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 第7章 Chapter4

“有事？”

林羡明没给她寒暄的机会。

电话那头的女人似乎很是犯愁，她叹了口气，欲言又止道：“羡明啊？你……手上有没有多余的闲钱借我们一点？”

林羡明回头看向里面灯红酒绿的酒馆，拿着手机搁在耳边，嗤笑了一声，觉得此情此景滑稽又搞笑，“早上拿助学金是你给老师打电话要填的？”

“晓星……”唐一姝顿了一下，变换了叫法，“你妹妹……”

“她最近去上钢琴课，回来哭着吵着说让我和你爸给她买钢琴，说什么家里没钢琴被人笑话，不给买还闹绝食，你说说这……”

说着，她叹了口气，又道：“你爸跟我说你那个钱是国家白给你的，不要白不要。就算你不要，那国家也会白送给别人，所以我就想着……拿这钱给咱们家做点日常补贴，你说呢？”

你妹妹，你爸，咱们家。

呵。

还真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林羡明两手紧握，他指甲深嵌进掌心肉里溢出丝丝血迹，却浑然不觉疼痛。

他半响没做应答，电话对面的唐一姝以为是自己信号不好，走到窗台又试探性喊了一声，“羡明？”

“没钱。”

林羡明面色森然，他语气寒如冰霜般回绝，丝毫不给唐一姝希望的余地，“以后也不要再给我打电话，我没有什么所谓的妹妹和爸，烦请您以后修正一下措辞，谢谢。”

说罢，他便要挂断电话。

见两人聊不妥，一直在沙发上默默坐着的薛迎坤拿过电话，语气亲和的喊他，“羡明啊，你不能这么跟你妈说话，我和你妈已经登记结婚了，在法律意义上，我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什么修正措辞的，别说气话。”

“你爸生前不是给你留了套房子吗？”唐一姝接话道：“我和你叔叔是这样打算的。我们打算下个月把你接到南佳来，然后把那套房子卖了，贴补点钱给晓星买钢琴…”

她声音渐低，语气明显弱了士气，“反正我们一家人住在一起，应该以后也不会再回苏商，所以你叔叔的建议是趁还保值就给它卖了，省得以后难出手，荒废到了手里。”

林羡明听电话对面两人一唱一和，倚靠在后门边不由自主的笑了。

“一家人？一对被人捉/奸在床的再婚男女跟我谈什么一家人？觉得很有面儿？”

“你问问唐一姝，她还记得她有个儿子？”

他从口袋摸出根烟衔嘴上，然后打火点燃，激情愤慨道：“当初你毅然决然要跟那男的结婚时，你有想过你还有个儿子？当初抛弃无自主生活能力的孩子去别的城市时时，你还记得你有个儿子？”

“你儿子早死了，死在了与乞丐同抢街边剩饭，荒饥的日子。”

林羡明脊梁骨受不住的发颤，身上戾气尽显。

电话对面沉默了片刻。

尽管如此，他还是压低音量，忍辱咽下所有的不甘，真切地对唐一姝说：“妈，薛晓星是你的女儿，她想要什么你们都会不顾一切的去满足她，但我难道不是你的儿子吗？我想要的不过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得到的东西，就微乎其微的爱与怜悯，可是你连这不肯施舍我……”

“你真就这么讨厌我吗？”

唐一姝坐在沙发上，那一刻，她心猛遭重击，嘴巴一张一合硬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电话两边霎时陷入漫长沉默。

然而不及唐一姝再次尝试开口之时，扬声器里出现了一道嘟嘟声，然后跳转回了通讯主页。

林羡明把电话挂断了。

沉寂巷口的尽头，少年带着鸭舌帽驻足在昏暗路灯下，他掐着烟猛吸了一口，然后从嘴里缓缓吐出白色烟圈，将燃尽的黄色烟头丢进垃圾桶里，接着抬脚走进了无边际的黑暗路况中。

-

苍穹悬挂红头日，第二天一早，林羡明收拾完毕后骑上单车去了学校

临近校门口时，他从自行车上下来，慢慢赶着往前走，准备接受校门口值日生的例行检查。

“呲——”

