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 第32章 我又没见过。

第二天常念睡到快十一点才起床。他坐在套房次卧的双人大床上醒神，旁边小阳台已经被外面的阳光完全覆盖。

他打着哈欠下地，光脚踩在绒毛地毯上，外面没有一点声音，念云舒不在。

常念洗漱完毕换好昨天念云舒拿给他的衣服，又喷了一点阻隔剂，站在穿衣镜前整理头发。

他还是觉得这一身好幼稚。

算了，先去吃饭吧。

常念想着，翻了翻屋里放着的菜单，还是决定下楼去吃，吃完饭再去书展现场看看，他已经挑了很多感兴趣的书。

大厅一楼的自助餐厅面积很大，里面的东西也是琳琅满目，餐厅的就餐区坐着不少人。

入口处的工作人员检查了常念的房间号，将人请进去。

自助餐的东西很多，常念在入口处拿了托盘后，看见感兴趣的都会拿一小份，甜品区，水果区，自助冷饮区，还有调酒和咖啡，生的熟的现做的等等，他还看见很多路边摊小吃，什么糖葫芦烤肠章鱼小丸子炸串。

托盘很快被放满，常念一看，没有一个菜品和主食。

他只能先找个位子坐下，把拿来的这些吃完再去找主食吃。

看着很多，实际上也就一口的量，常念看着吃空的小瓷盘，感觉自己只是刚开。空了的小瓷盘被服务员收走，他又拿着托盘开始挑选。

这片区域是现煮的十多种口味的面条，旁边是铁板烧，炒饭，现烤牛排大虾烤肉，后面是小笼蒸品，包子玉米红薯馒头等等，侧边有多种口味的粥，常念还发现了酒酿圆子。

常念向工作人员要了一碗酒酿圆子放进托盘里，又拿了份牛排和大虾，然后就站在煮面口旁边开始思考选什么口味的浇头。

“要一份茄子卤肉，二宽面。”

“好的稍等。”

拉面的师傅开始拉面，下锅，煮面，盛出过凉水，浇卤。趁着这会儿功夫，常念又去旁边拿了些热菜，然后托盘先被回到座位上，自己又转身去端面。

“您小心烫。”

师傅将面递给他，叮嘱道。

“好的，谢谢。”

常念端着面朝座位走，路过水果区又顺手拿了一盘切好的西瓜。

这会儿人逐渐多起来，常念得小心避开人流。

他避开了，但还是有人从后面撞了上来，西瓜掉了一地，面也撒出去大半碗，自己的衣服上也沾上卤汁。

他后面是一个小孩，正坐在地上揉额头。

很快有工作人员上来收拾现场，还给常念湿毛巾让他擦一下衣服。

身后的小孩好像被人扶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正在擦自己衣服的常念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个声音带着些许怒意，出现在他身后，他说：“曲清文，不是让你不要跑吗？”

常念回头，看见了曲清雨。

“对不起，雨表哥，下次不会了。”曲清文侧着身子，捏着手站着，曲清雨蹲在曲清文面前，在拍他的衣服。

“你还想有下次，快去道歉。”

曲清文听话抬头看过来，“对不起……”

常念看见小孩的眼神亮了亮，张大嘴巴惊呼出声：“是常念哥哥！”

常念：“？”你谁？

曲清雨听到声音也抬头看过来，一瞬间的发愣后，满是惊讶之情。他原本计划下午去签售会现场看看，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

“念念？”

常念只是看了他一眼，挑眉微笑，那神情满是诧异，随即转头和工作人员讲话。

工作人员在确认常念没事以后，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耽误您用餐了，刚刚这些我帮您重上一份您看可以吗？”

“没问题，我在那边坐着。”

“好的，还请您稍等，如果稍后有什么不适也可以在入口处找我们工作人员，会带您去医院做检查。”

“好的。”

等工作人员离开，常念才抱着胳膊看着面前的一大一小。

他偏头，发出邀请：“两位，去那边一起坐坐，喝杯茶？”

曲清雨拍拍曲清文的脑袋，“想吃什么自己去拿，拿不动找服务员姐姐帮你，不许跑。”

曲清文点头，又看看离开的常念，小声问：“雨表哥，我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

“知道就好。”曲清雨拍拍他的头，朝着常念的方向离开。

曲清文嘟起嘴，捏捏衣角，小声嘀咕着：“我又不是故意的。”

