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林令 第15章 宣城

宣城县地处苏州，风光秀丽、殷实安乐，但却无甚人知，不过平稳安康地过活着。可如今，其可是这一片数一数二的富饶之城，名气也传了远去，不少有名的市集都聚在这里，招揽了大把的商户和挑货郎。

这原因，也是大家小户人人皆知，宣城县出了姜家，姜家出了姜若徽。别说是宣城了，就算是在整个苏州，姜家都是数一数二的名门。

姜家本世代制弓，作坊就在宣城东市附近，如今姜氏有皇帝盛宠，宁王又得了满堂的贤德之名，这姜家的地界儿在宣城县是愈来愈大了。

这点何宏感受的最明显，他虽不是阿附之徒，可宣城县的大大小小事宜，若是驳了姜家的面子，那便是举步维艰，上下行事之人都难免顾及此事，以求免遭其灾。

姜家在东市旁新修的大宅子，前些日子才动了封土仪式，鞭炮声响彻整个宣城，红灯笼也是整夜地燃着，谁知今日清晨一股子邪风将其吹落，一不小心燃了隔壁剪窗花张老太的小草铺，张老太倒是无碍，只可怜了草埔上数百张精美的窗花纸料，就此烧成灰烬。

张老太哭天抢地，可也不敢上门去讨这个公道，可隔壁的小贩们不干了，姜家新宅的贺礼已连绵数日，说是影响了东市斜街的生意也不为过，几个胆大的便叩门想要和这姜家说上一说，姜家的仆役却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德行，还动了手。斜街的人越来越多，姜家的仆役也是来势汹汹，一时之间在东市引起了不少的喧嚣。

何宏到现场时，已大有水火不相容之势，他这个刺史的权威其实也不过尔尔。

姜家仆役着急上了火，从院子里拎出长长的木横，要给这摊贩们一些见识，只见一短装男子几个闪身过来挡在了横前，他倒也不发力回攻，只使着巧劲儿牵引木衡往没人的地方去，最后脱手，熄了这场眼看着要闹大的争端。短装男子也不多作停留，回到拐角茶肆处一青木灰袍装戴面罩男子的身后。

何宏已隐隐感到这两位身份的不寻常，趁着风头刚过，赶忙招呼衙役疏散摊贩，将斜街西端上的商户生意暂且迁到东端，再做处理。不时，他便向茶肆的两位前去拜会。

“二位可是稀客，感谢此番解难。”何宏知道，姜成之死使得修水坝一事已变了味道，西京若是没有人来反而不寻常，只不过现在，他探不来此人水的深浅。

“何大人近日来，想必日子都不好过。我们此行便没有先去县衙叨扰，在宣城闲逛有余，看看能不能得到些平日里没有的消息。”秦铮难得透露出儒雅随和的书生气，这是临走前孟怀泽那厮交代的，说是他平日打扮的冷霜三尺，在西京这个人人自危自省的地方还算自然，去地方就容易招祸惹腥了。其实是久违的感觉，秦铮想。

“二位想必是西京来的？不知哪部哪阁？”何宏有些摸不到头脑，戴面罩本就引人注目，倒是没听说哪位巡察官有着这样奇怪的装扮？

“何大人不必紧张，我们公务，天枢台。”聂稳爽朗地给出了答复，“这位是天枢台主事秦铮，属下聂稳。”

天枢台之神秘，西京之人十之有九都说不清，更不用说宣城县了。在何宏的了解里，天枢台是给皇帝办事儿的，但具体办什么、怎么办、为何办，他是既无权过问也不允插手，只连连问好。

秦铮进而问：“手谕回府便呈给何大人。今日之事，秦某有些不懂，街道小争，本不至如此，姜家也算是宣城县发展的功臣，怎姜家和宣城人关系这般僵乱？”