“呲——”

宽阔的行道上突然出现两辆黑色大G，它们在道路中央飞驰而过，卷起阵阵扬起的黄土飞沙，丝毫不顾道路两边掩口鼻埋怨的声音，带着极为明显的竞争势头前后紧追不舍，然后在所有重怒仇视的目光下，车顺道拐弯光明正大停在了学校门口，势头勇猛的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少对车小有研究的男生在看到那两辆酷炫的越野后，嘴边都不自觉溢出一声惊呼，表示稀奇。

新学期第二天就如此高调，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主少爷来求学了。

黑色的车身线条硬朗，外表给人一种蓄势待发的强大气场，在初升暖阳的照射下折返出耀眼光晕，实在引人注目。

侨中校门口这两天豪车频出，不是国高部从此门绕路，就是驶去隔壁八中方向的全球限量款，不少男生都私下议论说这两天见到的豪车比一年见的还多，简直恐怖如斯。

众所周知，梅沙双语是一所望而却步的私立学校，里面随便一个人单拎出来，身世背影就不容忽视。

但华侨却不是。

华侨虽是本部学校，但也不是谁都能去的，有钱人可以上梅沙，但不一定能上华侨。华侨作为全国最好的百强高中之一，每年的升本率就高达百分之九十，所以对很多家长而言，进了华侨就相当于一只脚迈进了本科院校的大门。

就算在里面成绩垫底，那也是名列前茅最优等的学生。

车里，蒋晨韵坐在驾驶座上扯了扯没扣上校服衬衫领口，四转活动了下脖子，然后解开安全带拿起带有校徽的英伦包毫无淑女形象的甩到肩上，推门下车。

“登登！今天可是我赢了哦~”

刚一下车，陈思俊就迫不及待的要来吹嘘他的胜利。

蒋晨韵翻了个白眼，把书包单肩背上，笑骂一声：“你都多大了？还这么幼稚？”

陈思俊手搭在半开的车门上，他微挑了挑眉，嘴边扯出春风得意的调笑，看起来极为不正经，但倒是符合他鬼混的性格。

“蒋哥输不起啊？”

“谁输不起？这道就这么宽？你走前面我怎么越？漂移？”

“怎么不能？你这都是借口。”

“不是，”蒋晨韵被气笑，“跟我比了这么多次，就赢了一次有什么好得瑟的？”

陈思俊也笑：“跟你飙车输那可是绝无仅有的事，好不容易输了，还不给我得瑟的权力？”

他啧了啧嘴瞧她，“什么人啊？”

“........”蒋晨韵瞧他那副欠揍的嘴脸就来火，她把钥匙甩进车里给司机，上下扫了他眼，从他身边擦肩掠过道：“有本事赢了我们家静子再来得瑟，那时候你才是大爷。

“........”

两人在车边打情骂俏的场景让校门外看热闹的学生怔了怔。

过了没过久，由以男生为首的另一边在人行道上小范围炸开了锅，大家向从驾驶位下来的蒋晨韵和陈思俊投去羡煞目光。

车帅就算了，还是本人开！

这不比什么都酷？

冒头的男生感叹了句：“这简直就是世界的参差！我闷头苦学的功夫，人家开上大G了。大G啊！那可是大G！人家少爷的起跑线，就是我为之一生奋斗的终点线……”

蒋晨韵的着装相比在梅沙时收敛了不少，她之前在梅沙和徐静两人简直是把学校当秀场来穿，三年下来每天衣着搭配都不一样，就连手上的饰品也基本没重过。

现在她能穿一整套校服出现在侨中门口，说明已经是对学校最大的让步了。

但你要说她安分，她不仅没扎头发就连领带也没系，整个人勾着肩上书包完全一副不正经的痞调儿，一丝学生该有的严谨都没有。

林羡明顿了几秒继续推着车往前走，周围人的议论声不绝于耳，话题也不可避免的从其它领域变为了从车上下来的两位高调人物。

“那女的，你知道谁吗？”

“不知道，她谁？”

“蒋晨韵啊！一个跟世家纨绔子弟结交的拜金女。我之前在梅沙的时候，整个学校谁不知道她没脸没皮，毫无下限？

“我看她家好像也挺有钱的，而且跟旁边男生关系挺不错的样子。”

