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笙走进椒房殿时正好见着平公公走出去。平公公看着宝笙笑道:“宝笙姑娘,去内务府拿绸子还要宝笙姑娘亲自去啊?老奴可得好好说说那帮偷懒的奴才。”
宝笙说道:“倒也不是他们偷懒,实在是挑得绸子送了三次来都不合娘娘心意,娘娘便让我跟去内务府里选了。”
平公公看了看宝笙手里的几匹绸缎:“这些绸子是极好的,也素雅,娘娘好眼光。”
宝笙问道:“今日怎么平公公来椒房殿了?”
平公公笑道:“可是好事呢。再过些天就是春蒐了,太后的意思是让皇后娘娘跟着一起去。”
“春蒐?”宝笙忍不住开心起来。春蒐,夏苗,秋狄,冬狩那可是一年之中的盛事。皇上要在郊外建设皇家围场,还要请朝中重臣同猎,行宫里那叫一个热闹!
先皇时,风歌儿跟随风砚清去过一次,正是在边关救下先皇之后,风歌儿又在猎场上大出风头。先皇一开心就封了风歌儿为归德司戈,让她在御前执戟。待得风歌儿再大些,只要围场上有风歌儿的身影,哪一次不是风歌儿拔得头筹?那才叫个恣意快活!
平公公见宝笙开心,笑着说道:“宝笙姑娘这就去准备吧。”
宝笙对着平公公福了一福赶紧走进了椒房殿中。风歌儿捧着一本书坐在梨花树下翻着,见宝笙蹦蹦跳跳地跑回来斜昵了一眼:“今日你倒是不端着椒房殿掌事宫女的样子了。”
宝笙将绸缎放好:“娘娘,您怎么好似没兴致似的?您不想去春蒐吗?”
风歌儿淡道:“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宝笙瞪大了眼睛:“这还不好?春蒐、夏苗、秋狄、冬狩,要能次次去才好呢!凭娘娘的武艺,拔个头筹不是轻而易举的?以前围猎之时,哪一次不是您拿头筹?”
风歌儿好笑地把书放下:“先皇年迈,又有旧疾在身。围猎之时自然是让了武将去拔头筹。但现在皇上正值盛年,又是皇后身份,怎么还能去拿那头筹?春蒐之时,留在行宫里便好。”
“啊?”宝笙失望道:“娘娘您以前去围猎之时我不能跟着,盼着能去开开眼呢。怎么竟还是不成?”
风歌儿淡道:“你要想去看看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太后仁德心善见不得杀生。所以先皇围猎之时是不带后宫嫔妃的。但我看那围场里也为宾妃留了帐篷,预备着先皇兴起时宣召。你想去围场看看我们也可留在那帐篷里,也能看到围猎盛况。只是皇家围场哪有边关真正的山林里有意思?那都是围场设立好了之后,将那些没有身孕的牲畜放进围场里。这般易取你怎会觉得有趣?”
宝笙憨憨地笑道:“皇后娘娘您这可高看我了。得来全不费工夫才开心呢!这次去围猎的话,墨哥儿应当会去的吧?许久不见墨哥儿竟还有些想他了。”
风歌儿好笑道:“以往在边关时,怎么从来没听你这么说过?”
宝笙笑眯眯地看着风歌儿:“墨哥儿知道我们会去,定会给我们带些瑞楼的糕点。”
风歌儿好笑道:“这御膳房里的糕点竟还不够你一个人吃的。”
宝笙笑道:“御膳房的手艺再好也是比不上瑞楼的。我这就去给娘娘准备围猎用的衣裳,就算不拿头筹可也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春蒐是宫里的大事,很快各宫都开始忙碌起来。半月眨眼即逝,很快就到了春蒐当日。此次春蒐是桓兆登基之后的头一次围猎,声势自是浩大。
往年先皇不喜围猎,春蒐、夏苗、秋狄、冬狩,不过是例行的仪典罢了。但如今桓兆不同,少年天子自有另一番气象。浩浩荡荡千余人自未央宫大夏门而出向猎场行去。
桓兆骑马在前,众武将骑马紧随其后,宫中女眷则坐在车中随行在后。风歌儿的车辇之后便是曹熹月的车辇。在二人车辇之后,还有桓修的车辇也随在后面。
宝笙偷偷打开车帘往车外望去,春日里树木郁郁葱葱,鹤,雁,鸭,雉在草场上空飞行,草尖青嫩坠着些露珠,伴着泥土的香味涌进车里。此情此景风歌儿看见也是心情大好,自从入了宫后便在那深宫之中,只能看见头顶的一片天,几时能有这般心旷神怡?
