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靖然回到郭府后院,只见郭彦铸正坐在院子里等她。杜靖然视若无睹,蹬蹬走进屋里去了。
银杏去了他哥哥那里,院子里只有春柳。郭彦铸把春柳撵走,然后关紧了院门。
杜靖然跑出屋子,圆瞪双眼叫着:“郭彦铸,光天白日的,你要干什么!”
郭彦铸说:“我跟你说正事,你进来。”
杜靖然不动,郭彦铸用力把她拉进屋子。
杜靖然悄悄把手伸进衣袋,里面是那个磨得飞快的黄铜袖镖。假如郭彦铸敢动手动脚,杜靖然就让他吃点苦头。
出乎意料,郭彦铸竟然是“请罪”来的。他说那天晚上喝了点酒,多有得罪。他给姑娘赔礼,姑娘要骂,他听着;要打,他也挨着。说着还把桌上的一个鸡毛掸子拱手奉上,说不论姑娘怎么打,他保证不躲也不跑。
杜靖然哭笑不得。
不过他已经认错了,杜靖然也不想过于得罪他,毕竟自己这会儿还在郭家住着。她把鸡毛掸子扔到一边说:“既然你是喝醉了,那我不再追究。不过下不为例。”
郭彦铸马上裂开了大嘴:“谢谢妹妹。我说了嘛,妹妹最是通情达理的人。”然后他一下又严肃起来:“秀儿,我跟你商量个正事。”
“你说。”杜靖然警惕地望着他。
郭彦铸神态庄重地说:“我要娶你!”
杜靖然以为郭彦铸是在开玩笑,可见他认真的样子又不大像。
“郭大哥你糊涂了吧,你有老婆呀!”
郭彦铸的老婆白氏,杜靖然见过。虽然姓白,但是那女人长得黑乎乎的,也没身段,像个烤地瓜。
白氏的父亲曾与郭曙同朝为官。在白氏一岁,郭彦铸两岁的时候,经两家大人指腹为婚。郭彦铸十七岁成家,那时他“丈母爹”还是礼部侍郎,郭曙是江北布政使(藩司),基本上还算门当户对。不料仅仅过了一年,那丈母爹就中风死了。白氏没了后台,在郭家的地位一落千丈。加上她婚后一直未育,郭彦铸就更看不上她。他不是说着玩的,他是真的想“休”了白氏,续弦“秀儿”。
郭彦铸说了自己的打算以后,杜靖然迅速地动开了脑筋。
尽管郭彦铸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是对于杜靖然来说,这倒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在郭府住了这些日子,杜靖然静下心,逐渐有了更深远的思虑。事情很明显,她是一个弱女子,在郭府这虎狼环伺的险境中,她一个人没法报仇,她必须借助于邓伟卿。那个深夜出入郭府的“盗贼”给了杜靖然很大启发,她觉得,只要周密策划,谨慎行动,利用里应外合的有利条件,暗杀郭家父子,夺回那枚玉玺都是大有可能的。但这需要时间来筹划。另外,事成之后,有可能会惊动官府,官府如果行文通缉他们的话,他们得有一个稳妥可靠的藏身之地。
杜靖然有个堂叔在湖南的衡阴经商,必要时,那就是个比较理想的落脚之处。可是此事非同小可,她得跟邓伟卿商量,就算可行,那么除了这边的大量准备工作,还得去那边联系堂叔,置买房产等等,事情非常繁杂。所以在当前,如果能把郭彦铸敷衍好,她就能争取到实现这个庞大计划所需要的时间。
因此,杜靖然虽然不能答应郭彦铸的“春秋大梦”,但也不必断然拒绝。一个最合适的办法就是:拖!
杜靖然思索片刻,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郭大哥,你这可不对。人家郭大嫂对你那么好,你这太不仁义了。”
“好个屁。”郭彦铸开始“揭发”,“我给你说,那个女人,简直不是东西。你看她长得那赖样,她竟然嫉妒你。我照应你吧,她还吃醋,经常上三姨太那里胡说八道,她还骂你狐狸精呢。”
这倒是让杜靖然大感意外。她猛然意识到,自己这样在郭府住着,真的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或者说严重一点,简直就是危机四伏。
这样一想,她更清楚自己该怎么做了。
“郭大哥,要是大嫂有如此的误会,你就越发不能胡思乱想,让你家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这你放心,我自有办法。”郭彦铸小声说道:“我哥马上要进京去走‘路子’,看能不能把我爹的事儿压下来。要是办成了,我哥还是进京当他的光禄寺署正,我爹即使受点小处分,也不过换个地方当官。梅城这老宅,就是我当家了,那时候谁敢胡说八道,我把她整出屎来!”
“哎呀,难听死了!”杜靖然把手在鼻子前直煽,“你能不能文雅点?”
“能。”郭彦铸改口说:“谁再敢欺负你,我一定整得她给你负荆请罪。”
“你爹怎么了?”杜靖然有些好奇地问。
“他不是‘未曾接战,弃城先逃’嘛。京里有个翰林学士狠狠参了他一本,皇上从山西打电报给敬王,催着让敬王‘查处’。所以他急得要命。”
“那快给敬王送银子呀!”
“银子多了送不起,少了不管用,他们想送那个……”郭彦铸忽然不说了。
杜靖然斜他一眼,故意撅起嘴说:“对了,你不能乱讲,我是外人。”
“哪啊,哪啊,我可没那么想。”郭彦铸赶紧表白:“实在是事关重大,你千万别对外人说。他们想把才得的一个玉玺送给敬王。说那玩意儿可值钱了。”
杜靖然心里一动,却装着懵懂无知的样子问:“既然那么好,他们怎么舍得?”
“没办法了呗。老爷子总得先保住官位啊。算了不说他们。我知道你顾虑的是什么,你放心,我自有办法。而且你嫁给我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保你荣华富贵,一辈子享不完的福。”
“瞎说,谁要嫁你了。”杜靖然故作羞涩地一笑。那娇柔的模样,让郭彦铸心里有如小鹿乱撞。他知道要是再呆下去,自己憋不住了又得“失态”,那就前功尽弃了。他只好恋恋不舍地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