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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皇遗事 第123章 一一七 破镜

作者:金牌芋头糕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9-02 09:52:26 来源:文学城

秦灼一举步,龙武卫便缩紧包围范围般,层层逼上殿来。圈子越收越小、越小越厚,等秦灼跨入殿门,他身后已是里外三层乌泱泱的人墙。墙皮像刺猬壳,每根刺都是出鞘刀剑,锋利枪矛。

殿门大开,天光已现,秦灼没有出声。

他直着眼睛,扑通跪在裴公海身边,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后,俯身在地,双手渐握成拳。

许久后,秦灼直起身,抬头看萧恒,鬓发微乱,神情木然,问:“我儿子呢?”

萧恒由秋童扶着立在一旁,余光扫到褚玉照,只说:“阿玠自有好去处。”

这句话似有另一层意思。

秦灼只觉脑内啪地一响,什么也管不了,当即扑上去揪住他衣襟,声嘶力竭地逼问:“我儿子呢?我儿子呢!虎毒不食子,那也是你儿子啊!”

他神色太过凄厉,萧恒一颗心被攥得生疼,忙搀住他,开口要劝:“少卿……”

秦灼一把挥开他,倒退两步,指着萧恒道:“萧重光,你好、你好……”

他一句话卡在喉咙里,脚步一晃,一头栽在地上。

一夕之间,地覆天翻。龙武卫受秦灼调令,任务是保卫太子,如今见秦灼责问天子,这才品出不对味来。正面面相觑,天子已半跪下来,托起秦灼后脑将人扶到怀中,吩咐道:“秦大君以为有人行刺,前来护驾。没事了,都去吧。”

他没抬头,脸皮青白,气微若无。待禁卫退散,才对秋童说:“叫阿玠回来吧。好好陪陪他阿耶。”

秋童看他脸色,到底没多话。萧恒把秦灼横抱起来,走到褚玉照面前。

褚玉照弯腰把秦灼背起来。

宫里的太阳红,沾在秦灼脸上,像一层血沫。萧恒抚平他的鬓角,到底没摸到脸上,眼神里说不清包含了什么。秦灼向着太阳去,萧恒背着太阳走,他身子越佝越厉害,突然一个踉跄。

秋童忙搀他一把,叫道:“陛下!”

萧恒摇摇手,不要人扶,自己步履摇晃地往后殿去了。

宫中变故朝野多有听闻,天子却只口不提,纷纷议论如落花,只得随水东流去。此后五日,萧恒罢朝,秦灼告病,个中蹊跷无人得知。

秦灼回到府中,睁眼先见萧玠,狂喜之后忽一阵后怕:萧恒没有废太子,那为什么诛杀裴公海?

裴公海究竟做了什么?

萧玠将蛇头果和千叶香包给他后,他立即提审下毒宫人。人证物证俱在,他再不能信也得信:他的老师,真的要杀萧玠。

也就是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兵围含元殿,他甚至要软禁天子。而萧恒当着龙武卫的面,并没有揭穿他。

第五日的黄昏,秋童奉命迎萧玠回宫,见到了形容枯槁的秦灼。秦灼正盖着黑狐狸大氅坐在院里,见他来,双眼亮了亮,似没见着什么人,又扑地一暗,哑声问:“陛下怎么样?”

秋童等萧玠入了轿子,才垂下两行泪道:“大君,陛下待您如何,你怎可……怎可如此疑他?”

秦灼只问:“陛下怎么样?”

秋童目含不忍,说:“大君自己去瞧瞧吧。”

回宫后,秋童对萧恒道:“大君要来。”萧恒坐了整整五天的冰室,仍不肯出去,只点点头,没作更多表示。等夜上了,秋童见甘露殿门前一盏灯火摇晃,忙迎出去,来人不是红衣,却是一身黑衣。

萧恒上阶,脚步一顿,问:“来了吗?”

