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 第27章 回忆章：你说了不算，我就要

杜景阳父母原先是城西区某个村厂里的杂工，父亲后来跟着朋友搞投资赚了点钱，尝到甜头后辞了工作无所事事，逐渐粘上赌博的毛病，整日混迹于镇上的麻将室。

后来赚的钱多了，又听信朋友的话介绍他进市里公司上班，能赚得更多，赚的钱再投进市场，利滚利能一夜暴富。于是在杜景阳二年级的时候举家来到市里，一开始住在城西小学附近，母亲也在那边找了一家蛋糕房的学徒工作。

但好景不长，公司是个皮套公司，很快被查封，他爸爸去找朋友要个说法，朋友又介绍他进了朋友的单位。一开始还能赚点，但在朋友的怂恿下，他的赌瘾越来越大，亏得越来越多，以至于到了借高利贷的地步。

他自己没有任何收入，一家人仅靠着杜景阳妈妈一人的工资支撑，后来只好搬家去了老街。这还没完，讨债的人时不时会上门要钱，也不动手，只是坐在杜景阳家里抽烟喝酒打牌，直到给钱再走，此外，杜景阳爸爸也经常回来要钱，不给就是一顿打，仗着自己是Alpha。

所以后来，杜景阳才会去六中上学，尽量离家远一些，能不回家就不回家。

“难怪经常看见他中午放学一个人在教室呢。”舒林听到这里就愣了，“中午也没见他吃饭。”

“那我接着说。”念云舒喝了一口水，换了一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

“阳阳妈妈一直想离婚，但是他爸又一直不签字，所以她就找我帮忙，正好这次放假赶上她发情期，她可能想来个鱼死网破，最好能把他爸直接送进去。”

“所以我给你俩一个任务，看住阳阳，别让他有想回家的念头，最好也别给他妈妈打电话，”念云舒叹气，“反正也打不通。”

“那你们什么计划？”常念问道。

“这就不需要你们小孩子操心了，专心出去玩两个月，估计等你们回来，阳阳他爸也进去了。”

念云舒说完，摆摆手让他俩赶紧滚回去收拾行李，但是临了，她又把常念叫了回来。

常念大概是猜到什么，靠在墙上双手抱胸：“说吧，是不是计划有问题？”

念云舒看着他，摇头：“你说你，有时候这么聪明干嘛。”

常念耸肩。

“来，给你看个东西。”念云舒招招手，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一份合同。

“我早些年在建设路那边买了一个双层的小楼，原本是打算开一个书吧之类的小店，基本装修好了，不过后来太忙就放弃了。”

常念看着合同，又看看念云舒：“你想把这个卖给老杜？”

“聪明，但是不够聪明。”念云舒说着，又拿出一份协议，“不是卖，是租。”

常念不明所以。

“阳阳妈妈不是在烘焙店做学徒嘛，我这小楼本来也是想开店用，干脆交给阳阳妈妈开一家烘焙店，还能把他爸那个老畜生勾引出来。”

常念翻着手里的文件，听念云舒继续说：

“这个楼可以以每年低于市价的租金租给她们。二楼装修一下可以当他们家，一楼装修成烘焙店，我只收租金。”

“如果他们以后想要这个小楼，就按原来的购买价卖给他们。”

“但是……老杜家现在没有那么多钱交租金，还有装修费。”常念放回合同，说着。

“我借给他们啊，利息可以谈。”念云舒笑着摊手，“或者店里收入分我一些，我占大头但我不管事。”

常念在心里算了一番，又是租金又是营业额，感叹：“你真不吃亏。”

“呵呵，帮忙办事总得捞点好处吧。”

“那老杜他爸……”

“这还不简单，”念云舒摆手，“只需要阳阳妈妈时不时过去逛一圈，老街那边也可以放出点消息，我不信那个老畜生不上当。”

常念思考着，了然，“这家店装修要不少钱，他肯定会质疑老杜妈妈的钱是从哪里来的。既然能有这么多钱开店，肯定还有更多的钱。”

“那个老畜生一定会去店里闹事，我就等时机成熟，报警抓人。”念云舒收好合同，“家暴不好处理，但打砸别人的店……哼，我让他进去就出不来。”

“那你小心一点，记得带抑制剂。”常念转身出门，“我回去收拾行李了。”