“这可有得说了。我是个地方官，不知道西京的详尽事宜，只知道是宫里赐了一件珍宝，为感念圣恩，姜家要建一间屋子来供奉银盘，便收购了一块民用地。民用地本是一黄姓人家的，他家长期为姜宅送菜，前段时间却被府中家丁抓到我这儿告他行窃，我这才了解一些来龙去脉。”何宏往桌上放了几枚铜板，便招呼秦铮聂稳二人往县衙走去，街上耳杂，他不愿鲁莽，“这黄姓佃农只好辩解说是一时贪心捡到地上的簪子，最后姜家没有追究，将他打了五十板，恶意并了他家的地，黄姓佃农家无钱医治创伤，加上有旧疾复发，很快便没了。”

聂稳补充道：“赐宝一事我有查到过，前不久冬至节宫中设宴，姜成在席上作诗一首甚得圣意，受赏一盏银盘，姜成颇为得意，应是为此所设。”

“所以姜家用了此种办法，兼地越来越多，所激起的民意也越来越甚？”秦铮用了相对平静的口吻。

何宏轻声哀叹，聂稳随即反应：“这便对上了！大人之前交代查聚众抗议的人中可有人与姜家有瓜葛。骚乱中有几人侥幸逃脱，如今不见踪迹，之前的案卷中已基本罗列出姓名，其中一人便姓黄，名为黄四。这行窃案事小，在西京查不到消息，我便从未往这头去想。”

“二位可真是有神断功夫！自从案发，宣城县及周边县镇的捕快都出动了，正在搜寻这几个流窜之人。”说着，到了县衙，何宏心里送了一口气，既然上面派来的人有着几分决断，又不属宁黎二王，他便可以偷个清闲，也不用做什么站队的打算，“小城县衙，略显寒僻，二位还别见怪，已差人备好住处，二位稍事休息，待我将此案相关资料汇集，再做深入？”

秦铮连声称谢，待送走何宏，聂稳道：“这黄四身上定有文章，大人可有什么打算？”

秦铮摘下面罩，舒展了一番眉眼：“你我行动不便，我倒是另择选了一人。”

“您不会是请来了孟家少爷吧，请神容易送神难啊。”想到孟怀泽在秦府进出如无人之境的样子，聂稳就开始冒冷汗。

“这小子还要在西京给我帮忙呢，哪儿那么容易。”秦铮突然觉得自己有几分压榨劳力的意思，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说到西京，之前让你查黎王身边的动向，有消息了吗？”

“临走前打听到一些，说是黎王府中的刘管家前些日子去了一趟隆盛银局。”聂稳道。

“隆盛银局？”秦铮伸了个懒腰，回头看了看厅中的水漏

“是，府中一般用度都备着银子，大额的采买也自有账房先生，何需管家去办？一般这也不易引人注意，恰好那银局有风林令的耳目，长期与各种中上层人物打交道，也能把京中数得上名姓的人连带身边的人物认得**不离十。更关键的在于，这位刘管家，是宣城县人。”聂稳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

秦铮一下子精神起来：“得了，是这个路子。如果黄四那儿还能查出些什么，这个案子眉目就清晰起来了。刑部那帮人总说什么水坝案水坝案，说白了，就是姜成案。”

“赵宏离应已在黄四家中了，希望这几日可以等到什么线索。”

在宣城县的这几日，秦铮睡了难得的好觉，似是眼前有一件可以按图索骥的事，便分去了精神和忧虑。何宏将摊贩迁移之后，又做了赔补，甚至重新划定了区域，市集的生意又好了起来，那边又和姜家好说，劝其将灯挂换成了冬日时兴的匠造簇花，姜家有了台阶下，也不再纠缠，这一番处理是着实让秦铮心生佩服，姜家气焰之盛他也是有所领教了。

这日，秦铮正看着万老板整理的风林令档案，突兀听见一阵小跑而来的声音，甚至没有敲门便直奔进了内院，他赶忙收好文纸，只听见上气不接下气的“秦指挥使”。

“何大人何事如此着急？”聂稳迎上去，递了一杯温热的月汪红。

“要不是事情紧急，何某也不愿如此打扰。黄……黄……黄四死了！”

啊哈 开启神探狄仁杰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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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