呀快走吧。”保安挥挥手，锁上了大门。

曲清雨最终还是决定走回去，考场离家不远，他认得路。

回去已经八点半了，曲清雨站在楼下抬头，5楼左边是他家，黑漆漆的没有灯。

“曲清雨？是曲清雨回来了吗？”

曲清雨听到声音回头，是对面邻居奶奶。

“怎么了？”

“你可回来了，给你家长打电话还没人接。快快快，快和我去医院。”

曲清雨就这样被拉着往前走，邻居奶奶还在念叨：“你有手机没，赶紧给你父母打电话，让他们快点回来。”

“我没有……”

“没有？”邻居奶奶脚步一顿，随后拿出自己的手机递过去，“给，快打电话。”

曲清雨拨着电话，没有人接。

直到到了医院，邻居奶奶带着他去了太平间，他才知道奶奶今天下楼的时候摔了一跤，很不幸磕到了后脑，邻居及时报了120，但还是没有抢救过来。

护士在埋怨邻居奶奶带过来一个没成年的小孩，邻居奶奶在说打不通家里人的电话。

曲清雨握着书包带子踮着脚，他不相信奶奶躺在里面，他想看看。

最后的事还是邻居一家帮着简单处理，曲曦和谢郁尘也在第二天一早得知了消息，坐最快的航班飞了回来。

之后按照习俗，他家要停尸三天才能入葬，曲清雨一直待在棺椁边，听和尚念经。

谢郁尘说那是在超度亡灵。

曲清雨抬头看着谢郁尘，他问：“是我害了奶奶吗？”

他说，奶奶是因为要给我买鱼才摔下去的，如果不买鱼就好了。

他还说，小时候也是，因为我乱跑才被抓住的，后来进了医院让你和妈妈担心。

谢郁尘摸着他的头，“这不是你的错，清清。虽然你被抓了，但这也让我和曦曦知道，你对桃子过敏，让我们规避以后会出现的更麻烦的事情。”

“奶奶也不是因为给你买鱼，她是时间到了。你知道吗，她总给我们发消息，她说她的时间要到了，但她还要看到你长大。”

曲清雨看着奶奶年轻的照片，点头：“嗯，我知道了，奶奶。”

灵堂前的蜡烛无风自动，好像在做最后的告别。

三天后入葬，谢郁尘选在了郊区的公墓，将奶奶埋葬在她的丈夫身边，这是奶奶的遗愿。

曲曦放好花束，带着曲清雨鞠躬后，三人离开。

谢郁尘回去整理遗物，曲曦和曲清雨在下面等他。

“清清，你要和我们出国吗？妈妈在国外给你找绘画老师。”

曲清雨想了想，摇头。

“为什么？”

“我在这里还能替你们看看奶奶，奶奶的花店还在呢。”

“傻孩子，花店已经卖给别人了。”曲曦叹气，蹲下来拍着曲清雨的肩膀，“好吧，听你的。小天使长大了，也会自己做主了。”

曲清雨笑了笑。

“那你上学呢？”

“广艺附中，我已经拿到特招名额了，以后可以直接进广艺。”

“是吗，我们小天使真厉害。那可是广艺啊，你爸爸以前都没考进去呢。”

“我没考进去是因为你吧。”谢郁尘提着收拾出来的东西下楼时，正好听到曲曦在编排他，“是谁拉着我让我陪她留学的？”

曲曦转头朝着谢郁尘吐了吐舌头。

“清清，那你这两个月打算做什么？”

“广艺附中有艺术夏令营，我已经报名了。”

“好，那你自己注意安全。”谢郁尘把老房子的钥匙递给他，又给他一部手机和一张银行卡，“手机里存了我们俩的电话，有事打电话，银行卡里也有不少钱。”

曲清雨接过来看看，“知道了爸爸。”

曲曦起身接过谢郁尘手里的行李，再次拍拍他的头，“那我们走了，有事打电话，没事可以聊天。”

“快回去吧，小天使。”

曲清雨拿着东西挥手向他们道别，看着他们打车离开后才转身上楼。

老房子里感觉空了很多，阳台上那些曾被奶奶照顾得很好的花都有些发蔫，曲清雨锁上了属于奶奶的房间门。

附中的艺术夏令营其实算一种高一的提前开学，绝大部分来夏令营的都是准高一的新生，少部分是以后想进附中的初中生，来这里培训培训，顺便让老师熟悉熟悉，刷刷脸。

曲清雨是这里面唯一一个特招生。

夏令营刚过一周，曲清雨就在整个夏令营里出名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每次交的作业都能让夏令营的老师认可。

