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室?”陈思俊在她身后追着,“去广播室干什么?”
“堵悠悠众口。”
蒋晨韵将衬衫袖往上卷起,她柳眉微蹙,眸中锋芒崭露无遗,一张绝艳立体的轮廓之下,是一对在暖阳中闪耀出五彩色泽的白钻耳钉。
十二点半午饭过后,校园广播正例行放着音乐,这个点不出意外,田灿应该在里值班。
前段时间侨中广播室和学生会主席团办公室都换了位置,从一二楼破旧犄角旮旯搬到了三楼校委办公区,他们还特地在门外放了匿名意见箱,可以写纸条提建议给广播室,或者自由点歌。
两人跨步走上三楼,三楼全是今年六月高考的准高三生,他们在回天长廊一路晃过,走廊上一片寂静祥和,没有一点声音,与下面两层形成强烈对比。
“你要干什么?”陈思俊抓着她手腕不让她继续往前走,“你不知道擅闯学校广播室和主席团办公室是会受到处罚的吗?”
蒋晨韵一把甩开拽住的手,语气很冲,头也不回地说:“怕死就滚。”
走到长廊最里的广播室门口,她不做犹豫,推开门就径直抱有目的性的朝调音台走去。
“砰——”
身后突发一声巨大门响,田灿以为是哪个老师来视察了,匆忙把手机收回口袋里,胆战心惊地回头张望了一眼,条件反射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进广播社最好的一点就是可以在播音的时候肆无忌惮的玩手机,但有时候也要提防心血来潮过来视察的校长主任。
不过好在只有蒋晨韵和陈思俊,没再看到其它人,不然就他刚刚那不设防的样子,手机估计难逃一死。
田灿拉开凳子往前踱了几步,他嘴角咧起不正经的坏笑,挑眉打趣道:“你俩还真是一次比一次牛,上次在楼下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不被发现也就算了,这我们都搬上来了你们还....”
蒋晨韵没搭理他那些废话,她径直来到调音台前,上次田灿教过她些皮毛,她反应极快地找到右上角暂停键按了下去,并且切断了电脑正在播放的音乐,顺手扶起身下传声麦,另一只手转动声控大小键,调整适当教学楼外的喇叭音量。
“喂喂。”
田灿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声仿佛能致命的“喂喂”声打断,他转身看向在调音台试音的女生,跑过去立马把麦克风声音关了,“这是学校广播,你干嘛呢?我还在值日你别卖兄弟行不蒋哥?”
面对田灿的慌张,蒋晨韵整个人倒显的十分平静,她手握着麦克风,脸上丝毫玩弄之心都没有,只是短暂地思忖了会,然后又把关掉的麦音开了。
她低下头,用掌心拍了两下麦头试音,然后把头发别去耳后,对着麦克风沉声开口——
“我是蒋晨韵,借用大家一些时间,我有话要说。”
田灿站在她身边不再有任何动作,他回头张望了一眼从进广播室开始就一声不吭任由她去的陈思俊,快步走到他身旁,指着在说话的蒋晨韵说:“蒋哥怎么了?她这是要干嘛?”
“好久没当着全校念检讨了,回来找找感觉吧。”陈思俊目光定睛在蒋晨韵身上,拿他没办法。
蒋晨韵性子倔,她要想护着一个人不让其受到伤害,就会使出浑身解数。
田灿上下打量了眼他,“你们不是在观察期吗?疯了啊?不怕被开除?”
“大不了就是一死。”陈思俊说。
“.......”
真是够疯。
他最了解蒋晨韵,因为往往越是阻止她,就会越是适得其反。
既然她想这样做,那就由着她。
无论等会发什么事,接受到怎样的处罚,他都一如既往会陪着她。
校园广播大至连接操场喇叭、各个教学楼楼栋喇叭,小到每层楼每个班级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午饭过后是休闲时间,除去高三和少量在教室自习的人,其余基本都在阳台站着闲聊或者晒太阳。
白枝坐在位置上补昨天没抄完的单词,她手中紧捏的笔在本子上刚写下一个字母,那个带有自我介绍的广播就占据了她大脑所有的思考。
与此同时,走廊上教室里,许多相聊甚欢,追逐打闹的人也应声停止了动作。
——“今天因为身边人的一句八卦,我登上了已经很久没登过的碧水论坛,发现里面有很多讨论我的帖子和讨伐林羡明的言论,在此我想就几点事做出澄清。”
——“第一、林羡明不是你们口中的劳改犯,公安未在事情查清之前将其拘捕,我方律师向上取保,并就犯罪嫌疑人本身向法院提起诉讼,目前正在进行中。”
——“第二、昨天碧水帖上有一个造谣林羡明将被劝退的不实消息,我希望这个人在今天放学前把帖子删除,并附带上道歉,不然我会顺着帖子找到你,让你在全校面前当面跟林羡明声明道歉。”
——“第三、对于今天中午碧水帖子上的偷拍,现在你已经侵犯了我和林羡明的肖像权,大家都是正在进行九年义务教育的人,做个懂法的人再出来读书,行吗?”
