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就要到晾鹰台了。”宝笙顺着风歌儿手指的方向一看,前方有一座巨大的高台,台高六丈,径十九丈,周径有百二十丈。“待会儿海户会在晾鹰台上进献雄鹰,皇上赏了海户之后朝臣们就可以开始围猎,今日谁能猎得最多的猎物就能拿到赏赐。”
晾鹰台上,桓兆宣召启围猎之礼,呈圣鹰。海户呈上一只白羽黑斑的海东青。那海东青目光如炬,威风凛凛,后背的黑斑似一副泼墨山水画。
海东青的脚上带着脚镣,脚镣的另一头缠在海户的手腕之上。桓兆看着那海东青甚是喜欢,他向海东青伸出手去,那海东青竟然一低头啄了桓兆一口。桓兆的手指顿时流出血来。
“大胆奴才!”曹景明大喝一声。
那海户哪里见过这等场面,膝盖一软顿时跪在地上,慌张得说不出话来。
原本这海东青就是猛禽,当面伸出手去只会让海东青以为是要喂它食物,它当然一口啄了下去。这海户年纪不大,看上去也是第一次献鹰。他原本是想在皇上面前表现一番,故而没有用笼子装着海东青,没想到闯了这等祸事。
海户慌慌张张道:“皇上饶命,这只海东青原本很温顺的,只要,只要小心接近……”
“住口!”曹景明怒喝道:“你这贱民伤了龙体还不知悔改!在皇上面前还敢多言!带他下去,割了他的舌头让他做彩头!”
围猎场中的彩头自然是猎物,将这个人放进山林中,谁能将他射杀谁就得了这彩头。
海户慌忙磕头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桓兆面色阴晴不定,正欲让人将他带下去。忽然贺兰重华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贺兰重华跪下说道:“请皇上饶了这贱民一命!”
桓兆阴鸷地看着贺兰重华:“你要为这个贱民求情?”
曹景明冷声道:“这难道就是贺兰美人?这贱民伤了龙体,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你有何理由替他求情?”
贺兰重华道:“皇上,这贱民的性命无关紧要,但这海东青神鸟却需要他饲养。”
“神鸟?”桓兆挑眉一笑。
曹景明也讥笑道:“贺兰美人莫不是说岔了?这海东青伤了皇上就是孽畜,怎么可能是神鸟?”
贺兰重华道:“它能认得人间真龙,如何不是神鸟。”
“哦?”桓兆饶有兴致地看着贺兰重华:“朕倒是想看看它是如何分辨的。”
贺兰重华向海户走去:“你可带着笛子?”
海户训鹰时以笛声相引自然随身带着笛子。他颤巍巍地跪在地上乞求道:“还请这位大人救救小人。”
贺兰重华接过笛子对海户说道:“将这海东青的镣铐解开。”
海户愕然看着贺兰重华。他们海户若是丢了进献的鹰也是死罪。贺兰重华轻声道:“情况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海户咬咬牙,依言将海东青的镣铐解了开来。海东青扑腾了一下翅膀骤然振翅飞起。
曹景明笑道:“贺兰美人果然是在说笑,这都跑了还说是什么神鸟?皇上最好连贺兰美人一并罚了,治他个欺君之罪。”
贺兰重华神色冷静,他左手持笛将笛子轻轻放在唇边吹响,悠扬的笛声顿时回荡在晾鹰台。贺兰重华的笛声一响起,海东青啸叫一声竟然又飞了回来!
宝笙附耳问道:“还以为这贺兰美人只会弹些曲子,没想到还会训鹰?”
风歌儿轻轻一笑:“我倒是也没想到。”
空中海东青越飞越低,贺兰重华抬起右手,海东青蜻蜓点水似的在他右臂落下。他右臂一扬海东青顿时又展翅飞起。
贺兰重华一旋身,一边吹笛一边踏着节奏起舞。他舞姿有力,足尖踏在晾鹰台上,与笛音的节拍相和。
海东青目光如炬,白羽黑斑,展翅之间脊背上似有一副山水泼墨。海东青随着笛声在空中翱翔,时而盘旋,时而俯冲而下。贺兰重华的笛音高亢,让人心潮澎湃。不一会儿海东青飞得越来越低,竟然在桓兆头顶盘桓不去。
忽然贺兰重华笛声一收,海东青回落在桓兆肩头。贺兰重华恭敬下跪朗声道:“神鸟认出真龙,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风歌儿淡淡一笑,从善如流地跪了下来:“臣妾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皆向桓兆跪下,山呼万岁。桓兆心情大好:“好,这海户的性命就留下,为朕照顾好这神鸟!”