“行。”念云舒挥手，“玩得开心，记得和我分享一下。”

“我尽量。”

常念说完回隔壁收拾行李，舒林的衣服大部分在他家，他已经拉着杜景阳过去整理去了。

常念收拾好行李箱，看看对面开着的客房门，墙角的地上放着杜景阳的小箱子，他想了想，给舒林发去消息。

常念：明天找时间先带老杜去买一些衣服吧。

舒林：和我想一块去了。

舒林：明天回家一趟吗？

常念：嗯，行李全放你家，然后带老杜去商场。

舒林：步行北街也行。

常念：可以。

舒林：ok.jpg

……

暑假旅行一直到八月中旬才结束。

他们去山顶露营，跟着旅行团徒步，看了日出赏了漫天星河；他们在古城旧巷中徘徊，听悠扬古月音潺潺；他们在街角的老茶馆品着茶聊着天，听老艺人说书评乐。

包的专车将三人送回小区，三个人的行李都比出发前多了一倍，其中常念的行李最多，还有一个大快递箱。

因为他们逛到一家卖老书旧书的店。

舒林和杜景阳先把各自的行李拿去舒林家，又下楼帮常念把那一大箱书抬回他家。

开门的是常奶奶，以及……

一只小小的，胖嘟嘟的，黑色的拉布拉多。

“哎，奶奶你养狗了？”常念看着脚边围着自己打转的小奶狗，俯身抱起来，“哪里来的？”

“老姐妹老家的狗生了一窝，给我挑了一只。”

“好可爱啊，叫什么名字啊。”杜景阳凑上去用手指逗，小拉布拉多咬着他的手指来回舔。

“叫豆豆。”常奶奶回答着，又招呼三人过来吃晚饭。

常念放下拉布拉多去餐厅，奈何小奶狗一直黏着他，扒拉着他的腿想往上爬。

“哎哟神奇，这狗还是第一次这么主动啊。”常奶奶说着，拿出手机拍了一个小视频发给老姐妹。

常念被狗扒拉得无法，干脆把它抱起来放在腿上，小奶狗还是不安分，扒在餐桌边上，小脑袋随着常念端着饭碗的左手移动。

常奶奶这才注意到，常念原本空无一物的手腕，多了一个翠绿色的竹节手串。

“这手串挺好看，哪里买的？”

常念随手加了一块烧茄子，“老杜送的生日礼物，我也不知道。”

“我们在一个古镇玩的时候看见的。”

“好看，真好看。”

饭后，常奶奶把录取通知书递给三个人，常念看了一眼就放在桌子上，甚至舒林和杜景阳的也和他放在一起，之后杜景阳被舒林拉回家打游戏。

旅游期间，舒林主要教会了杜景阳一件事，学会打游戏，为此舒林还带着两人去游戏城玩了一天，奈何杜景阳是个游戏黑洞，玩啥都输，舒林还吐槽他，技能点全点学习上了。

但有时候，常念不和他玩，他也只能找杜景阳一起。

没得选。

两人回去了，常念也在家拆快递箱，一本一本把书拿出来，小奶狗在他脚边打转，时不时用鼻子拱拱他的手背。常念把它推到一边，它又摇着尾巴迈着小腿扑过来。

快递箱里说是书，其实很多是保护书用的气柱袋和葫芦气泡膜。卧室的书柜已经放不下了，常念在考虑要不要整理一部分书搬回小南山那边的书房，或者……干脆换一个更大的书柜。

另一边，舒林和杜景阳回去后看着门口的行李，暂时失去了打游戏的心情，开始各自整理东西。

舒林的东西算是三个人里最少的，毕竟他买的一些游戏周边，着实不太好直接放行李箱里带回来。杜景阳和常念差不多，也多了一个大箱子，里面是他买的衣服，有他自己的，还有给妈妈的。

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和妈妈打电话了。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没联系，他每天给妈妈发过去很多照片，一个都没有回复。

但是常念和舒林一直安慰他，没事的，安心玩你的。

没事怎么会一个多月没有联系呢。

杜景阳看着单独放在一起的那么多衣服，收拾行李的动作慢下来。

“林哥……”

旁边往衣柜里挂衣服的舒林愣了一下，低头看着他，“你叫我？”

杜景阳好久没叫过他哥，有点受宠若惊。

“……小林子。”