——“第四,林羡明他很优秀,也足够努力,特招生这个名额是他自己在众多中考生中杀出来得到的;他配得上他所得一切,对得起任何人,也对得起我。”
——“第五、对于许多人说他配不上我之类的言论,我从今往后不希望在碧水论坛或者任何一个人的口中听到。因为他配不配得上我,只有我说了算。”
——“第六,也是最后一点。我蒋晨韵不是个脾气好的,仅存的那点耐心也都给了某人。对于我之前在上所学校的事,相信大家都有所耳闻;我把话放这了,林羡明是我的人,对于这些事,这些解释,我只说一次。下次如果再被我听到从谁口中传出风言风语,不管男的女的,休怪我不客气。”
林羡明坐在二班教室里,喧闹的教室四下安静,窗外蝉鸣不知疲倦地鸣叫,所有人都听着教室喇叭里那道清甜的女音,目光一齐默契地往那个男生端正的背影投去。
用最清甜的声音说出最具有攻击性的话,这霸气护夫的名场面,他们真想不到这林羡明上辈子是做了什么,这辈子能得到蒋大校花死心塌地的喜欢。
而另一边,耳闻八方的顾主任在第一时间就赶往了三楼广播室,伴随在他身边的还有高一年级科长和一班班主任。
他带着几个老师站在门口,指着她说:“好啊蒋晨韵,又是你,距离上次翻墙出去还没一星期,你这是皮痒了手好了,又给自己找事儿了是吧?”
麦克风的声音没关,所以这几句怒骂也随着音响传至校园的每个角落。
蒋晨韵扭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几人,老顾扶了扶鼻托上的眼镜,嘴里说着听不清的词,骂骂咧咧地往她这边走。
陈思俊见状从边沿走过来,他半道扶住老顾,故作摔倒的样子倒在地上,赖着扯老顾裤子不让走,“哎呀,我腿折了老顾,走不动道了。”
田灿站在一旁不禁瞪圆了双眼,他摇了摇头,心里暗自佩服一句,“这真为了兄弟两肋插刀豁出去了,牛逼!”
面前躺着一个碰瓷的,老顾被拽的没法往前走,他指着站在调音台看着这一乱景的女生,对身边两个一同前来的老师命令道:“把她带我办公室去,今天我和她好好说道说道!”
一班班主任一个头两个大,自从换班以来,这蒋晨韵都不知道无端给他惹了多少事儿,就上次逃课一说,这还没消停多久,又开始了。
虽然学习好是好,但照她这么闹,估计还没给这届带毕业,他头发就白花完了。
年级科长和一班班主任双双上前架着蒋晨韵,蒋晨韵练了几十年柔道,身体协调很好,不下就轻松逃脱。
挣脱掉身上束缚后,她踉跄几步走上前,又抓着眼前话筒扯着嗓子继续说——
“这个世界本就是黑暗的,难道少部分人窥视到了一丝光明就能够证明这个是美好的吗?”
“海跟天,好人与坏人,孰黑孰白,谁能分明?”
想起那些论坛上的污言秽语,她语气越发激进,“或许我未来再遇此事依旧无法分清,但此刻,我能够明确分清,你们就是那一群在阴暗里爬行的乌合之众!”
“总有些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以为自己是所向披靡的神。”
此话从空响喇叭一经流出,便传进了每个人的耳里,所有人后知后觉停下手中动作,开始抬头盲目盯着那个音响发愣。
两老师有了之前被甩开的经验,这回不及她话说完,又使了劲儿去架她,两人直接拖着将她从调音台旁边拉开,广播室里一团乱象,门外喇叭也杂音混合,吵得人让人脑瓜子直嗡嗡的疼。
老顾:“一班班主任,马上打电话给蒋晨韵父母,就跟他们说我们侨中教不了这样性子活泼的孩子,请他们立马自己领回家自己教。”
话毕,他又看了下身下拽着他裤子的男生,指着他骂道:“还有你,你俩屡教不改,一起请!”
陈思俊松开皱巴巴的西装裤,抬头可怜兮兮地说:“老顾啊,我腿真折了,要不你带我去医务室看看?”
“看个屁。”老顾瞥了眼他那完好无损的腿:“你今儿要是真腿断了,明天我就是把自己头砍了挂学校门口,以示公愤。”
“.....”
他视线转了一圈,捕捉到站在角落纵观全场戏剧性一幕的田灿,指着他厉声问:“哎,你哪个班的?还不给我回去学习,马上期末考试了...”
田灿眼观四方乱象,他瞄了一眼在地上贼眉鼠眼、低头憋笑的两人,点头哈腰诚心道了声歉,然后一溜烟逃离了案发现场。
还好,只要这两人还在笑,那就都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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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闹得全校沸沸扬扬,蒋晨韵和陈思俊最后无一例外都被请了家长,还被校方连停了两周课,两周之后直接回校期末考。
因为此事影响实在过大,事发那天又是2014年6月12,所以侨中学生给这件事起了个别名,叫612广播事件,简称612事件。
蒋司禾和邓浩源两人分居异地都无法快速赶回,陈夫人看蒋晨韵坐在办公室角落受训可怜,所以去学校领人的时候顺道也将蒋晨韵一起领回家了。
停课之后,蒋晨韵开始躺在床上一睡不起。
平日她在学校每天像生产队的驴一样孜孜不倦地学,学完回家还得上时间排得很紧很急各科课习班,都没有时间好好休息,放松一下。
导致睡眠状况严重不足,白天上课两眼皮都像是水火不容地在打架。
不过她的好日子也没舒心过两天。
次日,蒋司禾陪艺人从国外出差回来,下了飞机后就直接转机,带着行李飞回了苏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