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一跃而出,身法优雅,衣袖飘飘,脚下没有丝毫停顿,几乎足不沾尘地掠入激战场中。他掌中的那把宝剑,剑身细长,笼着一层淡淡的粉红色,舞动之间,玉树流光,凄艳迷离,真正美得让人想哭。不过,此刻场中之人,恐怕是想哭都来不及了。
就见谢玄一出手便没有片刻犹豫,剑剑都是杀招,步步都是人命。他一路掠过来,举手投足之间风度翩翩,但是每一剑刺出,必有一人倒地。无论是“真言门”,还是“五斗米教”的都无人幸免。毙于剑下之人或剑点眉心,或剑中咽喉,或剑刺心脏,都是一剑毙命。他进退如闪电,出手如鬼魅,端得狠辣无比。那把细长的剑身上泛出的粉红色光泽,初时极淡,仅显出一抹淡淡红晕,但在连饮数人鲜血之后,色泽竟越变越深,逐渐转为深红,妖异至极。
说来啰唆,那时却极快。谢玄接连刺倒数人,来到“五斗米教”的那个老道士身前。老道士已拔出长剑,一剑挑出。却陡然只觉两耳生风,眼前谢玄的身影竟蓦然消失了,手中挑出的长剑落了空。老道士心知不妙,赶紧变招,却哪里还来得及,只觉背心一凉,扑倒在地。原来是谢玄以极为精妙的身法,穿花绕树般绕到老道士的身后,反手一剑正中心脉。
紧接着,他头也不回地径直扑向徐道明。徐道明在目睹谢玄一路连杀十几名高手,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简直就像喘口气那么简单后,顿觉此人的武艺之高简直匪夷所思,此刻更不假思索,双掌全力击出,正是他的绝招“太乙神雷”!
他这一掌是连吃奶的力气也使了出来,完全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保留,劲风激荡,风雷大作,只盼能阻一阻眼前这个貌似俊美,实则冷酷无比的杀神。而至于正在和他交手的白周流,暂且被抛诸脑后。
同一瞬间,徐道明只听耳边“嗤”的一声,原来白周流眼见谢玄来势凶狠,竟然放弃了和他之间的激斗,全力一剑攻向谢玄的腰腹要害之处,想要合二人之力联手对付谢玄!
谢玄付之一笑,左掌轻描淡写的向外一翻,一掌迎向徐道明威猛凌厉的太乙神雷,右手芙蓉剑轻轻一抖一绞来对抗白周流的龙吟宝剑。
他这一掌看似绵软无力,仿佛没有任何掌风,却分明大有名堂。当他的手掌和太乙神雷的罡气还未能对接上时,徐道明便已惨呼了一声,眉心赫然出现一点血印,仰天便倒。与此同时,芙蓉剑和龙吟剑相交发出一声“叮”的脆响,白周流的龙吟宝剑脱手飞出,慌乱中人拼命向后猛退,才堪堪避开当头笼罩而下的红色剑光。白周流的脚跟还未站稳,谢玄的身形已如鬼魅般跟进。速度之快令他来不及施展任何防御动作,那口泛着红光的芙蓉剑就顶在了他的咽喉上。
在容楼这样的高手眼中,谢玄的每一剑虽快逾闪电,但其中任何一个细小的变化都演化得清清楚楚,速度、力量、角度无一不是精准到毫巅,看得容楼血脉贲张,激动不已。白周流、徐道明的武功都是当世的一流好手,竟连谢玄的一剑也挡不住,着实令容楼始料未及。这个公子哥模样的谢玄竟真如他自己所说的,是个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容楼到现在也不敢相信,自己在南方所遇到的第一个汉人,居然就是这等厉害的角色!