“怎么了？”舒林坐在床边，问他。

“你说，我妈妈在做什么啊，怎么都不给我回个消息呢。我打电话也不接。”

“呃……”舒林挠了挠头，没法回答这个问题，“这个我也不知道啊。”

他妈妈在住院。

“不，你知道。”杜景阳突然抬头，认真看着他，“你知道，念念也知道。”

“但是你们不告诉我。”

“这个……我……”舒林挠着头思考着，然后干脆利落地把问题抛给常念，“要不你问念念吧。”

杜景阳果断给常念发去消息，几分钟后常念才发来回复。

常念：明天告诉你

杜景阳：今天不行吗？

常念：太晚了，明天吧。

杜景阳不高兴，为什么自己妈妈的事情，还要让别人来告诉自己。

舒林看着常念的回复，心说还不如不回复呢。他叹气，干脆衣服也不收拾了，拉着杜景阳去客厅，扔给他一个手柄。

“来吧，打会儿游戏呗。”

“今天哥让你赢一把。”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杜景阳就心不在焉地一直看常念，可常念就是慢悠悠，一边吃一边逗狗玩。

吃饱喝足，常念换上衣服出门打车。

一路上杜景阳都在紧张地看着车窗外，试图辨认车的方向。直到车子离市中心越来越近，最终停在市医院的门口。

杜景阳看看常念和舒林，又看看窗外，“医……医院？”

“小林子，你知道病房吧。”常念付款下车，关上车门，“你先带他过去吧。”

“好嘞。”舒林说完，拉着杜景阳直奔住院部。

常念站在路边打电话，很快，念云舒接通了。

“早上好，我在医院对面的包子店，过来吧。”

常念挂了电话，抬脚走过去，念云舒正在吃小笼包。

“这么早就过来了？我还以为要中午呢。”念云舒递给常念一杯豆浆，“你还要吃点别的吗？”

“不用。”常念叼着吸管说：“老杜已经很着急了。”

“没事，他妈妈昨天下午做完最后一次清洗手术，这会儿已经醒了，医生说再过两天就能出院。”

“嗯，你一会儿做什么？”

“一会儿陪我去一趟店里，那边在重装了。我晚上回小南山继续赶稿。”

“重装？他爸真的把店砸了？”

“当然，不仅砸店，还放信息素威胁呢。”念云舒皱着眉头，想想当时的情况就后怕，“我当时正在楼上，突然一股酒臭味熏得我头疼。”

“那你没事吧？”

“没事，还好提前打了抑制剂。”念云舒摆摆手，“而且那天大中午，外面人不少，他爸这信息素一放，啧啧啧。”

“公众场合释放信息素，威胁人身安全。”

“不止呢，后来警察又调查出好几种罪名，数罪并罚。”

“进去了？”

“当然，还出不来了呢。”念云舒吃完小笼包，“而且阳阳妈妈的离婚证也下来了，好消息。”

常念点头，放下喝完的豆浆，“那现在就去店里吗？”

念云舒看看医院那边，“你不上去看看？”

“不了。”常念说完，给舒林发去消息，自己和念云舒去建设路的店面了。

念云舒起身拿起一旁的大包，“走吧，我去开车。”

一路无话。

店面四周都拉着遮挡布，念云舒带着常念从一侧的小缝隙里钻进去，一楼正在铺地砖，念云舒指着方向开始给常念讲规划布局。

“这一排，这里，还有这，放一些展示柜，中间也是，靠窗这一边放吧台，那边是收银。”

“还有这一片，弄成透明的操作间。”

“原本这里是通往二楼的楼梯，二楼整个是堂食休闲区，现在改成二室一厅，这个一楼的顶棚就得封起来了。”

“楼梯地方不太够，只在那边留了一个小的，从那里爬上去就是家门口。”

常念顺着方向，那里确实有一个将近50度的小楼梯。

念云舒继续说着，“上面影响不大，就是改一改布局，大致已经装修等着搬家具了。”

“上去看看？”

常念跟着念云舒爬上楼梯，上去是一个小平台，右转就是入户大门。念云舒推门而入，确实已经装修好只等着搬家具了。

常念环视一圈，他没去过老街，不知道杜景阳在那边住得怎么样，但念云舒去过，回来就和他说了一大堆，总结下来就是一个月两百块钱房租的地下室。

这里可比地下室好太多了。

“这些花费不小吧。”

