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宁湖从小帮着家里做生意, 口舌自然是巧一些,当下把李老太好一顿安抚。zuowenbolan
李老太终究是不想看着欧氏去死,再者乡野出身, 对一些事确实底线低些。
比如乡下妇人也得下地, 水田里头挽高裤腿,难道还想着别给人看了去?她一个寡妇,给个无赖老光棍嘴花花两句,她难道就不活了?把人脑花打出来才是正经!
李老太终究是没再反对, 再进到产房去, 见这大夫确实也在尽可能的避讳,便也忍了。
王氏心慌慌的, 一则忧心女儿这一关闯不闯得过, 二则又忧心闯过了日后又怎么过。待见着李高惟一直面无异色, 而李老太脸色虽没笑意, 却也没有现出厌恶和怒色, 便在心里直念佛。
有了大夫出手施针, 欧氏终于是止住了血, 稳定了情形。
一家人大松了口气, 也不敢松懈,留了大夫在外院住下。王氏也并不回家去,一直守着欧氏。
家里见天的三顿药给欧氏灌着,给小宝儿洗三过后,欧氏肉眼可见的好转下来,这才算是彻底安心了。大夫留下药方, 告辞而去。
李宁湖心里差点给留下个心病,这生孩子不出意外倒好,现代也提倡自然分娩。可但凡出点意外,就容易嗝屁。古代生产,风险实在过高!
她心里就琢磨,这古代高门主母有些主动给丈夫纳小妾的,也并不一定是要体现贤惠,说不定是孩子生够后就以此避孕?要不然一个难产死了,等着丈夫娶填房来住自家房子,睡自家男人,打自家孩子?
一不留神就想远了,自己也觉得好笑。
李老太抱着孩子往李宁湖面前递:“哎哟,乖孙,看看,这是你二姐姐。”
李宁湖就着李老太的手去看,不过几天,这孩子的皮肤就舒展开了,只是还一直闭着眼睛睡,全身一股奶香味,小手攥成粉粉的小拳头。
李老太从前没闲心逗孙儿,如今身份境遇不同,看着这个宝贝孙儿,真是爱不够,撅着干瘪的嘴,在这粉孩儿脸上嘬了一口。
李宁湖还没看两眼,这小孩就尿了,奶娘抱过去换尿布,不意间把小婴儿一只袜子给蹭掉了,李宁湖一看,脚趾头跟黄豆一样大,怎么看怎么可爱。
奶娘一换好,欧氏就招手让送过去,放到自己身边。
她望着自己九死一生才生出来的儿子,心都化了。
众人稀罕了一会孩子,怕吵着欧氏,便都走了。
王氏便道:“你还是躺着吧,这月子里,多躺着,好生养养。”
欧氏懒懒的拿条最柔软的丝帕帮着儿子擦擦小脸,道:“不让下床也就罢了,怎的坐都不让坐了?总这样躺着,骨头都酸了。”
王氏唤了乳娘来,让把孩子抱去一边屋里,自己坐到欧氏旁边,按着她躺下了。
“当心以后腰疼!要是嫌无趣,我陪你说说话。”
欧氏应了一声:“父亲到哪了?”
王氏道:“上回捎信,已是说起程了,我估摸着月底能到家。”
“母亲打算请了谁去说项?”