容楼一边惊叹,一边凝神观战,还不免在心里拿谢玄武功和自己没有受伤前作比较,结论是不遑多让。
‘芙蓉剑’上的寒气逼人使得白周流全身的汗毛根根竖立起来。死亡的威胁,令他如置冰窖。
谢玄看着他,目光中似是有些怜惜,又似是有些赞许,“虽然你是合了二人之力,但能挡我一剑也算难得,今日便不杀你了,你自去吧。”说罢,撤剑收手。
剩下的那些人哪还有勇气敢与谢玄再战,早一窝蜂地四散开来,逃命去了,只恨爹娘少生了几只脚。
别人逃得,毕芒却逃不得,因为那张琴已被他顺手背在了背上。尽管他是大师兄,但武艺不如白周流。眼见白周流尚且当不得别人剑下一合之敌,他自己若是上前岂不等于白给?此刻想也不想,转身就跑。只可惜他实在不够聪明,没想到先把琴扔下再跑。
谢玄的身法迅捷如鹰隼,灵巧如飞燕,从背后掩杀上来,他如何逃得掉?
只一剑,毕芒命丧黄泉,毫无悬念。
当谢玄收剑入鞘,背着琴走向容楼时,容楼仍痴望前方,还没能从这一战中清醒过来。
时间倏忽而过,刚才震撼山谷的刀剑相交声、厮杀打斗声就此化为一片寂静,空地上平添出十几具尸体。除了这些尸体,天光坳里空荡荡的,只剩下穿坳而过的山风在两处山壁间折返回荡。
“小楼,看什么这么出神?”
“看你的剑。”
“我的剑怎样?”
容楼赞叹道:“你的剑脱离了招式,只剩下四个字。”
“哪四个字?”
“快、稳、准、狠!”
谢玄颇感意外,愣了一愣道:“你能有这番见解,实属难得。”他没料到以容楼表现出的武功修为,能对他的剑法有如此精准的认识。
容楼自嘲苦笑道:“如果我告诉你,我曾经是和你一样的高手,你信不信?”
“我信。你告诉我,我为何不信?”
“其实你的武功这么高,早可以把琴抢回来的。”
“我从来没说过不可以。”谢玄笑得很轻松:“一开始跟踪他们,是为了弄清什么人偷走了琴,后来发现至少有两拨人在争抢它,我就更加好奇,想弄清这两拨人各是什么来路,所以才迟迟没有出手。”
“现在你知道了。”
谢玄回头看了一眼刚才的战场,再转回头来时已是一脸的悒悒不乐。
看他没有预想中的如释重负,容楼不明所以道:“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琴也寻回来了,你怎么反而不高兴的样子?”
谢玄的语气中有一丝疲惫和伤感,“因为我讨厌杀人。”
容楼诧异道:“那你还那么狠,几乎招招致命。”
“正是因为讨厌,想要快些结束,才招招致命。而且你瞧我胜得轻松,也是因为我全力施为,招招制命,若是手下留情,被他们围将起来,就算武功再高也难免要受伤。”
他虽是当世高手,却从不轻敌,抱定了‘搏狮用全力,搏兔亦用全力’的宗旨,只要是需要动手的时候,不管敌人武功高低,总会尽力而为。
容楼犹豫了一下,还是单刀直入地问出了很想知道的问题:“方不方便告诉我,你拿来破‘太乙神雷’的是什么掌法?”
其实,他不是不晓得高手是不会轻易将绝招告诉旁人的,但实在是太好奇了,忍不住不问。
谢玄敷衍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岔开话题道:“我瞧你身上没带银两,野地深山里当然没什么,但出了山难免诸多不便。”他取出几十两纹银塞给容楼,又道:“当我是朋友的话就收下,什么也别说。”
容楼已当他是朋友,坦然收下,稍后不甘心道:“还是没能找到杀死青松道士的那名高手。”
“是啊,我也很想见识一下‘无量宝焰指’是何等奇功。”谢玄不无遗憾道,“我对中原武学知之甚广,从来不曾听说过这种功夫,想来是出自西域。伤你的那个和尚是什么人?”
如果告诉谢玄自己是伤在西域高僧鸠莫罗手底,说不定就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容楼只能尴尬地笑了笑算作回答。
谢玄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又是他不能说的秘密了,于是没有追问。二人无意北上,一路折返而回。
正走着,谢玄忽然停下脚步,“哎呀”了一声,惊呼道:“糟糕!”
容楼见他一惊一乍的,疑道:“怎么了?”
“我忽略掉了一个人……”谢玄如梦初醒,“‘徐阳映天温,清幽万象殊。’。”
容楼奇道:“这不是路上遇到的那个青年吟的诗句吗?”
