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周,蒋晨韵跟老师调整了课习时间,尽量空出时间去帮林羡明打扫厕所。
但林羡明的态度始终不咸不淡,他人前摆着苦瓜脸,人后像黑大帅一样,就差没下一秒要画个圈圈诅咒你了。
蒋晨韵这人还是极有耐心的,她知道他不搭理她,所以也尽量保持着倒贴的尺度,能不过多打扰他就不过多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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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早上,林羡明如往常般早早就到了学校。
他听着钟声穿梭建筑优美的教学楼之下,沿着走廊尽头从后门拐进了高一十一班。
仅早上七点的教室就来了将近一半的人,很安静,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低头做题,偶尔纸张的翻阅声与窗外蝉鸣相应,造就了一幅恬静美好的画面。
他背着书包,神色内敛的走到最后一排,久违看见没踩点迟到的蒋晨韵。
跟她坐的这一周,林羡明没得一点清净,不仅后排成了广泛交际圈,还组了以蒋晨韵为中心的游戏交流区。
一下课间就吆喝着喊人一起玩各种卡牌,一群人的噪声就差没给教室抬走了。
林羡明插着口袋走到她身后,打量的目光在她脸上游移。
其实也不怪那群女生说闲话,蒋晨韵确实长了一张让人第一眼就觉得十分惊艳的长相,她扎着高马尾,在揉搓略显凌乱八字空气刘海下,是一双令人动容的星眸。
若无其事回到位置,轻手轻脚的拉开椅子坐下。
女孩神经敏感,加上教室睡觉总觉心不安,她听见旁边拉开椅子的细微声音在耳边响起后,立马从垫校服外套的课桌上坐起,顶着乱七八糟的刘海对他打招呼:“早啊!”
林羡明放下书包,他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来回擦着桌子,视线往旁边笔记本上睇了一眼;一周过去了,那个空白笔记本上还孤苦伶仃的只有标题那三个大字。
蒋晨韵注意到他视线方向,干笑着把本子收回了抽屉里,解释道:“主任下周一不是让我当着全校师生面前检讨吗?我想着我一个字还没写,今天来早点赶一赶。
“没想到啊!”她指着那空白草稿,一脸纯良无害地说:“这东西吸我精气神儿,我觉得这本子有点邪气,它肯定是跟我八字不合,或者今天我出门时没看黄历,不然我怎么写着写着就写趴下了?”
“......”
林羡明佩服蒋晨韵那张嘴就来的扯瞎话能力。
他把桌面摞起的书收拾了一番,然后从抽屉找出一支笔,转头看她。
“怎么了?”蒋晨韵被他盯着心里发怵。
“检讨,”林羡明转笔,“拿过来。”
他语气轻飘飘的像渡山风一样,在蒋晨韵心间轻抚而过。
蒋晨韵听话的从抽屉里拿出空白草稿本递给他,面色疑惑道:“你是要帮我写吗?”
“前几天你扫了厕所,”林羡明接过本子,上瞧了眼她主题大大的“检讨书”三个字,缓和下语气说,“礼尚往来,我给你开个头。”
“开多少?”蒋晨韵一听林羡明要帮她写,就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他胳膊,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她心想,这人也不是那么不留情面的嘛。
起码,还有屎壳郎般大的良心。
但开心没多久,林羡明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怀有满面春风笑容的脸又顺势垮了下去。
他扭头看向那只被死死抓住的胳膊,冷不丁地回了她三个字:“一百五。”
“......。”
女孩松开他胳膊,瘪嘴嘟囔:“你不能写多点吗?我是为了追你才写的检讨,这事怎么说都有你一份责任好不好?”
林羡明冷言回怼:“我没叫你追我。”
“那我喜欢你呀!”
她变脸比翻书还快,刚刚还哭丧着一张脸,还没过两秒,又开始没心没肺的咧着个嘴嬉笑起来。
“林羡明,我真的喜欢你,”蒋晨韵比了个极为油腻的心,奋起激扬地自我陶醉道:“我对你的爱就像燎原之上燃烧不尽的野火,春~风~吹~又~生~”
十一班:“........”
空气一瞬间静滞,安静的教室透着一股微妙的尴尬气息,让蒋晨韵脸唰了一下红到了耳朵根。
接着是一道哄声而起的嘲笑。
错杂的笑声萦绕耳畔,蒋晨韵羞赧得拿起校服蒙住头,面红耳赤的闷在了衣服里面。
林羡明提笔在本子上写着检讨,他斜睨了一眼闷在里面久久未曾出来的蒋晨韵,唇角微弯,不明显的笑了笑。
.........
七点半,十一班陆陆续续都来了人。
林羡明坐在位置上帮她写检讨,蒋晨韵识趣不去打扰他,而是随便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练习册开始打发时间。
没多久,陈思俊提着一个牛皮纸袋走进教室,他没有回座位,而是径直去了教室最后一排。
他瞧她书上全是乱麻到无法理解的数学公式,弯腰疑惑问:“蒋哥,你做什么呢?”
蒋晨韵闻声放下笔抬头看他,接过纸袋满怀期待的看陈思俊给她带了什么早餐,随口一应:“不知道,随便写写。”
“随便写写?”陈思俊手撑桌沿边,斜睨了她一眼,嘴边流露出丝丝令人捉摸不透的浅笑,“你做的题可没有随便写写一说,该不会私藏什么真题了吧?