曲清雨过去的时候常念正在切牛排吃，他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那人根本没看他一眼。

他只好先开口，“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曲清雨……”常念咽下嘴里的牛排，“你怎么在帝都？还在这个酒店？还带着个小孩？”

“你老家不是广安市的吗？”

曲清雨笑了笑，没有解释。

常念放下刀叉喝了一口果汁，垂着眼眸思索片刻，才恍然：“不对，你好像从来没说过老家是哪里的。”

“你只是说，以前在广安市广城的广艺附中上学。所以是我先入为主了，我以为你回老家是回广安市。”

“也不是，”曲清雨双手交叉抵着下巴，“广安市也是我的老家，准确来说是我父亲的老家。”

“我是在广安市长大的，高一退学以前也一直在广安市。”

曲清雨向后靠在沙发椅的靠背上，微微低着头，“不过广安市现在已经没有我的亲人了，我也不太想回那边。”

“没有亲人？”

“我以前也有一个奶奶，我也是奶奶带大的……”

曲清雨正说着，余光看见了端着果汁四处张望的曲清文，以及他身后帮忙拿托盘的工作人员。

曲清雨抬手示意，“清文，这边。”

曲清文很快和工作人员过来，托盘里是两份牛排和三碗面，还有一盘西瓜，其中西瓜和一份面就是常念的。

工作人员放好东西离开，曲清文站在桌子边上把西瓜和面推给常念，“哥哥对不起，这些是给你道歉的。”

常念看着东西挑眉，伸手摸摸他的头，微笑，“没关系，不用在意。先吃饭吧。”

说完。他又看着曲清雨，换了一副表情，咬牙切齿：“一会儿再找你算账。”

三个人开始吃饭，曲清文这个自来熟话痨很快就跑到常念身边坐着，一边吃常念取来的水果，一边和他说今天早上的艺术展。

全程常念除了附和曲清文，什么也没问。

餐厅吃饭的人逐渐减少，三人面前的盘子也都收走，只剩一人一杯的橙汁，曲清文终于是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跑到曲清雨怀里了。

“怎么了？”

曲清雨看看时间，“食困，没事。”

“你们在这里等人吗？”

曲清雨把曲清文抱好，点头：“等他父亲。应该快了，约好的时间是一点。”

常念打开手机，还有十几分钟，确实快了。

两人相对无言。

常念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知道问什么问题合适。他斟酌着准备开口，总得起个头才能继续问下去。

餐厅的入口处传来几人聊天的声音，一男一女，两人都笑着往里面走。

常念觉得这些人打断了自己的思绪，轻啧一声向入口看去。

是念云舒！

她旁边是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士，侧后方是江圆圆，男士的身边也是一名穿着西装的男士，看两人的动作，关系应该很亲密。

他们的身后还有不少人。

常念听到对面曲清雨在叫曲清文起来。

“清文，你两个爸爸来了。”

爸爸？两个？

常念又看向念云舒身边的两位男士，应该是他们吧。

然后他便看见曲清文揉着眼睛，从朦胧到喜悦，从曲清雨身上跳下来，朝着人群跑过去。

曲清雨也起身整理整理衣服。

曲清文绕过一众桌椅，又绕过靠前一些的伸着手略微弯腰的男士，直直扑向后面的人。

“小爸爸，你们好慢啊！”曲清文抬头叫了一声，又向旁边看看，发现了念云舒。

“哇，阿姨你好漂亮啊！”

前面的人转头看着曲清文：“……”

念云舒笑呵呵地询问道：“文总，这是您儿子？”

文奕栩把曲清文抱起来笑笑，“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怎么会，您和曲总的儿子真可爱，小小年纪嘴巴真甜。”

曲浩挥挥手，让身后的秘书先带其他人去用餐，接下来就是私人时间了。

“哪有，这孩子可调皮了。”曲浩说着，把曲清文从文奕栩身上扯下来，提着衣领放到地上，“多大了还让你小爸爸抱，这么多人看着呢，丢不丢人。”

曲清文嘟着嘴不高兴了。

念云舒打着圆场：“小孩子黏着父母挺好的，我儿子小时候都不黏我。”

躲着旁听的常念：“？”怎么还有我的事？

他一愣，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转头看着曲清雨。

曲清雨和他对视，偏头，好像在问怎么了？

常念眯着眼警告。

曲清雨会意，抬手捂了捂耳朵，用口型回答他，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常念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转头看向入口，打算继续看戏。