“不小，这里加上医院那边的手术费住院费后续药品等，乱七八糟加起来我都没存款了。”

常念对后面几个字一点也不信，念云舒还有家里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呢，她能没钱？

“那你们怎么谈的？”

“我要了这家店每月百分之七十的营业额。”

常念撇了她一眼，朝她竖起大拇指。

“这家店后续的经营我就不管了，我只拿钱。”念云舒下楼，重新开车，“行了，我要回小南山，送你回家还是回医院？”

“不用了，我在附近逛逛。”

“行，那我走了。”念云舒说完开车着离开。

常念在附近找到家报刊亭，挑着买了本小说就在门口看起来，贴心的老板还给他端来小板凳。

一直到中午，舒林才给他打来电话，让他那边找个饭店，他和杜景阳一会儿就到。常念收起书和老板打完招呼，顺便问问附近有没有好吃的饭店。

“饭店啊，喏，那边一条街都是，要我说那家李家牛肉面好吃，肉多分量足，便宜大碗。”

“好，谢谢老板。”

常念说完拿着书离开，很快他就找到了李家牛肉面，店里人不少，但还有几张空桌子。常念给舒林发去定位，先一步进去点菜，他们家除了主要经营的几种牛肉面，还有盖饭和凉菜小吃，常念点了三碗清汤牛肉面，又单加一份卤牛肉，要了一小盘泡椒鱼皮和三瓶饮料。

舒林和杜景阳过来的时候，饭菜正好都上齐了。

常念注意到杜景阳的鼻尖还有些泛红。

杜景阳一见到常念就又憋不住了，眼泪开始往下掉，磕磕巴巴地叫着：“常哥……”

“哎，我好不容易安慰好。”

常念：“……”

常念抽出一张纸递过去，“先吃饭吧，你妈妈都和你说了。”

杜景阳点头，“妈妈说，要不是念阿姨帮忙，她真的……”

“念……念阿姨还借了……好，好多钱，帮她……帮她做手术。还，还有开店……那个，也是念阿姨……租，租的。妈妈说，我以后，就，就可以……专心上学了……还说……还说让我以后，好好报答你……你们。”

“用不着。”常念拒绝了，“你家那个店我还收租金和营业额呢。”

杜景阳摇头，“你说了不算，我就要。”

吃完饭，杜景阳又买了些水果回医院，常念带着舒林又把装修中的店面看了一圈。

舒林看着师傅们忙碌的身影，感慨：“这店什么时候能开业？”

“赶工期，打算趁十月节日当天开业。”

“那我到时候赞助几个开业花篮。”舒林搓着手思考，“这开业以后，是不是得招点人手啊。”

“嗯，初步估计需要招一个收银，一个导购，面包师傅和蛋糕师傅也得招。开业那天如果人流量大的话，再招聘一些小时工。”

“要不那天我们来帮忙？没别的，就是想过来凑热闹玩玩。”

“随你。”

“那我当你同意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常念在家看书逗狗，偶尔会被舒林叫过去打游戏，杜景阳陪着她妈妈逛商场购买家具，还有一些店里需要的装饰品，以及帮忙面试前来招聘的人。

念云舒在店附近租了一个一居室的小公寓让两人暂住。

一直到月底开学报名那天，常念和舒林才再次见到杜景阳。

景江市第三中学北大门靠近马路，从很远的地方开始，马路两边就停满了车，还不停有车辆过来，转一圈找不到停车位，不得不停在远一些的地方，家长带着孩子，提着东西在校门口进进出出。

大门口还挂着横幅，立着好几个立牌，有写校史的，有介绍学校社团活动的，有写教学特色的，有记录往年学校高考情况的，有家长聚集着看，有家长在一边打电话，有孩子三三两两结伴过来报名。

一进门就有志愿者上前询问，听说是来报名就给他们指路，还递上一份校内的地图。

三个人自然也领了一份，跟着地图指引很快来到综合楼的教务处，杜景阳也没想到，教务处负责报名的老师就是当时给自己打电话的老师。

老师给他们三人报完名，看他们有地图，还是叫来一位学长带他们去逛逛学校。

学长带着他们一路走一路介绍，比如学校的中心大道，大操场小操场，新修的艺术楼，扩建的教学楼，宿舍区和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