曲清雨的画画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所以很难跟上老师讲课的内容，什么笔法什么概念什么形神。

搞不懂，但能画。

夏令营的老师曾说，如果他再经过系统的学习，会有更高的成就，有的老师甚至愿意为他单独开小灶。

曲清雨也买来很多基础的书，从最基础的控笔线条开始，每天都要画满二十张画纸。

夏令营的主要目的还是筛选，筛选掉那些因为巧合而通过自考的学生。所以当夏令营结束那天，曲清雨看见有几个人拿着东西离开了学校。

还有半个月才正式开学，曲清雨去了一趟广安艺术大学，他去看了学校的名人堂，艺术楼，毕业展，然后又回到了广城区，他开始在这里闲逛，从上小学开始，他就没怎么去过别的地方，每天两点一线。

不过曲曦说，他长大了。

曲清雨是在一个老巷子里发现的段叔，大门是破旧的老木门，目光所及的院子里没有人，曲清雨出于好奇，跨过了门槛。

院子里有一条黑背德牧正趴在地上，看到他进来立马起身，开始冲着他狂吠，曲清雨脚步一顿，不敢再上前。

“老黑，怎么了？是不是来客人了。”一个穿着背心短裤的男人从屋里推门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刚进门的曲清雨。

他拍了拍德牧，大黑狗安静下来，趴在男人脚边。

男人笑呵呵地向曲清雨招手，“第一次来，定画框吗？”

“画框？”曲清雨问着，又回头看看身后，“这里……是一家店？”

“哦哦，我这没有招牌，客人都是介绍或者偶遇。”男人说着，招招手，“来，我带你去那个屋看看。”

曲清雨迟疑着跟上去。

男人自称姓段，家里从老一辈就是做画框生意的，据说祖上还是皇商，皇帝还赏赐过牌匾。

曲清雨不信。

不过段叔的手艺是真的好，曲清雨虽然看不懂木料和加工，但他能看懂好不好看。

段叔还说，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用到手工打造的木画框了，说不定过不了几年，他这家店也就彻底关门了。

离开前，曲清雨又被黑背德牧的吠叫吓了一跳，段叔笑着，把狗抱起来递给曲清雨。

“来，摸摸它，让它记住你，以后你来就不会叫了。”

曲清雨伸手，老黑用舌头舔了他满手口水。

段叔笑着给他拿纸巾。

开学第一天上午报完名就直接开始上课，分班用的还是夏令营的那套，不过比夏令营要严格很多。附中要求从高一开始住校，实行半封闭的管理，一周上六节课，休息的一天也不能出校，只有每月月底的两天是可以出校的。

宿舍是八人间的上下床，中间拼接摆放四张长桌子，公共的卫生间和洗漱台，一个月只开两次的公共澡堂，整个学校只有一个双层小楼的食堂。

附中对于文化课抓得不严，甚至高一的课表上除了ABO生理卫生讲座外，全是专业课的内容，看不到一点别的，有些课甚至一上就是一整天。曲清雨听到最多的话，就是“你们来这里的目标是考上广安市艺术大学，而广艺附中可以帮你做到。”

教室的墙上都挂着各种标语，曲清雨去过一次集训的大画室，里面都是趴在画架上就能睡着的人。

这里好像是个巨大的孵化场，不分性别，不管Alpha，Bate还是Omega。

附中里除了绘画自然有别的，曲清雨见过舞蹈教室，甚至还有表演课教室，像一个缩小版的广艺大学。

事情出现变化时十月一之后。

十一假期附中也放了假，还举办了一个小的晚会，包括艺术展，曲清雨画被老师拿去参展了。

不过他没怎么在意成绩，他回家待了几天。

假期结束后，有一个老师把曲清雨叫到办公室告诉他，画展上他的画被一个广艺大学来的老师看上了，如果他现在就想跳级去广艺大学，可以找他写推荐信。当然，还有一个富商看上了他的画，想买。

曲清雨不信自己的练习稿还能被看上，拒绝了。

老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摆摆手让他走了。

之后，曲清雨就觉得事情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先是那个成绩一直被他压在下面的人开始四处宣传曲清雨拿到广艺大学推荐信的事，将来保送，又开始有人问他有没有卖画，卖了多少钱。

