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也不是傻子,当即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架起齐常青的肩膀带她离席。
一旁的裴锦酒喝的正尽兴,余光瞟见二人你推我桑的身影,顿觉莫名其妙,他问:“你俩这是怎么了?”
宴会的主角太子殿下一句话,全场的目光向裴昭和齐常青看齐,裴昭暗地里牙都咬碎了,搂着齐常青的手紧了紧,他说:“小齐大人前两天染了风寒,身体不适,我扶他下去歇息。”
帘子对面的姑娘们甚是善解人意,异口同声的应和着,叫齐常青赶紧去歇息,还是身体要紧。
裴昭松了口气,揽着神志不清的齐常青朝对面道了谢。
要是光他一人他铁定是不会多说这句君子话,但病的人是齐常青,他一贯是谦谦君子的作风,若是失了礼,清醒了难免懊恼。
裴锦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二人离开时问了句:“常青何时与三弟关系这般亲近了?我都不知道他前两天染了风寒。”
一句话让场上的气氛再次凝固,帘子对面的姑娘们也不敢再搭腔,只收敛了神色半点儿声音不敢发出。
裴昭看向裴锦,手不自觉的摸上腰间的骨扇,好像这东西下一秒就会出现在裴锦的脸上。
齐常青垂着头注意到他的动作,无力地抚在他因愤怒而颤抖手上,制止了裴昭会惹祸上身的动作。
主位的皇帝担忧的看向下首的小辈们,询问道:“常青这两日因着户部官员调任之事忙得不可开交,许是劳累过度染上的风寒,还是昭儿心细。”
皇帝转过头责备道:“你说说你,先不说你身为太子不知体恤官员,你与常青可是从小一起长大,日日待在一起,竟不知多些留意多些关心,你这样哪家姑娘愿意嫁给你。”
裴锦被皇帝说了一通,低着头不吱声了。
齐常青听着耳边嘈杂的说话声,脑子里嗡鸣一片,只觉得有团火在心里越烧越旺,烫的她心口疼。
她忍耐的揪住裴昭的衣角,强打起精神说道:“快走,我快撑不住了。”
裴昭搭上她的手腕,烫的惊人,皇帝身侧的虞贵妃还在温柔的为父子俩劝架,柔弱无骨的声音散在空气里,惹得裴昭急躁不堪。
管不了那么多了,裴昭背起齐常青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为了此次百花宴,宫里特地准备了几十间厢房供世家小姐们休息,本来裴昭还觉得这厢房没用,如今看来这厢房可太有用了。
裴昭一眼扫过去,在众多厢房里挑了个最大的,踹开门就往里走。
一旁的太监急匆匆跟上询问:“三殿下,这是怎么了?可需要奴婢去叫太医?”
裴昭看都没看他一眼,一掌把人给劈晕了。
“小五。”裴昭叫道。
黑影不知从哪冒出来,一眨眼的功夫出现在裴昭面前,黑影说:“属下在。”
小五看看床上被子都盖的一丝不苟的人,又看了看地上被拍晕的不省人事的小太监,眼尾一抽。
小五猛地想起前几日主子问他的奇怪的话,“你可知哪里的青楼有小倌”。
他清风朗月杀人如麻洁身自好的主子竟是个断袖,不仅如此,他还要去青楼找小倌?!
裴昭的话打断小五的胡思乱想,他吩咐道:“去找刘太医过来,就说是我身体抱恙。”
小五震惊的看了裴昭一眼,目光触及到床上的人时,慌乱的低下了头,他领命道:“是。”
齐常青在床上躺的并不安稳,她被不知加了什么料的茶水烧得胸口火辣辣的疼,只盼着能来个人把她扔到冰窟窿里去才好。
裴昭第三次帮齐常青盖好被她用力掀开的被子,无奈的叹了口气,齐常青没给他无奈的机会,直接一巴掌贴在了裴昭冰凉的脸上。
裴昭整个人如遭雷击,滚烫的掌心贴在他微凉的脸颊,肌肤之间互通的温差唤起裴昭清晨醒来时最原始的悸动。
眼前近在咫尺的齐常青如同梦里那般勾人心魂,西北寒冷的夜里,齐常青是他唯一滚烫的热源。
裴昭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心绪的失控,眼前的齐常青与梦里哭着唤他哥哥的齐常青重合,每一声呼吸都如同丝线般缠绕着裴昭的心脏。
裴昭俯下身,两人的鼻尖越靠越近,彼此呼吸交织,他能闻到齐常青喷洒出的淡淡茶香,心底的野兽在叫嚣,而掌心的刺痛唤回他的良知。
他猛地起身,走到离床五步远的地方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裴昭这辈子谁都能负,唯独不能辜负齐常青。
“咚咚咚”
裴昭冷静下来,对外面说道:“进。”
他以为是刘太医,结果进来的是为身着青绿色绸缎的娇小姐。
小姑娘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粉白的小脸怯生生的看向裴昭,想问又不敢开口,一副怕极了的模样。
裴昭见到来人,眉头一皱,脸上的不喜是个人都能瞧出来,看出人家姑娘害怕不敢说话,他也不主动问问人家,只是不满的盯着。
小姑娘都快被裴昭看哭了,实在是忍不住了,她问:“小齐大人可是在这儿?”
