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奉皇遗事 > 第33章 二十九 愚勇

奉皇遗事 第33章 二十九 愚勇

作者:金牌芋头糕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6-17 09:25:43 来源:文学城

雨夜,秦灼坐在炉火旁。

萧恒端着一瓢酒,眼睛黑沉着望他,讲了句从不会说的话:

“你都不和我成亲。”

他忙去捉萧恒手腕,却见酒水变红,里头沉着一张血脸。

一道闪电劈落,打得萧恒笑容雪白。

他探手去摸秦灼小腹,将触到之时,忽地滑下两行血泪。

秦灼看着萧恒脸上,长出一副朱云基的面孔。

他急往后缩,却被人一把揪住衣襟。

狞笑声里,那人握拳锤下去。

***

秦灼惊喘一声,身体往上一弹,便听阿双一叠声地叫他。

段映蓝夜返江阳后,秦灼便开始腹痛。他不敢挪动,直接在洞房卧下。如此惊醒,过一阵才恢复神智。

那丫头红着眼圈,正拾帕子给他拭汗,轻声道:“龙武卫已至,梁宫秋内官也来了,大王可有什么话?”

他们一生变故,秋童便偕其余宾客避去别间。秦灼回了下神,道:“你去试探几句,看他知不知道我的内情。不知便罢,知道……放下帘子,外头搬把椅子,叫他坐着回话。”

阿双离去须臾,便有两名侍卫到堂下,搬了把官帽椅来。不一会,秋童跟着阿双进堂,行了大礼,也不敢坐,只躬身立在椅子旁。

秦灼声音从里头传来:“全歼朱霆隆,使孤免入绝境,内官左右斡旋,实是首功。”

秋童抬首,见白珠如雨,雨后一片猩红天地,秦灼正卧在其中,叫龙凤花烛照得面目模糊。

他忙再跪倒,道:“大君折煞奴婢。您是陛下亲封的龙武卫大将军,此番调令也是按律行事。奴婢有幸侍奉陛下,您和小殿下俱是奴婢的主子。为大君赴汤蹈火,是奴婢的本分。”

他此话一出,秦灼反倒静了一会。秋童以为他耻于此事,正想如何补救,便听秦灼又说:“内官一片赤胆,孤十分感激。只是孤身体欠佳一事,莫要上奏陛下。”

秋童再磕一个头,忙道:“大君莫要为难奴婢。陛下要奴婢带您的脉案回去,若有隐瞒,便是欺君。”

他见秦灼又不说话,想起萧恒嘱咐,便道:“各地有新进的药材,陛下叫奴婢带来了。您从前的脉案,陛下也都细细看过,说您不宜奔波,还是回南秦好好安养。”

秦灼问道:“朱氏一族与京中哪些王公有往来,内官可有耳闻?”

秋童略作思索,“奴婢年纪轻,知道的不多。他造访过哪些府第,大君容奴婢回京细查。”

“辛苦内官,若有消息,先要告知陛下。”秦灼腹底发酸,吸了口气,“孤走后,京中可有什么变故?”

秋童想了想:“倒没什么大事,前一段梅统领赶了回来,不要官职,陛下便给他加了个太子太保的衔。哦,陛下还从两仪殿打扫出一处别间,平常议事晚了,供大相暂住。”

秦灼笑道:“两仪殿可是在禁内,别是看上了李相公,要选他作后妃。”

秋童心道不好,秦大君如与陛下生了嫌隙,自己还有什么活头?

***

秋童被告知打扫两仪殿以候李寒时,那二人正攒了个锅子。李寒被撵去净手,萧恒先下了盘糟豆腐。

战事吃紧,政事繁冗,李寒常留到深夜回府,天不亮便又骑马觐见。一来一回只在路上折腾,一夜睡不了两个时辰。萧恒这才生了念头。

秋童便问陈设,萧恒还未开口,就听李寒道:“后宫又是怎样布置?”

秋童不明其意,想了想道:“回大相,这也各有不同。从前太后太妃们上了年纪,进的多是楠木、翡翠,也有礼佛的东西。中宫是国母,立政殿一应要贵重大气。其余妃嫔便看位份和荣宠,肃帝秦淑妃的珊瑚台,宋昭仪的鸳鸯镜,再早的,宠冠后宫的妃子所居宫室,也有以椒和墙的恩旨。”

“这个好,”李寒笑道,“请陛下赐臣以椒房。”

秋童险些跪在地上。

萧恒筷子从锅沿一搁,问道:“你这叫什么主意?”

李寒边擦手边说:“祸水东引。”

萧恒知他的意思,说:“我俩断了。”

李寒高深莫测,笑道:“了断是今日之事,明日未尝不会旧情复燃。万一复燃,大君若在宫外,陛下一日总要探看一次。若在宫中,更免不了流言纷纷。到时候再做这些准备为时晚矣,不若未雨绸缪,防患未然。既如此,臣愿做出头之鸟,为陛下开此先河。”

他不惜自污名声,想把秦灼直接安置在宫里。

如此荒谬,萧恒却未发笑。他知道李寒的眼界手段,这个提议下,必有他十足的政治考量。

***

秋童只得了吩咐,哪里知道各中情由,忙打着战解释:“陛下和大相坦坦荡荡,准大相居内宫也是国事繁忙、免于奔波罢了。陛下一颗心里装着谁,大君是知道的呀!”