秋童见他眼底那点光彩,不忍心摇头。沉默就是摇头。

半晌,他听得头顶笑了一声,萧恒提灯的手腕微微颤着,只说:“也好。”

午夜的月亮白,女孩子未搽胭脂的素净脸孔不过如此。太子和儿子分彼此,女儿和月亮却没有。青天之中,她容光焕发,乌云难蔽。她只要被那双人看见,就是劝和。她找出萧恒鬓边第一根白发时,也目送了大君府辘辘入宫的车轮。

深更半夜,秦灼步入殿中,点亮了甘露殿的一盏灯。

殿中人眼皮一掀,追着忽现的那点光,撞进他的眼眶。顿时,胶漆相投,水乳相融,等两人坐到一块,目光还在依依不舍。萧恒青着眼,秦灼白着脸。萧恒皮包骨头,秦灼行尸走肉,两个人都如同死了一样。

半晌,萧恒才回过神,张了张嘴,说:“来了。”

秦灼点点头,也道:“来了。”

又是一会无话。

萧恒目不转睛地看他许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好一会才止住,说:“对不住。但我的确没有骗你。玉龙岩和你的太子太师,没有人敢动。我的私印,前一段,还是交给你收着。我是真的……”

秦灼替他拍着后背,忙说:“我知道,我都知道了。”

萧恒喟了口气,抬手摸他的脸,说:“我知道,裴公海像你的父亲,没有人能比父亲更要紧。你怎么看我无所谓,但少卿,阿玠是我的儿子。哪怕是我的父亲,我也不允许他伤害我的儿子。”

秦灼张了张嘴,听见自己说:“在我这里,你也是最要紧的。”

萧恒摇头笑了一声,没有接话。过了一会,他握住秦灼的手,十根指头不分你我地绕在一处,叹道:“你不要害怕,龙武我给了你,就是让你用的。要不要紧的,你也不会杀我。毕竟咱们这些年了。”

他苦笑道:“咱们这些年了啊。”

这些年。他们的这些年像半个底悬空的大花瓶。美轮美奂,摇摇欲坠。花瓶里镇着鬼,萧恒现在把鬼名叫出来,那瓶子开始由内向外地剧烈颤抖了。从外头晃还好,挪挪地就够了。从里头作祟,不能救,没人救得了。

秦灼耳边突然炸响一声,那瓶子跌下地,碎得尸骨无存。他浑身打着哆嗦,萧恒抱住他,反反复复地、像说给自己般道:“你不要怕,我不怪你,我真的不怪你。我知道裴公海对你有多重要。你也不要担心我,我只是这一段有点累着,没有休息好。正好多睡几觉。”

“搬回来吧。”他说,“阿玠很想你。”

逼宫闹剧似一场大梦,竟就此轻轻揭过,阖宫上下不敢再提,但瞧他的眼神分明躲闪起来。他一走近,嘁嘁喳喳的声音便收住,等他脚步一迈,又开始交头接耳。人心怕了,这是萧恒也治不了的东西。秦灼不在意,他在意的本就只有萧恒一个。而萧恒呢,依旧待他如常,体贴照料无一不周,但秦灼知道,有句老话:破镜难圆。

他们两个早拼成一面镜子了,你嵌着我,我镶着你。交股厮磨,生死相依。这次叫他哗地打翻在地,只滴溜溜打个转,依旧亮堂堂明晃晃,似乎光洁如新。但秦灼明白,不可能。打了就是打了,如新不是新。或许萧恒的那一半居然完好,先破损的竟是他。从前有人问他,什么心最容易碎?现在他知道了。良心。他良心的裂隙里被种下妖魔的种子,妖魔就透过他的瞳孔来看世界,久而久之,连萧恒都要变成阴恻恻的样子。

而且,萧恒终究不是没有变化。他先发现萧恒的异样,是回来后的第二个夜晚。

两人吹灯上床,萧恒背身躺着,他贴在身后,手臂跨过他肋骨抱在胸前。迷迷糊糊间,秦灼似乎听见有人低喊一声,他睁开眼,只觉身边人肌肉绷紧,浑身发颤。他心中一紧,忙抚萧恒后心,只觉寝衣都黏在背上,深秋时候,这人竟出了涔涔一身冷汗。

秦灼忙抱着他叫:“六郎、六郎。”如此喊了七八声,萧恒才动了动眼皮,两眼黑洞洞地照在秦灼脸上,好久才缓过神,问:“怎么了?”

秦灼问:“你怎么了?”

萧恒默了一会,还是道:“发了噩梦。”

秦灼又问:“梦到什么?”