裴昭冷着脸上下审视她一番,反问道:“你是谁?问这做什么?”
小姑娘乖巧答道:“臣女大理寺卿江锦之女江盼年,今日受邀参宴。贵妃娘娘不放心小齐大人,叫我过来看看。”
“他没事,你出去吧。”裴昭随口敷衍一句就要赶人。
江盼年看起来柔柔弱弱,却是个死脑筋,她说:“贵妃娘娘说了,要我亲眼看一看小齐大人,不然她不放心。”
裴昭恼了:“有我在这儿有什么不放心的,咸吃萝卜淡操心什么啊,真是找事!”
江盼年不解他的恼意从何而来,多一个人照顾齐常青不是好事吗?
她虽然不解,却也是顺着裴昭的话,她说:“并非是不放心三殿下的意思,只不过今日百花宴是特意为了几位殿下准备的,若是殿下离席太久,未免有失礼节。”
裴昭说:“关你屁事。”
江盼年一噎,这位远近闻名的小战神还真是如同传闻那般不讲道理。
“主子,刘太医来了。”小五的声音由远及近,江盼年呼出一口气,离这位三殿下远了些。
刘太医被小五推搡着催促着从太医院飞奔而来,衣领子乱的像是刚绽放菊花,一层叠这一层,左右歪斜的。
刘太医沉下心仔细搭上齐常青的脉,半晌,他眉头紧皱,看了眼躺在床上被裴昭一掌劈晕的齐常青。
裴昭在一旁看的心急,他问:“如何?”
刘太医说:“此脉颇有些难断,容老夫再细细判断一番。”
刘太医从医四十多年,诊过的疑难杂症比裴昭吃过的盐粒子都多,能让刘太医说出这番话,难不成齐常青中了什么天下奇毒。
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刘太医默不作声的写了张方子递给小五,他说:“照着这个去抓药,三锅熬成一锅喂给她,今晚便会好全了。”
小五拿了房子一溜烟跑了没影。
刘太医抬头环视一圈,目光落到江盼年身上,柔声问道:“可是江家小姐?”
江盼年躲在在一旁发愣,猛地听到有人叫自己,脸上还有些发懵,她恭敬的说:“臣女江盼年,见过刘太医。”
刘太医说:“我看江小姐面色红润,气血旺盛,却又有些过犹不及之状,今日可是有喉咙发干、嗓子发痒之状?”
江盼年讶异的点点头:“确有此事,刘太医是如何看出来的?”
“行医在于望闻问切,你这症状老夫一看便知。”刘太医说,“趁着煎药的功夫,江小姐可需要老夫帮着把个平安脉?”
“当然愿意。”江盼年说。
刘太医可是身负盛名的御医,早在十年前便被尊称医仙,能让他号个平安脉,可谓是天上掉下个金馅饼恰巧落到她江盼年的头上了。
裴昭在一旁看着,搞不清这怪老头要整什么名堂,他可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人。
片刻过后,刘太医收了软枕,说:“江姑娘身体甚是康健,近日少吃些辛辣之物便可。”
江盼年乐呵呵的道了谢,直觉自己占了个大便宜。
江盼年还在一旁高兴着,刘太医给裴昭使了个眼色,裴昭立马心领神会。
“江小姐,现在你任务也完成了,可以走了吧。”裴昭说。
江盼年被裴昭冷冰冰的声音吓得一哆嗦,她环视一圈,齐常青确实没事了,于是她点点头说道:“臣女告退。”
江盼年走后,刘太医合上房门,谨慎的对着裴昭低声说道:“接下来我说的,你得听好了。”
裴昭鲜少见到刘太医这般严肃,脸上神色不由得绷紧。
刘太医说:“你与齐常青是何关系?”
裴昭显然没想到刘太医开口第一句是问这个,他愣怔一瞬认真说道:“朋友。”
“她可曾告诉你她的身份?”刘太医问。
裴昭感觉更加莫名:“太傅齐秦之子,吏部侍郎齐常青。”
刘太医看了他一眼,看得裴昭头皮发麻,他说:“齐常青是女子。方才给她把脉,我发现她脉象浮软,不像是男子,为了确认,我又给江盼年把了一遍,才敢下定论,齐常青并非男子,而是姑娘。”
裴昭一字一句听着,刘太医的话像是往平静的湖面里砸石头,一个比一个大,在水里炸开了花。
“你是说,齐常青是女的?”裴昭强迫自己看起来淡定些,“你确定齐常青是女子?”
刘太医说:“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