谢玄双拳相击,万分懊恼道:“他就是温殊!”
“什么!他?!”
“‘徐阳映天温,清幽万象殊。’,两句句末各藏尾一字,合在一起正是‘温殊’!”谢玄摇头,慨叹道:“他居然真把姓名告诉我了!”
“那个人就是‘真言门’门主?”容楼觉得不可思议。
“应该错不了,看来此次夺琴已经劳动他亲自出马了。”谢玄转而又道:“估计在三清阁歼灭‘五斗米教’的人以后,他就和白周流等人分开了。”
容楼顺着往下想,道,“身为门主,想必事务重多,不方便北上送琴也在情理之中。他和那女子一行、白周流等一行、再加上那个用‘无量宝焰指’杀害青松道士的书生......这么说,‘真言门’的人至少分作了三路?”
“也许吧。”谢玄叹息道:“可惜了。那样优雅、通透的一个人,竟会是‘真言门’门主。”
容楼担心道:“你这琴如此宝贝,他们会不会再去你家抢啊?”
“像之前一样去偷,也许还有可能。”谢玄傲然笑道:“抢?借他们个胆,他们也不敢。”
容楼欲言又止了几次。
他很好奇这张琴到底有何宝贵之处,但又顾及几日前曾问过谢玄,没能得到答案,所以犹豫该不该再问。
谢玄一下就看透了他的心思,“你不就是想问,我的琴为何能令这些人冒死抢夺吗?”
“我知道不该问。”
谢玄摇头,“不是你不该问,是我真的不清楚。”
他边回忆边道:“这张琴叫‘失魂琴’,我也是一个半月前才偶然得到的。”
容楼疑道:“从你到手没多久就被别人偷了去看来,它应该十分珍贵。”
“是张好琴,但谈不上珍贵。名琴如‘号钟’、‘绕梁’、‘绿绮’、‘焦尾’等,我虽无缘得见,但也知晓一二。这张琴虽品相非凡,却有点儿来路不明。”谢玄无奈摆摆手,“而且它还有个致命的缺点。”
容楼彻底糊涂了,“那‘真言门’为何偷琴?‘五斗米教’又为何要抢琴?”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谢玄皱眉道:“一个半月前,我好不容易得了空闲,偷跑去游山玩水,而后莫名奇妙地得到了这张琴。”
“骗谁呢?你一个大活人,游山玩水还用偷跑去?”
谢玄苦笑连连,“看到了吧,公子哥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其实,现在我能出来,还得感谢偷琴的贼人。若非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偷到我家里去,我哪能借这个由头理直气壮地跑出来?”
容楼嘿嘿笑道:“瞧你的样子就知道家世不错,家里长辈不是官宦就是商贾。。”
谢玄欲言又止道:“其实我家......”他本想告诉容楼自己的家世来历,但一想到容楼连真实姓名都还瞒着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也就不打算说了。
容楼还不识趣地追问:“你家什么?”
泥人也有土性,谢玄转而微笑道:“没什么。反正,出来的这段日子我走马观花,游山玩水,过得自在逍遥。稀奇古怪也好,装模作样也罢,反正无所顾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平时不能做的都做了个遍,还结识了你这个朋友。其实,这种爽快、轻松的日子就是我想要过的。”他又拉长了脸,显出一副苦相,哀叹道:“只是注定长久不了,无奈啊无奈。”
说罢,他就把怎么得到‘失魂琴’的经过全告诉了容楼。
原来,一个半月前,他偷跑到距离扬州城三十多里地外的甘泉山里逍遥,却遇上一群番僧在追杀一名胡人老头儿。老头儿身上背着一张琴。在孰是孰非并不清楚的前提下,谢玄不想趟这趟浑水,直到后来看老头儿快被打死了,才动了恻隐之心,出手打伤了几个番僧,把人救下了。谢玄看老头儿一身外伤,内伤也很重,可能没得救,想着死马当活马医,给他运功疗伤试试,那老头儿却疯疯颠颠地大笑,说什么‘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没命’啦,‘枉废心机为他人作嫁衣裳’啦,还有什么‘看来琴的主人注定不是他’啦,诸如此类的一些疯话。然后拒绝疗伤,把琴硬塞给了谢玄,告诉他琴名‘失魂’,已经选定谢玄做了新主人,然后就大笑着气绝身亡了。
容楼像听天书一样听完,简直没法相信,“真是奇人奇事!琴还能选主人?要不是我信你这个人,肯定以为你编故事骗小孩儿。”
谢玄叹道:“谁说不是呢。我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只好将他草草埋葬在甘泉山上,立了个无名碑。只是,他话里的意思,应该是费尽心机得到的‘失魂琴’,却白白便宜给了我。还真是个疯老头儿。”
“你总归是爱琴之人,‘失魂琴’落到你手里也算幸运了。”
谢玄惊喜道:“哈,你居然挺了解我的,我的确喜欢琴。”说完兴致顿起,解下背上琴匣,期盼的目光里好似闪着星光地望向容楼:“想不想看看?”