王氏沉吟:“请你七伯父去说项。”
欧氏诧异,她七伯父任御史台御史中丞,可风闻奏事,又在文坛素有才名,最是清高之人,当是轻易不会替人说项才是。
王氏叹了口气:“我们终究是同族,求到头上,总有几分薄面,否则岂不让人说他凉薄?再者,我预备将那方前朝齐大儒所制的澄泥砚送予你七伯父,他是个好风雅的,见着这方砚,该是愿意了。”
“母亲不是说这是齐大儒的得意之作,已为绝响,属可遇而不可求之物,要留作传家之用?哥哥也对之十分珍爱。”
“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就为着我的小外孙,再好的东西也比不上姑爷的前程。”
欧氏闻言,微微点头,有了子女,自然要为子女打算。
王氏又道:“这回你生产,我方觉着将你嫁入李家的好处来。若是将你嫁入个大户人家,恐怕你这会子人已不在了。不光是姑爷,你婆母也是大度的,不难相处。从前那些怨言就不要再挂在嘴上了,如今儿子都有了,就好生相夫教子,好生过日子。”
欧氏垂了头,抿了抿嘴角:“母亲,我知道了。”
等过了一月,欧氏虽然下床走动无碍,但脸色看着还是有些苍白,李老太便说:“横竖也无事,索性就坐个双月子,再养一个月更好。”
欧氏闻言道:“婆母,我这身子骨都生锈了,再躺不得了,少走动些,汤药照常吃着便是。”
李老太便不再劝说,横竖欧氏就是不坐月子,也不能去做重活。
此时已是初夏,夜里虽然还凉,但白天太阳晒着,已有了些躁意。
欧氏裹着件极薄的披风,由婆子扶着,缓步走在绿意盎然的园子里。
欧氏向钟妈妈道:“躺了这月余,桃花是错过了,但这石榴花红彤彤的,倒也好看。”
钟妈妈讨巧道:“可不好看嘛,石榴可代表着多子多福哩。”
欧氏闻言便微微露出些笑意,她出来逛园子,怕小孩儿受不得风也受不得热,没敢带出来,就这一会子不见,她就有些掂记了。
钟妈妈又道:“花房里头还有几盆牡丹,夫人要不看看,可就赶不上这尾子了。”
欧氏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立即道:“走,看看去。”
主仆两个慢悠悠的朝着花房走去,待进了花房,欧氏惊喜的发现一盆青绿色牡丹,既华贵,又不失清雅,却原来是盆名品牡丹豆绿。
“这花房是谁打理的?”
钟妈妈会意,这是要打赏。只是还没等钟妈妈说话,旁边就躬着背走出来一个婆子。
钟妈妈一看,原来是负责打理园子花木的姚婆子。
姚婆子行了个蹲礼:“老奴见过三夫人。”
欧氏只看了她一眼,并没说话,只伸着指头在花朵边沿轻轻滑过。
钟妈妈问道:“这豆绿是你养出来的?”
姚婆子陪着笑脸:“是,是。奴婢也是随着夫人嫁过来的,知晓咱们夫人打小就爱这些花儿草儿的,对着这几盆牡丹,奴婢是早早晚晚的都得看一遍,就怕叶儿黄了,虫儿咬了,开得不旺,半点儿也不敢疏忽。”
欧氏听着,心下觉着她会办事,便露出个笑来。
钟妈妈看着便从身后丫鬟手里拿了个荷包来,递给姚婆子:“这是夫人赏你的,往后还得如此用心才是。”
姚婆子伸双手接了荷包,只觉手上微沉,心知这份赏不小,心里不免就飘了,不禁想起了月前的事来。
她犹豫了半晌,钟妈妈看出不妥:“还有何事?”
姚婆子左右看了看,这花房地方不宽敞,随欧氏进来的便只有钟妈妈和一个大丫鬟,她壮了壮胆子,便上前道:“夫人,老奴月前在园子里剪枝,听到老太太和二姑娘说话,也不知当不当禀与夫人听。”
钟妈妈立刻变了脸色:“老太太和二姑娘也轮得着你来嚼舌根?!”
姚婆子立刻给吓得腿肚子发软。
欧氏却若有所思的看着姚婆子。
钟妈妈走到欧氏身边,低声道:“夫人,如今咱们一家子上下和乐,都为着小少爷高兴着哩,夫人不可听了这些刁奴挑拨。”
欧氏原本俯身去看花,这会子也站直了,神情淡然:“让她说。是不是挑拨,我听了自会判别。”
姚婆子一下从大惊到大喜,腰背更弯了,陪着笑脸道:“老奴当时听着老太太跟二姑娘说,她解过签,夫人当天生产,才能生出个富贵双全的金孙,怕夫人误了时候,老夫人就想着要给夫人汤药里头下点符灰。”
“老太太还说,还说,夫人小心眼子,比不得大夫人,打得骂得不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