谁知道，戏看不成了。这会儿的功夫，曲清文已经俘获了念云舒的心，正拉着她的手往这边走，曲浩和文奕栩无奈跟在后面。

常念起身轻啧一声，绕到曲清雨身边嘀咕：“你这个表弟真是社交高手啊。”

“从小就这样。”曲清雨回答。

“阿姨，这是我表哥，这是今天刚认识的哥哥。”曲清文拉着念云舒过来，又指着常念和曲清雨介绍。

念云舒看着抱胸无语的常念，笑道：“你在这里啊，我还想一会儿给你打电话呢。”

“阿姨，你认识这个哥哥啊。”

念云舒俯身捏捏曲清文的小脸打趣，“当然啦，这个哥哥就是阿姨的儿子啊。”

曲清文立刻转头看着常念，长哦了一声。

曲浩和文奕栩也走过来，曲浩抬头在曲清文头上一敲，“真是谁都想介绍给别人。”

说完，他又转头看着曲清雨，“清雨，辛苦你了，帮忙带这熊孩子。”

“曲舅舅好，文舅舅好。”曲清雨笑了笑，“还好，清文早上挺乖的。”

舅舅？

常念打量着三个人，然后被文奕栩发现了。

“这位是？”

“两位叔叔好，我叫常念。”

曲浩和文奕栩对视一眼，都有一点惊讶。无他，他们从曲清文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

当时是过年回文家拜访的路上，曲清文说：“雨表哥有喜欢的人了，他还不让我说，让我保密。”

“我看见的，雨表哥画画的本子上有好多一模一样的哥哥。”

“雨表哥说他叫常念，是同班同学呢。”

“当然啦，那个常念哥哥长得可好看了。”

曲浩和文奕栩今日一见，觉得果然不错。

既然大家互相认识，曲浩干脆找了包间进去，常念他们已经吃过了，只象征性点了杯喝的。

念云舒从刚刚看到曲清雨的时候就觉得有些熟悉，这时才有空琢磨。

包厢里没有别人，她思考半天还是打算开口。

“曲清雨？”

曲清雨放下茶杯看过去，“怎么了念阿姨？”

“我想问问，你和谢郁尘是什么关系？”

曲清雨看过去，就连曲浩和文奕栩也看着他。

“您认识我父亲？”

“他是你父亲啊……”念云舒惊讶着，“惭愧，我是他初中同桌，但初中之后就没有联系了，还是去年偶然才碰上的。”

“我知道，馨安医药的代言。”

“那这么说，曲曦是你母亲？”

曲清雨点头。

曲浩顺势又笑起来，想不到竟然是熟人啊。就连曲清文也加入聊天。

全场对话大概只有常念一人听不懂，他还在想谢郁尘是谁？

曲清雨的一半注意力其实都在常念这里，他看着这人皱着眉头目光呆滞，便拍了拍他的胳膊。

“怎么了？”

“谢郁尘是谁？”常念偏头问他。

全场安静。

念云舒不可置信，“我初中同学啊，你不知道？”

常念眨巴眨巴眼睛，回答：“我应该知道吗？我又没见过。”

“我给你发过照片啊。”

常念又眨巴眨巴眼睛，无辜摇头，“你什么时候给我发过他的照片啊？”

“去年小林生日。”

“啊？”常念还在思考，曲清雨就已经把找出来的照片递过去了。

照片中是一男一女两人相对而坐，四周还有一些误入镜头的路人，看样子像是某个咖啡店的露天位置。

“啊……”常念张着嘴，想起来了，“这张啊……”

随即，他又反应过来，看着曲清雨，问：“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不等曲清雨回答，从旁边钻到两人中间的曲清文就指着照片叫着：“真的是谢姑父！”

“姑父？”

“对啊，这是我谢姑父，还有曦曦姑妈。他们两个一直在国外，一年才能见到一次呢。”

常念看看手机，又看看曲清雨，觉得信息量有点多，脑子转不过来。

吃过饭，文奕栩和曲浩要各自回公司，念云舒回房间换一身衣服准备去会场，曲清雨要送曲清文回家，常念一个人无所事事。

“你不去会场买书吗？”

“去，想等一会儿。”

“我送你吧。”曲清雨坐在后排说着，“上车。”

曲清文也拍拍座位，“常念哥哥快上车。”