“哎哟，我跟你说，你是不知道，就是因为没人跟她玩，她才去找的那些混混勾搭在一起，这事我们全校都知道，不信你就去找上一届的人问问，我敢说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她蒋晨韵不要脸这件事。”

那些不堪入耳的言语一字不差的落入林羡明耳里，不管多难听，多下三滥的词都从那女生的嘴里轻而易举的吐出，且丝毫不加以掩饰，这不禁让林羡明听着皱了皱眉。

他赶忙加快了推车速度，想离两位讲闲话的女生远一些。

蒋晨韵迈着闲散的步伐往学校大门走，身后是咬着棒棒糖，态度看起来极为混球的田灿和陈思俊。

刚两人刚下车没多久，田灿就骑着车恰巧从旁边胡同里出现，三人刚好遇到，就一块进校门了。

几人刚要进校，就被门口扎丸子头的女生伸手挡住了去路。

“同学，你发型不合格，要扎起来。”

蒋晨韵往后瞟了两人一眼，陈思俊和田灿眼神闪躲的瞥向别处，并没出声的打算。

“......。”

女孩见蒋晨韵还没有要扎头发的动作，她又好心提醒：“不扎的话我们要扣分了。”

蒋晨韵无奈之下只好随手一拢，用手举着说：“我没带皮筋，先这样，回教室再找人借行不行？”

“不…”

一起值日的男生刚出声想说不行，就被身边女生拉住了胳膊，制止了他半道出口的话，微笑道：“可以。”

“行，”蒋晨韵点头，“那我们走了。”

“不好意思同学，”蒋晨韵抓着头发刚想进去，又一次被女生拦住去路。此刻她心里仅剩的那点耐心也全都被人消磨殆尽，她抓着头发侧身不爽道：“又怎么了？”

“同学，你领带没带，要扣分，”女生拿着值日本义正言辞的说。

林羡明默默赶着车从三人身边路过，期间很多进校学生都连连回头看笑话，惹得一众非议。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蒋晨韵松下头发，她目光在林羡明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接过值日生的本子连笔快速写了名字，然后塞回去，拔腿追了上去。

“哎哎，特招生，你等等我！”

林羡明闻声脚步骤停，不明所以的回头瞟了一眼。

陈思俊和田灿两人不可置信的对视一眼，他们对蒋晨韵突如其来的举动表示极为不能理解，但也是没多问什么，小跑跟了上去。

蒋晨韵小跑到林羡明跟前，随处散落的凌乱发丝贴在她的脸上，她微微喘着气笑着跟他打招呼：“哎，特招生，早啊！”

林羡明低睨了他眼，他神色淡漠，对于蒋晨韵热情招呼置之不理。

自从昨天知道林羡明是特招生的那一刻起，蒋晨韵就对他开始产生一系列好奇。

她不能比别人差，虽然口头上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不可避免的还是会把他当成自己第一之路上的强劲对手。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她蒋晨韵从小到大就没从第一位置上掉下来过，以前不可能，以后自然也更加不可能有这样一个人生的污点存在。

昨晚躺在床上时，她给静子打电话说到这个事，静子半开玩笑给她想了不算办法的办法——

“既然那么担心你那第一被人抢走，那干脆连他也一起拿下好了，反正你长得也不丑，□□一下，说不定人家心就乱了呢？只要对方心乱了，那肯定就考不好了。”

要么怎么说一个大聪明身边总有个没头脑呢？

徐静办法虽然不靠谱，但也不是不能听。

成绩这方面，她不敢打包票，但对自己能力还是十分有信心的，不会比林羡明差。

难就难在怎么搞定林羡明，怎么让他乱了心呢？

思绪着，她脑中猛然灵光一现，随即从床上坐了起来，并暗自做了一个舍生忘我的决定——

“从明天开始，我要追他！”

经常看电视而言，谈恋爱是最能让一个聪明人变白痴的快速办法，所以她要追林他，然后趁机扰乱对方军心，一马当先，稳稳在侨中站定年级第一的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