“皇后娘娘您看,是墨哥儿!”宝笙指了指远处。
风歌儿抬眼往帘子外一看,果然远远地看见风玧墨在草场之间飞驰。风歌儿提醒道:“这围猎场上人多眼杂,你说话可要小心些。得称玧墨为风校尉才是。”
宝笙赶紧说道:“奴婢知道了。”
天地之间见风玧墨与几个武将一同策马飞驰,风歌儿也羡慕起来。围猎图得就是个乐趣,在未央宫外规矩也没有那般严。除了皇上的御驾在最前面外,其余人皆可随意纵马。如风砚清、曹景明那般稳重的老臣自然是稳稳地跟在桓兆之后。
但如风玧墨那般年轻的武将,自然是耐不住性子的。风玧墨身穿红色窄袖衣,外罩月白猎跑,纵马在山野间飞驰,惊得牲畜们四散而逃,少年骄纵的模样令人赞叹。风玧墨不能靠近后宫女眷的车架,他刻意纵马到了高处,对着风歌儿的车辇挥挥手,又纵着马跑了下去。
风歌儿嗔道:“还是小孩子的模样,没有半点稳重。”
“臣倒是羡慕风校尉这般年少不羁的模样。”说话的是贺兰重华。
风歌儿回过头,见贺兰重华骑着马行到了风歌儿的车辇旁。贺兰重华今日未着女子衣衫,而是着了一身样式简单的猎装,少了几分柔美却多了些英气,更显得俊美无俦。贺兰重华的衣领上滚了一圈湛蓝的云纹领边,腰间配了刀,没有半点萎靡姿态。他面若冠玉,颜如舜华,眸若清泉。若说风玧墨是年少不羁,他又何尝不是少年风流?
倒也难怪桓兆会独宠贺兰重华一人,却可称得当世无双,卓然而立。只是在风歌儿眼中,男子当为卫仲卿,当为霍去病,或如蔺相如。而贺兰重华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佞宠而已。
风歌儿淡道:“本宫还以为贺兰美人今日也会乘车随行。”
许是这广阔天地也让贺兰重华觉得舒畅,他眉宇之间的郁结纾解开来:“臣向皇上请了旨,可以骑马随行。”
风歌儿道:“看来贺兰美人也打算在这围场之中一展身手啊。”
贺兰重华轻声道:“臣不过是一个乐师,承蒙皇上与皇后娘娘不弃才可来这围场之中。怎配提一展身手?届时不过是伴驾为皇上持弓而已。”
风歌儿道:“既然皇上宣你伴驾你便去吧。”
贺兰重华压低了声音说道:“围猎之时刀剑无眼,猎场之中还望皇后娘娘保重。”
风歌儿轻轻一笑:“多谢贺兰美人。”
宝笙放下帘子嘀咕道:“这瘦竹竿怎么还叫娘娘保重?我看着刀剑无眼他才该当心才对。”
风歌儿奇道:“为何?”
宝笙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围场之上年年都有误伤人。我看曹贵妃憋着一肚子坏水呢。这次围猎本来皇上没有让她随驾的。听说她磨了好些天,把皇上磨烦了才带上她。她那般自负的性子,不知会有多生气。如今得宠的可是这贺兰美人,保不齐曹贵妃会想出个什么法子对他下手呢。”
风歌儿看着宝笙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难为宝笙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性子,在宫里也憋出了这许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宝笙疑道:“娘娘我说的不对吗?”
风歌儿叹道:“难为你了。”
贺兰重华都能想到的,她当然也能想到。皇上立她为后,她便成了靶子。在这围猎场上自然是最容易下手的地方。如今她为后,曹熹月为贵妃,若她有什么闪失,曹熹月自然顺理成章的成了皇后。所以只怕这围猎场里若要有什么阴招,估计都是朝着她来的。
恐怕风砚清也是想到了这一出,才请旨以国舅爷的身份将风玧墨也带了来。否则论风玧墨的品级是不够的。
宝笙也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她惊道:“皇后娘娘,难道……”
风歌儿若无其事地说道:“没什么好怕的。索性我也没打算去围猎,到时候在晾鹰台后待着就好。”
宝笙忽然之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连那些春日美景都不看了。她愤愤地说道:“皇后娘娘放心,有宝笙在,贼人必定近不了娘娘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