“……”蒋晨韵白他一眼,“藏你个大头鬼!”
陈思俊笑了笑,他收回手倚靠在过道的空桌上看她吃东西。
其实他和田灿能考上侨中,怎么说都有蒋晨韵的一份功劳。
中考前最后冲刺的那段时间,蒋晨韵联合几人一起自发成立了学习小组,除了已经交定金要去职高的柯宇来说,其余几人几乎一放学就被她拉到校门口的奶茶店强制复习功课。
那段时间,一群平常不着调的男生能起早贪黑的拿书学习,全都是蒋晨韵一个个打电话抓的。
田灿背着书包风尘仆仆的从后门跑进来,还未走到两人身边,那道鬼哭狼嚎的哀怨声就先一步传到了两人耳里。
“蒋哥!!!”
靠近二人,眼瞅陈思俊也在,连书包都没放,就立马在旁边扯了把凳子坐下,面部扭曲地说:“我大早上差点没被人气死。”
蒋晨韵把桌上练习册一股脑塞回抽屉,然后闲散的靠在椅背上吃早餐,“怎么了?”
“我今天绕小路来学校的时候,被几个混混骑自行车撞到了,然后这几人非但不给我道歉,还要我给他们精神损失费!要不然就不让我走!你说这还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活久见了!”
陈思俊站坐在田灿旁边的课桌上双手环腰,“你给了吗?”
田灿心口气都难平,“你说我给了不?他们四五个壮汉围着我,而且那条路平常都没什么人走,根本不会有人来帮忙,我要不给,现在已经在去见太公的黄泉路上了!”
“得亏我妈今早还给多了我两百块零花钱叫我给蒋哥买生日礼物,想着到时候能余点能干点其它的,这下好了,”他两手一拍,“到嘴的鸭子飞了。”
“哎呦,阿姨真是的,过生日买什么礼物啊?”蒋晨韵伸长脖子腼腆的拍了拍他的肩,眼神里溢出了向往,“阿姨有没有叫你买什么礼物给我?”
“........?”田灿服气道:“这好像不是重点吧?”
陈思俊不以为意,“两百块钱而已,被抢了就被抢了呗!你现在还想着那钱,知不知道你坐在这儿已经福大命大了?”
蒋晨韵喝着牛奶点头,她扭头看田灿一脸苦闷的苦瓜表情,笑着从书包里拿出钱包,从皮夹里抽出两百块钱递他,慷慨道:“别再被抢了,生日礼物我就没见过还需要本人倒贴的。”
田灿不好意思地接过,“那这钱算我借你的,等下次我发生活费时还你。”
蒋晨韵本想说不用还,但知道田灿一直以来是个倔性子,就点头随他去了。
一直坐在靠窗边的林羡明听到田灿经历并没有多大感触,反倒是听到田灿说蒋晨韵今天生日时,那双深邃的瞳孔才久违发生了一丝变化,不过这种状况没维持多久,转眼便消失不见。
“不过,抢你钱的那群壮汉是谁啊?我倒蛮想见识见识的,”蒋晨韵神色戏谑地说。
田灿:“就四个男人,年纪比我们大一点,十九二十左右的样子,说壮汉也算不上,就是身材魁梧,但看他们衣衫不整邋里邋遢,想来应该是街道那边无所事事的混子,再加上手法娴熟,估计这种事应该没少干。”
“就是吓唬人呗?”陈思俊一个左勾拳过去,笑着说:“也就你被欺负了,要是我在,全给他们撂倒信不信?”
田灿白了一眼他,“你就吹吧,我还说我奥特曼转世,还会发射激光给人撂倒,你信不信?”
蒋晨韵被两人对话惹笑到肩膀直颤,“你俩是真幼稚。”
两人闭上嘴,给了她一记眼刀回瞪她,异口同声:“你闭嘴!”
“我闭嘴。”
蒋晨韵止住笑,做了个封口的手势,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
广播里震耳欲聋的上课铃突然响起,两人规矩的回到位置上,最后一排过道来回慌乱穿行,只是铃声余韵还未完全消失,就见顾主任带着一个陌生女人出现在十一班门口,引得不少探究目光都往外看去。
余筱拿着教科书从办公室走出来,她眼瞅着高主任在自己班级门口驻足,想着应该又是学生犯什么事了,所以脚步顿时加快,心怀忐忑的走过去。
顾主任见她走来,拉着她介绍了一下情况。
……
余筱听完眉头不由得一皱,她站在教室门口迟疑片刻,而后跟女人说,“我们把学生叫出来聊一聊,这事儿听听孩子的意见,你觉得呢?”
女人点了点头。
余筱转身进了教室,她把课本放在讲桌上,对下面人说:“先预习一下功课,我这边有事情处理。”
接着,她又扬声冲后排埋头不知干嘛的男生喊了声——
“林羡明,你出来一下,有事找你!”
蒋晨韵戳了戳林羡明,“老师喊你。”
林羡明起身往教室外望去,就在他抬眼刚好撞上女人投向教室那陌生而疏离的视线时,顷刻间,两只脚像被铁链栓住般,重到他一步也迈不出去。
他神色一如往常,风平浪静;但没人能知道,此时此刻的他,心底却如掀起了惊涛骇浪般波涛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