常念看着眼前这辆几百万的车咂舌，然后恭敬不如从命，钻了进去。

豪车就是不一样，后座宽得能睡觉。

酒店门童关好车门，司机跟着指示向前开去。

“先去哪里？”

“先把清文送回去，我还要把行李拿出来。”曲清雨说着，“这两天住在他们家的。”

“那你拿出来了又住哪里？”常念看着车窗外。

“住酒店。”

常念看过去，曲清雨说：“旗悦酒店，文舅舅家的产业。”

“啧。”

常念又转头看着窗外不想说话了。

车里安静下来，一路上只有曲清文叽呱叽呱说个不停，偶尔曲清雨还要应付几句。一个多小时后，常念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曲清文家终于到了。

仅从大门也能看出来，这是个豪华的高档别墅区。

车子开进大门，又开了半个多小时后才慢慢停在一栋别墅大门前，大门口站着管家，身边是一个行李箱。

管家上前打开车门，曲清文第一个跳下去。司机打开后备箱，管家又把曲清雨的行李箱放进去。

打过招呼，司机开车准备离开，常念透过车窗看见曲清文在后面挥手。

“你表弟挺喜欢你的。”

“他在曲家有一个绰号，叫‘谢郁尘的头号小迷弟’，”曲清雨说着，笑了笑：“可能是觉得，我和我父亲长得很像吧。”

“哎，”常念收回视线靠在靠背上，顿时觉得真舒服，“我想躺会儿，这个座位怎么调整？”

“左手边有个按钮。”

常念摸索着找到按钮，调整好座位，曲清雨已经伸手打开的前面的挡板，还拉上了两边的窗帘。

“真贴心啊曲少爷。”常念闭着眼睛调侃：“想不到‘我的同桌竟然是富二代’这话，短时间内我还能说第二遍。”

“哈哈哈哈哈……”

“曲清雨，采访你一下……”常念突然转头看着曲清雨，“当时听到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什么想法？”

曲清雨摇头：“没有。”

“真的？”

“嗯。”曲清雨点头，随后他半转身看着躺着的人问：“你呢，你有什么想法？”

“我吗……老实说，我有点生气，怎么你什么都不说呢，我们认识快一年了吧，我好像对你一点也不了解。”常念眨眨眼睛，看着车顶，继续说：“但我又想，谁还没有一点秘密呢，不想说就不想说呗，我和你做朋友是因为这个人是你，又不是因为你是富二代。”

“原本我有很多想问你的问题，现在又不想了。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我无所谓，我还是会和你做朋友的。”

常念说完停顿一会儿，又长叹一声，“看到曲清文小朋友家的豪宅，我感觉我家的家产连你家的百分之一都没有吧。”

“曲清雨，你老实说，你是个什么人设？你该不会是什么豪门私生子吧。”

这人又开始脑补了。

曲清雨笑了笑，也放下靠背半躺着，“不是私生子，但如果只算直系亲属的话，我确实只有父母了。”

常念看过去，等着一个答案。

“我现在的姥爷，其实应该叫小姥爷，他是我母亲的父亲的弟弟。我的姥姥姥爷都出事故去世了，母亲被小姥爷抱去抚养。”

“所以我母亲和小姥爷不算很亲，后来又因为我父亲的原因也不怎么联系了。我其实也是高一才知道，我还有这么多旁系亲属。”

“高一啊……”常念喃喃，“和你退学有关系吗？”

他以为曲清雨不会回答，但这次曲清雨回答得很快。

“有一点。”

常念来了兴趣，坐起来看着他，“那你高一为什么退学啊？”

“因为诬陷。”曲清雨回忆着，“我小时候其实不在国内，六岁那年才回国。”

“回国后住在奶奶家，父母定期给我打生活费。小学，初中，高一，我一直在广安市的广城区没有离开过。”

“广艺附中有个学校命题的入学考试，想去广艺附中的人目标基本都是广安市艺术大学。”

“但我不是，我只是喜欢画画。初中的时候，我的美术老师觉得我很有天赋，拿着我的画去找了附中的招生办。”

“就这样，我破格没有考试就被附中录取了。这是个好消息，但当时马上就要中考，所以奶奶决定等中考结束，再带我去吃顿大餐庆祝。”

“但是中考结束那天，我在考场外等了很久也没能等到奶奶。我没有手机，只能自己走回家，后来邻居告诉我，奶奶下楼梯的时候摔了一跤，磕在后脑，没有抢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