览冥刚想继续向北溟内海挺进,就被二皇子骑伯堵住了去路!
“你是?”骑伯还从没见过这号人物,长得可真俊啊,若是荒族中人,不如打残了绑回去做他的奴隶!
骑伯,览冥之前在镜歌的袖中见过,就是当时那个对镜歌百般刁难之人。此人身形比那时更壮硕了,铠甲加身,看起来十分骁勇好战。
览冥见眼下情形,便料到自己中计。不仅解不了沧州之困,恐怕还要葬送在这里!心中隐隐惴惴不安。
“还没回答我,你是谁?”骑伯不紧不慢地又问道。
“颉顽览冥。”
“嗬!你就是那个朝戈三奇啊,久闻大名!”讥讽之色跃然脸上。
“动手吧。”览冥道:“把你杀了,北溟才能退兵!”
“好大的口气!本来见你生得能看,虽是粗鄙的荒族,可在府中干个打杂的驱使仆役。正好把你打残做个奴隶,看来倒是我心慈手软了!应该把你剁碎了直接拿来喂鱼!”
览冥冷瞥一眼。
骑伯瞧着更是来气,他北溟没有一刻不想把荒族踩在脚下,比踩天族更甚!他知道眼前这个小子肯定不到臻境,荒族可与他匹敌的也就一个沉沙罢了。旗鼓相当的对手才值得他正面应对!他袖中正好藏有一物,正烦恼无人拿来练手。于是,他大手一挥,一明镜忽悬,在览冥头顶反射出粼粼波光!
“无往镜!无往镜怎会在你手里?”览冥纳罕,攒紧了双手!
“你认得此镜?按你的年龄……难道你与风神相识?”骑伯有些疑惑,除了那次北溟与天族的大战,此镜很少现世!无数海族将士的性命皆葬送于此镜之下,所以他深恶痛绝,于是当年用计,才逼得镜歌交出了此镜。
耳蜗里的蠃鱼悄声道:“此人的本体貌似是虺!”
“你是当年风神袖中的小蛇?”骑伯半信半疑,这关系也太过蹊跷和可笑了……
“把无往镜还给我!”览冥压低了声音,愤恨的气息从牙缝中被一字一句地挤出。
“不自量力!”骑伯抬高了下巴蔑视着他,此人俊是真俊,凶也是真凶,凶的时候反而更俊了,然不自量力也是真不自量力,于是嫌恶道:“奶腥未退的小子,今天就给你好好上一课!”无往镜在空中陡然洞开,如巨大的黑洞,黑暗的波涛旋转,霎那间就将败水族人全都吞噬!览冥将墨守牢牢扎在地上抵御,即使他不断往剑上倾注灵力,却难以凝聚,反而越贯注,灵力涣散得更快!览冥又祭出非命,非命的弦音陡起,音波却被打得七零八落,无法完整地递出。
骑伯耳蜗处的蠃鱼急忙张开双翅塞住了骑伯的耳蜗管,使得琴音无法传入!但骑伯身后的海卫却向受了操控似的,一步步朝镜下走去!眼看就要被无往镜吞没,骑伯脚下猛一发力,祭出一道涡流,混合着海沙,刀削般砍向览冥的胸膛!览冥一个踉跄,非命一松。骑伯见机使出全力又踢出一道涡流,直将览冥推向无往镜的无尽深渊!
“无往镜,人事如泥,它可吞噬。无往而至,有来无往,无力回天。”骑伯喃喃道,他心中喟叹只学会用了些皮毛。
蠃鱼道:“主人既得了这个法器,以后便所向披靡,无人能及了!”
“可是还有一层玄机,我始终不能领会。时间如沙,它可倒转。该如何倒转?”
——————————
镜中。
“你想两族安然相处,其实不难。”骑伯的声音。
“那二皇子……”镜歌的声音。
“拿你的命来换啊?”
览冥从昏暗中苏醒,他竟没有死去,身体还有痛觉。
只听镜歌的声音又说:“想要取我性命,也不难。”
“哦?风神的神力普天之下几人能及,取你性命谈何容易?”
“只要两族战事再起,你我二人沙场相逢即可。”
“你们神族只懂得用武力解决问题吗?你我二人之事罢了。”
“若是二皇子执意要取我性命,我只好领军再平一次北溟了。举兵之过我可一力承担,那二皇子您呢?邲州一役之时,海族已全心归顺我天族,为我天族马首是瞻。几千年来两族修好,造福万民。怎可轻易将美卷撕毁,因你我二人的私斗而毁于一旦?”
这是当年他藏于镜歌袖中,镜歌与骑伯的对话。
“你若真想彻底了结白帝郡之困,也不难。”骑伯的语气盛气凌人得令人厌恶。
“如何?”