接着是他交上去的作业莫名其妙就破了，他在宿舍的床铺也总会潮湿，颜料会不翼而飞，画笔会突然断裂。

最后甚至有其他专业的人来找他。

曲清雨那段时间很烦躁，他去找班主任，老师说都是小打小闹，过段时间就好了，你要是受不了就解释一下呗。

曲清雨不相信解释，他信三人成虎。

除了上课，他开始躲着人，经常也是最晚一个回宿舍，然后躺在潮湿的被子上睡一晚。

那时还有一个学表演的人经常来找他，尽管曲清雨已经说过很多遍自己没有见过广艺大学的人，不认识什么富商，也没有拿到所谓的推荐信，但是那个人一直不信，总要来问他。

曲清雨烦的不行，甚至想动手。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脾气会突然间那么暴躁。

之后，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桃子味，有点恶心。

醒来后他躺在医院里，Alpha的隔离间，手上打着滞留针，旁边的护士在给他做检查，还有一名老师，他们班的一名色彩老师，新来几天。

护士见他醒了，叮嘱几句就走了。

老师伸手调了调滞留针点滴的速度，问：“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这里是哪里？”

“医院，你分化了，检测结果是Alpha。”

曲清雨点点头，他还有点头晕。

“曲清雨，”老师斟酌着开口，“你还记得自己昏迷前发生了什么吗？”

“不记得……”曲清雨想了想，还是能想起来一些，“不对，我记得有个同学来找我，他想问我拿推荐信的方法。”

“推荐信？什么推荐信。”

曲清雨看着老师，“广艺大学推荐信，老师你不知道吗？”

老师摇头，“我就是广艺毕业的，我们学校没有那种东西。”

曲清雨看着她，判断她没有说谎，然后他在等她继续开口。

“那个找你的同学是个Omega，主要学表演，他说……”老师停顿一下，继续说：“他说他那天在路边只是想联系一下，你却突然对他放了信息素。”

“我没有，我不知道自己分化了。”

“那个学生的家长一直在学校闹事，让学校给个说法。”

“学校要开除我吗？”

老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他：“曲清雨，你对什么东西过敏吗？医生说你有过敏反应，但不严重。”

他猛然想起那天闻到的桃子味，点点头。

“那个人的信息素是桃子，我过敏。”

“好。”

老师拿着医院检查出来的结果走了，曲清雨也很快出院。

事情突然这样平息下来，那个男生后来改口，还称既然曲清雨不是故意的，那就原谅他了。

好一个原谅啊。

不过曲清雨懒得计较，依然过着教室宿舍食堂三点一线的生活。可还是有不一样的，同学开始逐渐疏远他，形体课上抽签当大家的模特时，如果抽到他，宁愿交白卷也不想画。

曲清雨乐得清静，在自由写生课时一个人画画。

附中时常会来一些导演制片人之类的，要么拍电影电视剧，要么为自己的片子选拔演员，一般这种时候，学校里总会热闹一些。

不过这些热闹和他无关就是了。

“哎呀，辛苦曲总陪我跑这一趟啊。”老导演背着手迈着步子感叹，“又是白跑一趟啊，这里画画的学生多，表演的学生也不少。怎么就找不到一个我想要的，带着灵气的人呢。”

“怎么会是白跑一趟，”曲浩跟在身边宽慰，“您对这部片子上心，我跟着您也能学一些知识。帝国这么大，肯定能想到您想要的演员的。”

“曲总就别安慰我了，实在不行我再想想别的办法，总不过是几秒钟的镜头，找个有实力的演员来试试也行。”

“您这话说的，那我给您安排安排。”

“行，曲总您忙，我自己溜达溜达。”说完，老导演自己迈着步子走开，留下曲浩和秘书商讨演员的事情。

曲清雨正在路边花坛边架着画板写生，突然间他觉得背后多了一个人，转过头看去，是老导演。他正对着自己的画……不对，应该是自己琢磨着什么。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老导演猛然拉住他的手，激动地一边朝着曲浩大喊，一边问他：“同学，你愿意来我的剧组吗？”

曲清雨：“？”

曲浩带着秘书过来的时候，老导演正拉着他的手，因为他的拒绝而扼腕叹息。

“怎么了？”

“可惜啊可惜，找到一个合适的，还不愿意出镜啊。”

“抱歉……”曲清雨说着，抽回自己的手，他收拾好东西起身打算离开，“抱歉，我要走了。”

曲浩看着这人的面容格外眼熟。

“请等一下。”

曲清雨转头看过去，“这位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打扰一下，你认识曲曦吗？”