萧恒反而不说话,静静从他腿上躺了一会,随手擦了把脸,便从他怀里撑起来,只说:“睡吧。”

好容易挨到天明,秦灼私下请了太医,将他形容道了一遍。

太医沉吟片刻,道:“似乎是惊悸忧怖所致,但陛下心性坚忍,如何也不至于此。”觑着秦灼脸色,又说:“臣先开一服安神汤药,陛下用着,当有好转。”

他这话一出,秦灼反倒有些失魂落魄,只应了一声,连太医告辞都没有理会。

萧恒……在怕他。

也是,萧恒这样的人,掏心掏肺地对他,将关乎性命的禁卫交在他手上,却被他背后捅刀,逼宫上堂。他扪心自问,换作自己能受得了吗?换作谁能受得了?

他终于成了萧恒的梦魇了。

破绽如谎言,一环套一环。秦灼发现另一件事时已经过了一个月。

清夜如水,罗帐低垂,他动了心念,抬手摩挲萧恒眉头,问:“你想吗?”

萧恒还没睁眼,就被他俯身吻住了。

睡时衣衫松散,轻易就肌肤相贴。两人呼吸粗重着手脚交缠,猛地,萧恒翻坐起来,将二人拉开空隙。

他避开秦灼的目光,说:“少卿,我有点累。”

秦灼定定看了他一会,说:“那睡吧。”

他先侧身躺下,萧恒在背后抱住他。夜沉如水,气息交叠,**尘泥般在水中静静下淀。他一颗心也一起沉下去,溺死了。两人贴耳交颈,就这样一夜无话,睁眼到天明。

天明之后,萧恒不提这话,替他穿衣打理,照常说笑,仿佛一如往昔。

只是不再碰他。

这般僵了几日,直到又一个黄昏。萧恒推开殿门,只觉暖香扑面,熏得肢骸陶陶。殿中四下无人,只听室内隐约传来喘息之声,朦朦胧胧,也不真切。他往内殿走,见层层叠叠的罗帷低垂,日光昏昏里宛如红潮。萧恒正要抬步,地上却骨碌碌滚下个东西。

龙眼大小的一只铜铃,花纹镂刻,凹凸不平,表面**黏了层水。他拾在手里,只觉铃铛尚温,犹自转动,切切有声。

他虽不用这些东西,却也知道是什么。榻上细细吁.气声灌在耳中,萧恒忙夺步上前,慌张打开帘子。

他先瞧见秦灼的脸。

秦灼坐在榻上,鬓发湿透,脸颊晕红,一双眼半睁不睁,正意乱神迷着。他嘴唇本就饱满,如今无声大张着,只从喉间挤出几缕嘶嘶的喘息。一身衣裳仍周正穿着,独去了下裳。他嘴中含混叫了几声,方喘着气道:“还一个,你来……弄了……”

他二人从不用物什。秦灼少年不易,没少遭过作践。萧恒痛心,对此绝口不提,又素来顾惜秦灼,少见他如此神智混沌的模样。

他当即明白了秦灼的意图。

见他在榻前止步,秦灼便抬腿将他绊过来。萧恒由他拥着一探,当即听他在耳边一声尖叫。

萧恒深吸口气,缓声道:“少卿,你放松些。”

秦灼趴在他肩头,断断续续说:“你来罢,就这么……来。”

那人没有回答,手上却加了力,秦灼眼前白光一炸,也顾不得劝他。不知过了多久,方模模糊糊听得当地一声,另一枚铃铛被丢得老远,滚了一地的斑.斑水迹。

秦灼跨在他腿上好一会,才缓过劲来,软着手去解他腰带,却被当即扣住手腕。

萧恒低声说:“不行,少卿、不行。”

热浪浪的情潮退却,秦灼脸上不正常的潮红也淡了。他往萧恒袍子下一掂,问:“你就这样?”

萧恒却说:“一会就好。”

秦灼静了一会,哑声问:“我呢?”

萧恒张了张嘴,还没出声,秦灼就从他身上爬下来,只道:“我泡一会,你休息吧。”

说罢,他将衣袍胡乱系好,颤巍巍地踩履下榻。那只铜铃滚到跟前,叫秦灼一脚踢远,滴溜溜飞去角落,再听不见了。

“少卿。”萧恒叫住他。

默了片刻,萧恒的声音才轻轻响起:“是我的问题,不怪你,少卿,都不怪你。”

秦灼直着眼,瞧着窗上的太阳。彤彤的影子,落上白窗纸,红得像滴血。好苍凉。

他还要怎么要求萧恒呢。萧恒都做到这一步了,他还能怎么要求萧恒呢。

是他的报应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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