没人舍得让那样的目光失望,容楼用力点点头。
谢玄找到一块平滑的大石台,将琴匣放置上面打开。里面是一张七弦古琴,琴面漆层有许多梅花断纹。琴为凤身,色泽苍然,形制古朴,上山下泽,有龙有凤,还兼有天地万象。
容楼指着断纹,道:“这琴够老的。”
谢玄道:“不错,琴不过百年不出断纹,随年代久远的程度不同,断纹也不尽相同。这种‘梅花断’至少要四五百年才成。”
容楼眼前一亮,“你这么懂琴,琴艺是不是很厉害?”
谢玄少有地流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这个问题挺难回答的。不过,我向来不喜欢妄自菲薄,自问在琴艺上也下过一番苦功。可说到‘厉害’,有一人琴艺胜我百倍,却还每每嫌自己学艺不精。有她在,‘厉害’二字我实在说不出口。”
容楼宽慰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不妨事。你既下过一番苦功,琴艺一定错不了,正好手边有琴,不如弹奏一曲,让我饱一饱耳福。”
谢玄搓着手,想要又不能的感觉真糟糕,“我很想弹给你听,但没法用这张琴。”
“为何?”
谢玄的脸快成苦瓜了,“因为这张琴有个致命的毛病。”
“什么毛病?”
“弹得,听不得。”他连叹数声,“所以我才说它绝非珍品。试想只能取悦琴师,不能拥有听众的琴,怎么能称得上‘珍品’?”
“怎么会听不得?”容楼不明就里。
“初得此琴时,我曾独自弹奏,只觉这琴的音色泠泠,绕梁不绝,琴声如诉,尽知人意,可谓深得我心。兴奋之余便邀了几个朋友一起听琴。结果琴音一起,他们就失魂落魄,发狂疯颠,我大惊之下只得停下不再弹奏,稍后他们才恢复理智。过后我问他们,发现我弹的明明是高山流水,他们听在耳朵里却是摄魂之音。”他苦恼地看着容楼,“后来我就很少再弹它了,必竟只弹给自己听未免无趣了些。”
容楼边琢磨边道:“能让人失魂,叫它‘失魂琴’还真是贴切。”
“所以,这琴弹不得。”谢玄惋惜地摇头。
“弹得弹得!”容楼剑眉一挑,道:“亦狂亦颠迈俗流!今日,我偏要听上一曲,失魂疯颠一回!”
他想的是,如此神奇的琴音,今日得遇,怎么能不挑战一下?
谢玄挑起大拇指,“好气魄!那我就尽心尽力为你奏一曲‘梅花引’。”说完手抚弦上,又瞧了一眼容楼,心道:一会儿若见他发狂疯颠便及时摁弦止音。
“弹吧。”容楼从容不迫道。
谢玄以指触弦,琴声乍起,却虚洪不实,兼因开始的心思都放在了关心容楼的反应上。心空,自然琴音就空了。见容楼微笑听琴,并无异样,谢玄暗自称奇,逐渐放下心来,专心弹奏起来。稍后,曲音清幽缭绕,节奏舒畅鲜明,一种孤高的寂寞显现于谢玄指下,浸透进曲调之中。一时间,容楼鼻间似有寒香沁入肺腑,恍若瞧见在万木萧瑟、风雪飘零的严冬中,一梅独放,孤标傲世。一曲终了,谢玄恍惚道:“你竟……”
容楼笑了笑,道:“我可没听到什么摄魂之音。倒是你琴艺高超,使人闻之欲醉。”
其实他心里也觉得奇怪,如果谢玄没有说谎,为何这‘失魂琴’别人听不得,他却能听得?