曲清雨跟着曲浩来到酒店时，还不太能弄清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之间多了一个舅舅，以及自己在帝都还有很多亲属？

曲清雨坐在酒店顶层套房的客厅沙发上看着地板，秘书递过来一杯热茶，曲浩正在一遍又一遍地打电话。

给曲曦打电话，号码是曲清雨给的。

“谢谢。”

“曲少爷您客气了。”

他还有点不太习惯这个叫法。

曲浩很快打通电话，简单寒暄过后，他和曲曦便发生了“友好而亲切”的交流。

曲曦那边挂了电话。

曲浩揉着眉心从窗户边回来，“不省心的姐姐。”

曲清雨被曲浩送回学校，又给他自己的私人号码，让他有事联系。

没过几天，曲清雨听到了更离谱的谣言，上次在医院帮他的那个老师隐晦地问他，是不是不愿意学画画了。曲清雨这才知道谣言是什么，有人说他被那个老导演睡了，以后进娱乐圈的。

曲清雨直接给曲浩打去电话告知此事，连带之前被那个Omega诬陷的事。

曲浩当时正在帝都，带着老导演在酒店和曲曦谢郁尘一起吃饭商讨剧本，得知此事的几个人连夜赶到学校。

附高的校长知道曲总又要过来，一大早就带着副校长和几个主任热情迎接，哪知道一次来这么多人，还是来“找事”的。

校长室里，有曲浩和曲曦坐镇，那个表演系的男生把什么都说了，是当初那个找曲清雨推荐“推荐信”的老师让他这么说的。

老导演喝着茶听完整个事情，叹口气感叹：“这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啊……啧啧，以后我的电影电视剧，决计是不会要你这样的演员。”

曲曦跷着腿，拍拍曲清雨的胳膊也表态，“是啊，都说多认识一个人多条路，永远不要在背后议论别人。”

“我家的工作室虽然主要业务在国外，也只是负责模特的签约。但以后签人的时候也要查一查人品了。”谢郁尘补充道。

曲浩说的话最直接，他说：“我仅代表曲家在这里保证，以后曲家娱乐板块只要我还在负责，我就不会收你。”

“校长也多多注意一下学校师生的品德良行吧。”

任谁都知道娱乐行业很多产业背后都有曲家的影子，这两句话虽说仅代表曲家，但也相当于给底下那些“喝口汤”的小公司一个信号。

他还没有真正进入娱乐圈就已经被全行业封杀了。

那个表演系的男生当场就哭了，连着他的父母也开始跪地磕头，拉着曲清雨的裤子求得一个原谅。

曲清雨没理他们，他只是和校长说，自己想要退学了。

这回校长也急了，曲清雨是个好苗子，以后肯定能保送广艺大学的。

但曲清雨说完这句话就走了，其他人也陆续离开，曲浩的秘书留下来和校长协商退学以及各项损失赔偿的事。

笑话，伤害了曲家的少爷还能这么简单地放过你？

宿舍里的东西通通都不要了，他只拿走了一些画稿，工具和颜料，还有一幅没画完的油画和照片，一幅日升前的海面。

曲清雨和他们回了帝都的曲家主宅，也简单认识了一下其他的亲属，曲曦和谢郁尘要在这里留一段时间，因为曲浩给老导演推荐了谢郁尘，虽然谢郁尘是模特，没有演过戏，但老导演还是很满意。

年后，谢郁尘要正式进组一段时间，曲曦跟着。

曲清雨在主宅里待了很久，他提出想要旅游，曲曦同意了。他毕竟只有一个人，曲曦找来自己的一个摄影朋友Isac，曲曦说叫他艾萨克就行。

艾萨克带着曲清雨去了很多地方，他们足足玩了大半年，一直到8月中旬，艾萨克说他已经拍够了自己想要的照片，他要回家沉寂一段时间，再举办一个个人摄影展。

曲清雨又回到了主宅。

姥爷提议给曲清雨在帝都找个专业老师，被曲清雨拒绝了，他说他暂时还不太想画画，想换个环境，补一补文化课。

但他又不想待在帝都，姥爷也理解他，挑来挑去，最后去了景江市第三中学，离帝都近，可以随时回来，也方便他们过去。

曲曦托人在学校附近找了房子，谢郁尘问他要不要回广城收拾东西，曲清雨摇头。

他又想到了段叔，有点遗憾不能去那里借着摸大黑狗的名头躲清静了。

曲清雨很快搬到景城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