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无往镜毫无情感地道:“将时间推到白帝水淹之前!”
览冥只能艰难起身,试图屏息聚力,然而灵力始终难以汇聚,冷汗不断从额头、背上滑落。他的身体发冷,灵力已被刚才的施法抽去大半。但他并不想示弱,努力挺直身躯,将灵力不断汇聚于指尖,然后双手并指,与无往镜心神相通。无往镜再次旋转起来,木屑剐蹭之痛,刀锋割肤之苦,再到万沙穿身之痛一一再受了一遍。直到天空再现皎月,白帝平静如初。
“你要知道,杀孽易造,但要弥补杀孽,要受的苦只多不少。”无往镜静静地道。
览冥的灵力几乎耗尽,却听无往镜道:“再来!”
览冥再次站直身子,苦痛与虚弱最磨炼人的意志,仿佛被推到了悬崖边,你若倾倒便是万劫不复!只是他的灵力从顶轮到海底轮都是干的!
“你要想冲破化境至臻境,这是你必须要过的难关!”
原来无往镜是在用此法助他破境!他的□□就算被折磨几十个来回,他都不在乎!只是灵力如何无中生有呢?
无往镜安静地注视着览冥,像在聆训和教化一个稚子。默默等着他,时而从镜中吹出几缕清风扫过览冥的肌肤,吹干他的汗水。发丝被风徐徐吹着,心也宁静了许多。览冥再次设法唤醒他的灵力,只感觉灵力如水中月般,如此这般折腾了几个来回,只觉得自己离晕厥不远了。因为意识已经开始模糊,手脚也变得瘫软。他的膝盖越来越低,直到触及到地面,才获得了久违的支撑。
“就这点耐力吗?”无往镜中的波光,粼粼地晃动着。此刻,再激将的话,在没气力的人听起来都是不痛不痒的,哪怕他平日里心气再高。
览冥抬起头仰望着深不可测的无往,努力支撑起身躯,心中默念只要没死就要再试一次!他在镜中困得越久,邲州的战事就越危急,沧州的朝戈也岌岌可危,到那时整个荒族中人都将沦为阶下囚,被流放的蛮族就再也没有家了!这是他一生都必须要坚守的东西,只要没死就要守护到底!览冥重重锤击了一下地面,石块的棱角磨破手掌,痛觉能让自己清醒。
“再来!”览冥低声道。灵力始终不听使唤,那种焦灼不断煎熬着他的思想与身体。
几次下来,览冥终于体力不支,昏厥过去。然而他的脑海中,一刻不得闲,还在预演着一次又一次时间推倒重来的术法,还在默算着法力的收放时机与力度,还在一遍遍地品尝着时间如沙的苦果!
忽而,览冥猛然从梦中想来,望向空中,无往镜还在空中静静地等着他,不疾不徐的。
“我昏过去多久了?”
“一个时辰而已!”
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足以让镜歌将邲州夷为平地!览冥焦急万分,他再次蓄力,恨不得将自己榨干,灵力如水滴般一点一点地涌出,他努力从海底轮引导着,将微薄的灵力推挤到顶轮。灵力太微薄,无法完成整个施法,只见无往镜缓慢地旋转起来,随着他的灵力走走停停,时而燔山熠谷,时而晦暗混沌,身上的疼痛也时来时去!他太弱了,他恨得咬破了舌头,血浆往喉咙咽下,血也润湿了整个口腔!
览冥想起母亲的不辞而别。“是娘亲嫌弃冥儿了吗?是冥儿太没出息,所以娘亲才不要我了吗?是冥儿不好,是冥儿有错,是冥儿让娘亲无颜面对父王!都是冥儿的错,娘亲不要抛下我好不好?冥儿若改了呢,娘亲还要不要我?”
“娘亲,若冥儿改了呢?”览冥大喊了一声!突然灵力喷薄,双手并指将其汇聚,无往镜忽然迅速飞转,以越来越快的速度,所有光芒所有苦痛又走了一遍!
天色蒙蒙发灰,乌轮初悬,月光洒在村庄屋顶上,被树影剪成碎玉。时间倒转,海水倒流,村庄恢复如初!
览冥跪在地上大口喘息着,瞳仁溃散的焦点慢慢聚拢。“另一半试炼是什么?”