“孤只是说笑。别说是渡白,陛下就是立后纳妃,和孤又有什么干系?”秦灼笑着叫他起来,转念问道,“陛下给了大相宫钥?”

秋童道:“只给了角门。陛下嘱咐,叫大相谨慎行事。”

角门。

秦灼隐约觉得哪里不对,还想再问,便听郑永尚在旁重重咳了一声。他到底也倦怠,便道:“孤有些累了,内官无事便请歇息。明日孤亲自犒劳龙武卫将士。”

秋童答应一声,便近前几步,躬身道:“还有一件物什,陛下嘱托,一定交到大君手上。”

他从袖中取出一只锦囊。

阿双打开,见是一截红绳,上串三枚光明通宝,毫无锈迹,秦篆棱角磨得平滑,似被人常年把玩。

与其他光明钱不同,这三枚铜钱通体紫红,极其纯净,是秦文公专门开炉打造。

这是秦灼的光明钱。

秋童道:“陛下说,他在宫中一切都好。护身的东西,大君这边更紧要。”

秦灼将红绳握在掌心,便觉腹中一动。

……小东西。

秦灼哑声道:“他还有什么话?”

珠帘外,秋童再拜道:“陛下说,大君只管按性子来,不要有后顾之忧,万事有他。”

秦灼睁着眼,仰脸与画中灵妃对视。许久才说出一句:“你先下去吧。”

***

被茵都由香料熏过,椒兰香气馥郁,冲得秦灼脑仁疼。还是阿双找出萧恒那件旧袍子给他盖,才勉强合了会眼。

夜里,他又见着那女孩子,双蟠髻,烟蓝帛,披了一身月光,隔着雾水般一带银色,轻轻叫他:阿耶,阿耶。

“不要回去。”

秦灼冷汗湿透着醒过来。

太阳应当出来,投在红罗帐上,像亮了一盏珠灯。阿双打开帐帘时,秦灼目光聚焦,看到她簪回头上的银搔头,坠着三枚银叶,小巧可爱。

秦灼眼前拂过一个女子身形,还是道:“魏少公夫人……”

阿双垂脸道:“停在后堂。”

他点了点头,这便趿鞋起来,“魏地在南,望南葬了,一年里叫人勤打扫着。”

阿双又问魏少公,秦灼问还没剐?阿双显得有些瑟缩,只说:“政君不要喂昆刀,脏。”

秦灼察觉她神色,只道:“喂狗吧。”又嘱咐用饭,饭后请龙武卫将军、长史前来。

待阿双答应,他又道:“先叫正康来一趟。”

***

除陈子元外,南秦护国将军冯正康更是一员虎将,早年便追随秦灼左右,忠心耿耿。他昨夜亲自镇守侧殿,安抚宾客,盘查内应,后方没有分毫差错。

他进来回禀时,秦灼正在用饭。冯正康红脸豹眼一条汉子,对秦灼毕恭毕敬,死活不肯同席,只肯站着回话。

“内应的确没有,只是大王,臣说实话,这次行动太急,也忒得罪人。”冯正康犹疑,“大王莫非还有别的打算?”

从实际讲,大婚兵变算不得上策。南魏有备而来,段氏心怀鬼胎,若无龙武卫意外来援,多半是背水一战。还不论其余宾客多是诸侯使者,如此贸然受惊,虽不至于结仇,多少也有怨言。

秦灼掰开糕点,沉吟片刻,“你记不记得秋狝时,朱云基在问落日弓前,先问的天子弓。”

冯正康点头。

秦灼道:“正康不是外人,有话孤也不遮掩。朱云基宴上多次挑衅于孤,实是为了激怒陛下。要图陛下,他必有勾结在京。天子榻旁有隐患……”

秦灼叹口气:“归秦之前,不除掉他,我不安心。”

冯正康所料不及,话从嘴里转了几圈,只得道:“梁皇帝有大主意,李相公也是足智多谋……反正姓朱的早晚要打,早打早素净。”

秦灼咬了口糕慢慢嚼,端粥咽下才道:“朱氏在京中的联系,孤先前也有打探。只是他当时势头不错,金银开不了道。如今树倒猢狲散,要问就容易些。这件事,我交给你办。手段不怕狠,龙武回京前,替我把嘴撬开。”

***

龙武卫是天子近卫,直接干系萧恒性命。萧恒既封他为正三品龙武卫大将军,军印、官牒一应在手,所率兵士皆应听训。

秦灼早先用心整治过一番,仍是杀鸡儆猴,手段虽老,却胜在管用。加之他秋狝胜过朱云基,骑射之精,军中更是无不敬佩。此番龙武卫将军尉迟松觐见,开口就是:“大将军料事如神。”