谢玄还没从迷糊中缓过神来,呆呆道:“过奖。”
容楼回顾琴音,有些疑惑道:“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
“什么?”
“从琴音里,我感觉到一丝惆怅和无限的孤独。”
谢玄恍然间只觉五味杂陈,一边将‘失魂琴’收入琴匣,一边喃喃自语道:“居然有人能听出我的弦外之音。”
琴背在身后,谢玄似是想明白了,“高山云雾古琴冷,一曲梅花待知音。”转而“哈哈”大笑道:“小楼,原来你是我的知音。”
容楼愣了愣,摇头道:“我只是听懂了你的琴音。不过,我不懂,像你这样武功高强,气度非凡,家世不错的有钱公子,本该是鲜衣怒马,受人簇拥的中心,为何琴音如此孤独?”
谢玄仰天笑叹道:“高处不胜寒。”接着又做了个鬼脸,“不过,终有一日,我会按自己的想法去活的。”
容楼笑道:“嗯,相信到那时候,你就不会觉得孤独了。”
二人又回到了五叉路口的陈记茶斋前,谢玄道:“我出来的时日不短了,现在琴已寻回,要赶回扬州去了。你呢?”
“我打算先去双牌镇休息几日,再上路往南方去。”
“你要去南方的哪里?”
容楼茫然道:“随便哪里,走到哪里算哪里。我从小在北方长大,还没见过南方什么样子。”
谢玄建议道:“想见识南方,一定要去扬州瞧瞧。”
容楼道:“扬州我倒是听说过,只是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地方,也在江南吗?”
谢玄捂嘴笑道:“不是只有长江以南才叫南方。扬州虽地处长江以北,不过于你而言已经是南方了。”
容楼似懂非懂地“哦”了声。
谢玄揽过容楼,“我就在扬州,如果你去扬州,可以找我听琴。反正除你以外,也不会有别人能听懂我用‘失魂琴’弹奏的琴音了。”
容楼笑道:“我尽量吧。扬州不是个小地方,想找到你估计没那么容易。”
谢玄微微一笑,道:“你只要到了扬州,随便找个人问谢玄,就一定知道上哪儿找我了。”
容楼含糊应下,心想他家虽然有钱有势,可他年纪轻轻,武功虽好,又不是多有名望的人,哪可能人尽皆知。只道是谢玄要么说大话,要么只是客套一下,并不希望自己这么个北方难民找上门去。
两人挥手告别,准备各选叉路分手离开时,
“对了,小楼,现在我已当你是知音,可以告诉你了,我那掌法唤作‘金针棉掌’。”谢玄转身,回头会心一笑,道:“有机会我教你。”
那一笑,风流倜傥,美不胜收,瞧在眼里,映在心头,一瞬间容楼竟心头鹿撞。
二人各奔前程自不用说。
一连几日,容楼按时运功调息,只觉恢复内功遥遥无期,但四肢的力气总算是恢复了。他原本神力,纵然没有内力相助,只是一般好手也不能拿他怎样。偶有几次,他强提真气,惊喜地发现居然可以稍稍集拢一瞬,但也只有一瞬便又四散开来,接踵而至的便是心脉处仿若刀剐火烧般的强烈痛楚,令他几欲晕倒,冷汗淋漓。这样反复几次后,容楼便再不敢试着强提真气了。
清晨,容楼从客栈出来,继续走在南行的小道上。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以前在书里看到过的“烟雨江南”。这里虽然还算不上是江南,但已和北方大不相同,冬日的清晨,林间寂静无声,空气中是淡淡的、如水墨般的灰色雾气,树叶吸满了露水,一切都是湿漉漉,连寒冷也变成了液体,在人的毛发、皮肤上流动。容楼感觉很不适应,不禁打了个寒颤,怀念起仅属于北方的干燥。
北方不但有干燥,还有他的凤凰。一想到这里,他心中寂寥难耐,是不是此生就要客死南方,再也见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