“把无往镜赠与我!”
“赠与?二皇子的用词真是微妙。”
“你不愿意,就请回吧。白帝郡被淹,大不了就多一条河流大川嘛!”
白帝郡的水围之祸当年明明已解,镜歌还曾耗费了大量法力驱动无往镜使时间倒流,让村落复原,怎么?难道当年他离开之后,骑伯食言了,又故伎重施了?
“若是他日你再言而无信,这面镜子我自会来取!到那时,取的就不单单是无往镜了!”
镜歌的声音虽听着云淡风轻,暗含威胁,在览冥听来更多的是隐忍。当年的白帝水围之祸,天族其他人全都不管不顾。法器对于武者来说和性命一般重要,更何况他身负武神之名,若失了无上法器,如同断了左膀右臂,定会引来无数仇敌乘虚而入!
这是无往镜想要告诉他的往事?为何要告诉他?
“主人!你是来要回我的吗?”
“我……我不是你的主人。”览冥道。
“原来你不是他。只是在你心中,我看到了他的影子。”无往境又道:“那我要杀了你吗?”
“我不甘心死在这里!”
“主人背负了太多的杀孽,这些他终有一日要还。”
“什么意思?”
“你有所不知,无往境神陨而现世。”
“什么?”
“我赋予你玄极无边的神力,但你要与我交换灵魂。有一日,终要献身与我。”
“你是说镜歌会有危险?”
“凡是使用无往镜造过杀孽,终有一日要死在无往镜之下。”
览冥惊诧道:“镜歌知道此事吗?”
“主人不知……”
“他竟然不知?”
“我是天尊霁恒赠与主人的礼物。记得当时,天尊并未告知主人。”
“绥云霁恒!”览冥愤恨地道:“镜歌可是他的儿子!”
“我怎知天君用意?”
“可是镜歌也用此镜救过很多人,难道就不能抵消杀孽吗?”
“对于杀孽,法器不过是个趁手的武器,与兵刃没有甚大区别,你可以用武器救人亦可杀人,在境中无关对错。你要使用,就要遵循它的法则。而此劫可解,在于你,这也是我不立刻杀了你的原因!”
“我能做些什么?”
“你难道不怕吗?”
“我只想知道该如何解?你说此镜神陨而现世,可我并不是天族。”
“选中你,自有我的原因。在镜中无往道里,我看见了你的本体。”
“我不过一虺而已。”
“哦,是吗?我看到的却不尽然。”
“你看到的是什么?”
“我与你说的太多了。你还是先想想怎么从我这里脱困吧。你若过不了自救这关,我也帮不了你!”
“来吧。”
“我送你试炼,去水围白帝那日。若你能如同主人那般做得好,我便告诉你接下来怎么做。”
“好。”
————————————
天色灰蒙,乌轮初升,月光洒在村庄屋顶上,被树影剪成碎玉。这是?时间倒转,海水倒流,这是水围之祸后,恢复如初后的白帝郡!这时,立于空中的览冥只见身后无往镜渐渐扩大,对他说道:“将时间推到水淹白帝之时!”
览冥大惊,这是要他重现水淹之祸!他还依稀记得白帝郡的人们被困于屋顶之上的哭号,和向山而逃的人一路的狼狈!这是镜歌最痛心的情形!
只听身后的无往镜厉声催促道:“快动手啊!”
览冥只得屏息凝神,努力与无往镜心神相通。无往镜飞速旋转起来,顷刻间,如万千木屑剐蹭,镜子旋转越快,疼痛就越强烈,突然七八下刀锋划破了浑身上下的肌肤,痛感变换的太过突然,览冥被惊得突然停下!他握下被划疼的手臂,竟然毫无伤口!他想起那时施法后镜歌虚弱的情形,他掌间的细汗,原以为是法力耗损所致,原来不单单是如此……
无往镜再次催促道:“你的历练还远远不够,还不再来!”
览冥心里想着能感受到镜歌曾受的苦楚也好,划在身上的伤口便不觉得那么疼了!在他身后的无往镜熠熠生辉,如落日熔金,燔山熠谷,紧接着风流从镜中忽然穿过,带动滚滚洪流如旋涡般迅速倒流。此时,痛感再次加剧,如万千流沙将你打成了筛子,尤其是眼睛和心脏!眼睛痛苦地像要碎裂,心脏像被巨锤一次次地敲击,肺部更是难以呼吸!
终于,孩童的啼哭声传来,让览冥恢复了些许神志!经受了这一遭,览冥额头布满细汗。脚下呈现出弥漫的汪洋,还有惊慌无助的人族!整个天阴云密布,死气沉沉,如他手中握不住的力气一般,毫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