这话秦灼近来没少听,失笑道:“兄弟们捧我。”

尉迟松道:“岂敢,这是实话!卑职领大将军军令埋伏山翼,果然见朱霆隆伏兵山坳。对岸烟火一放,我们就领命动手了。”说至此他有些懊恼,“只是大将军嘱咐要活的,那老小子要跑,混乱里不好近身,叫卑职一箭射死了。”

秦灼笑道:“全歼朱氏,尉迟将军厥功至伟。”又不经意般道:“我只道陛下要整治军中,如何也不得空闲。秋内官与君一到,还以为犯了什么事,劳动将军缉我归案。”

茶端上来,尉迟松手还没碰着,便忙抱拳道:“大将军说笑。陛下的确有改动之意,好几个军职都换了文职。不过也是,世家的公子哥们,带个巡防营都勉勉强强,哪守得了京城?前一段还加了范大将军一个子爵,下个月他老母寿辰,陛下早叫人备了礼,立冬当日还要请他携老夫人一块入宫,赴个小宴。卑职们都玩笑,从怀帝到咱们陛下,范大将军家里啥都缺,就是不缺皇粮。”

秦灼眉头一皱,“范大将军,金吾卫大将军范汝晖?”

“正是。”

“除范将军外,赴宴的还有谁?”

尉迟松想了一会,“应该只有大相了。陛下看重范将军,连大相都是侍宴。”

这不对。

这位范汝晖不同旁人,他甚至可以算萧恒登基的“功臣”。这就要论起一桩宫廷巨变——梁怀帝之死。

世族不满怀帝当政久矣,趁其暂居行宫,便逼宫将其推翻。说是怀帝退位,不久病逝,但时人推断,怀帝应该是被秘密处死。

而带头发动宫变、甚至处死怀帝之人,就是怀帝的心腹,金吾卫大将军范汝晖。

怀帝对范汝晖恩宠有加,甚至将禁卫交在他手上,却被范汝晖反戈一击、结局潦草。如此行径,实为背主。

背主之人不可用,萧恒却多番示好,赐金银、加爵禄,还要给他老母尊贵。如果是想暗中伏杀,给的诱饵太多,恩典太刻意,反容易叫人识破。

难道想杯酒释兵权?

念及此,秦灼问道:“金吾卫近来军务整顿如何?”

尉迟松放下茶盏,“也就那样。不瞒大将军说,范将军逼宫怀帝,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自前朝之后便折了心气,还告了病,多少天不往军营跑一趟。”

范汝晖若的确心灰意冷,萧恒用富贵换他兵权,的确是最稳妥的法子。

有了这猜测,秦灼心却仍不上不下地吊着。尉迟松的确知无不言,但他总觉得隔了些什么。

次日,秦灼南渡,龙武卫亦当返程。他既是大将军,便于青衣江前登台,满酒宰牛犒军。

江边秋日萧条,又白又淡,芦花一吹,玉盘出飞雪般。秦灼在这秋雪中北望,举酒高声道:“陛下万寿无疆!”

“陛下万寿无疆!”

众将士一同高呼,纷纷饮罢,也无人察觉秦灼没吃一口。

他拉了拉裘衣,便见冯正康登台上前,低声道:“问出来了。”

朱云基私通的朝臣名单。

冯正康一一细数,正说完一个名字,被秦灼猛地打断:“谁?”

他声音不太对劲。冯正康摸不着头脑,试探道:“金吾卫大将军,范汝晖。”

砰地一声。酒碗打落。

秦灼那颗心落了地,在地上砸了个大窟窿。

***

《梁史·秦世家》记载:公忧以范祸,临青衣而不渡,犒龙武,偕归长安。

如此一笔带过,是故我们读史,常看轻这短短十八字的分量。但需要知道的是,秦灼做此决定,耗费了他一生中绝大部分的勇气。他早有预感,长安会成为家乡外他第二个坟墓。这里的坟墓是褒义的,南秦人的生死等一神圣。但他作为君王,注定只能在秦陵归葬。

我们可以在各种典籍中得知,秦灼一直在抗拒长安,萧恒一个人的埋骨地,他们两个人的情爱冢。他漠视、躲避、落荒而逃,但每当抉择时,又一次次往不归路上走。他也知道,青衣江边,是他最靠近正确的地方。

《秦史》中还保留了一点《梁史》无法触及的碎片:秦温吉和秦灼的争吵。要探知秦灼的勇气,须看他自己的回答:

公固还,子元、正康劝,弗听之。政君怒,瞋目叱公:“兄何愚!北投罗网,复作鱼肉,沦于人俎!”公对曰:“万乘相加,此国父待我;提携南北,此刎颈交也。国父所养,必当父虑;刎颈相交,即净颈熏衣以谢。向使君崩,曷不能陪耶?”

“虽然,犹我未报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二十九 愚勇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