海户这才抖抖索索地接过海东青退了下去。平公公见机赶紧呈上弓箭,牵来战马:“还请皇上射出这第一箭。”
“好!”桓兆走下晾鹰台,跨上战马,接过弓箭对准箭靶射出,一箭正中红心。
“皇上万岁!皇上万岁!皇上万岁!”
众人山呼万岁,鼓声渐起,桓兆当先骑马冲了出去,众臣也紧随其后冲进山林。
众臣去狩猎,宫中的女眷和宫人便留在晾鹰台后。晾鹰台后是一块平缓的草场,大大小小的布了许多帐篷。
宝笙随着风歌儿往帐篷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道:“皇后娘娘,贺兰美人是如何让那海东青落在皇上身上的?”
风歌儿道:“这倒不难,我曾听闻鱼腥草的粉末可以吸引鹰。难得的是他竟然会训鹰。你别小看了这些海户,他们也是有家族门第的。训鹰的手艺都是祖上传下的,传男不传女,且绝不会外传。”
宝笙奇道:“难道贺兰美人也出身这些人家?可又为何成了乐师?这中间可差着许多呢。”
主仆二人说着话便走到了营地里。营地里生了炉子,随时温着牛乳热汤,以备各位贵人的不时之需。营地中炊烟袅袅的样子倒真有几分野趣。
“皇后娘娘。”清浅的声音自风歌儿身后响起。
风歌儿回过头去见桓修站在自己身后。外臣与宫眷的帐篷是分开的,但因为桓修是宗室,帐篷离得并不远。
风歌儿颔首道:“信王殿下。”
桓修听出风歌儿语气之中的疏离,他落寞地一笑:“如今倒是生份了。”
风歌儿微微蹙眉道:“王爷说的是什么,本宫不明白。”
桓修淡淡一笑:“上月才在清凉殿与皇后共进了家宴,皇后倒是忘了。比起那时皇后好像清减了一些。”
风歌儿道:“多谢王爷关心。不过是春日困顿惫懒了些而已。”
桓修道:“皇后也要保重凤体才是。”
“多谢王爷关心。”风歌儿淡道。
“皇后娘娘原来在此处?”曹熹月笑着走了过来,见到桓修福了福身:“见过信王。”
桓修道:“曹贵妃不必如此多礼。此处风大,本王先回帐中了。”
曹熹月玩味似地看着桓修离去的背影。风歌儿蹙眉道:“曹贵妃有什么事吗?”
曹熹月这才收回目光又对风歌儿说道:“皇后娘娘,方才那贺兰美人可出尽了风头,此时又伴着皇上一同围猎去了。只怕这宫里几无我们姐妹的立足之地了。”
风歌儿不咸不淡地说道:“曹贵妃也可去围猎。皇上此番带我们来倒也没有让我们一直留在晾鹰台后。”
曹熹月怒道:“既是女子怎能那般粗鲁?太后以前可是都不会来围猎场的。皇后娘娘便由得那贺兰美人这般作为么?再这么下去,怕是他都要封为贵人,甚至封妃了!幸好他只是个怀不上龙裔的倿宠,否则都要踩到我们头上去了!”
风歌儿被曹熹月吵得脑仁子疼,她勉强笑着说道:“曹贵妃何必妄自菲薄,凭曹贵妃的家世一个乐师怎能压过。”
“这倒是。”曹熹月脸色闪过一丝骄傲。可是又一想风歌儿这又是拿她在与乐师相提并论,不免又生气起来。
风歌儿赶紧说道:“此处风大,曹贵妃也不要着凉了才好。本宫先回帐子里了。”
不等曹熹月说完话,风歌儿赶紧走回了帐中。宝笙端来一碗牛乳来:“曹贵妃呱噪得很,皇后娘娘您喝碗牛乳安安神。”
风歌儿接过牛乳刚准备喝,却见平公公自帘子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皇后娘娘不好了。”
风歌儿眼皮一跳问道:“平公公慢慢说别着急。”
平公公显然是一路跑来的,气息都还不稳。他急急地说道:“皇后娘娘,皇上不见了。”
“不见了?!”风歌儿嚯地站了起来。
平公公说道:“方才皇上进了林中狩猎,起初还有风校尉跟着。风校尉说皇上猎得一只獐子。他去取了獐子回来皇上就不见了。现在晾鹰台上乱成了一团。”
“信王殿下呢?”风歌儿问道。
平公公答道:“信王殿下此时去了晾鹰台上主持大局。所有朝臣都进了林中去寻皇上。连司马大人都进去了。”
风歌儿令道:“宝笙,去取一柄剑来。随本宫进围场。”
平公公大惊:“皇后娘娘,这围场之中可危险着呢,还有不少野兽。您若要再伤着如何是好?”
风歌儿恍若未闻,带着宝笙直往围场走去。
平公公一拍大腿,追都追不上风歌儿:“皇后娘娘,至少带上几名侍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