无往镜道:“跟我来!”
览冥起身,眼前的景象忽然一换!是迷宫!
“入无往镜者,其实大多因为找不到出口而困死在这里!所以,这是你自救的最后机会!”
“好。”览冥慢慢向前走着,这迷宫就如同无数面镜子挡在你的前方,向左还是向右,向前或是向后,周遭都会出现新的镜面照着自己,根本没有任何路线可选!
这时,突然一只手温柔地握住了他的手掌,却看不到这个人的身影,这手掌的触感似曾相识,但他又不十分肯定,只能让对方这般握着,忽而,天光乍现!无穷的镜子都化作虚空,他正立于水波之上,仰头是万里晴空!
只听无往镜笑着说道:“也许,你能做我新的主人了。”这还是览冥头次听到镜子笑。“我要多谢你!我等着回到风神大人身边太久太久了……”还不等览冥明白他为何能轻松闯过这一关的时候,一片巨大的瀑布轻落而下,却没有一点水滴,万千碧落之力冲刷,从上而下贯穿了览冥的身体!
“主人,你还不知道,骑伯从未真正成为我的主人!”
“我有资格做你的主人了吗?”
“当然!你难道不想让你的族人回生吗?”
“自然想!”
“那就接受我的好意!还有,镜中的时间是停滞的,我想主人你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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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伯袖中的无往镜突然振动不止,不听使唤地从他袖中飞出,在他眼前忽大忽小地变换!就在骑伯和海族人都诧异之时,突然一纤长皓指猛地从镜中伸出掐住了骑伯的脖子!骑伯脸涨通红,青筋暴突,他想要反制于这只手,却被无往镜制住了手脚,丝毫反抗不了!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镜中的黑洞,试图理解这幕后的黑手到底是谁!
随后,一墨衣男子缓缓而出,披衣散发,青丝在他白皙的脸庞上滑落,勾勒出眼神的肃杀与冷傲!他轻轻提踵,缓缓落地。
“你竟还没死?!”
“可惜你长得丑,不然我也可以考虑一下让你做我荒族的奴隶!”掐在骑伯脖子上的手指的力道更加重了几分,本就身材颀高的览冥,能把人擎得老高!还好骑伯是海族,所以两腿还能悬浮在海水中游上几下,要不非得窒息。
忽的,镜门大开,败水一族一股脑地全部涌出!
远远地看到皇弟被人所擒,大皇子骏伯吓得手里的海马都不玩了,海马也吓得嘴里吐着泡向远处游走。“有话好说!不就是想让我们退兵吗?”
骏伯是一点周旋的想法都没有,一挥手,朝戈城下的北溟族人就立刻撤下了法阵,本来也就是想吓一下荒族,让他们分身乏术,无法应援邲州罢了。犯不着为了天族断送了他们自家皇族的性命!
见骏伯很是痛快,览冥道:“人我暂且留下,北溟只要不再进犯我荒族,我保证你们二皇子安然无恙。”
“不可不可,我如何能信?我岂能拿我二弟的性命开玩笑,现在就放人!”
“也罢。”
在北溟与沧州连接之处铸有一水牢,这是荒族关押败水一族犯人之处,览冥便将骑伯往里头一丢。“你我双方各派一批人马开守便是。但没有我的术法,解不开此牢狱。”览冥拔下非命的五弦并结咒缚住了牢门。不驱非命,无法解咒。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因为镜中的时间是停滞的,未影响大局!
见朝戈城突然解困,城中族人忧喜交加地纷纷向百啸山方向叩拜,他们一心以为是百啸山的先祖蚀宸的灵神庇佑!只有狼族派于前方的兵士来报:“凉王携败水,解了朝戈水围之困!”
“他如何办到的?”燎原殿所有人都大感震惊。
兵士又禀道:“凉王还将北溟二皇子关在了水牢之中。”
狼族族老欢喜道:“没想到继燕王之后,我族又要崛起一元猛将!狼王,这是我荒族的大幸啊!”
此时,狼王颉顽度阡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还未消散,他瞪着双眼不知说什么好。当初得知幺子被评为朝戈三奇之时,他也是这副表情!他只觉得意外,从未为这个儿子所做的一切感到荣耀过。
“既然水围已解,当务之急是与本王前往邲州应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