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土匪选了这个地方“造窝”,这里实在是太险要了。
现在这周围没有一个人,这让她心中一喜:那下山的小路近在咫尺,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杜靖然很明白,她一个人要走出深山困难重重;可不逃便是坐以待毙。昨天晚上她只是侥幸地骗过了龙胡子。因为龙胡子不清楚新任知州的具体情况,而且阿玛放在包袱里的“顶戴”“官服”都被卢梅仁背跑了,所以他就轻信了杜靖然的假话。纸里包不住火,早则两三天,迟则四五天,龙胡子一定会得知真相,那时的后果杜靖然都不敢想象。
还有更重要的,就是她昨晚听清楚而且想明白了。原来杀害她父母的凶手竟然是阿玛的朋友卢梅仁,而幕后的策划、指使者,竟然是阿玛的“老师”郭曙和他的大儿子郭彦钦!接下来,他们还会追杀她,更要去害死当县丞的哥哥杜靖远,他们要把杜家人斩尽杀绝。
明明知道逃出去也是祸福难测,她也必须冒险一试。杜靖然毅然下定了决心。
她立即回到屋子里,用一条手巾把吃剩下的馍包起来揣进怀里,就轻手轻脚出了房门。在走过山洞门口时,她把耳朵贴近虚掩的洞门想听听动静,那扇门却猛然打开,杜靖然没有防备,差点被闪个跟头。这时,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
定睛一看,那竟然是邓伟卿。
杜靖然满脸通红地直起身来,气哼哼地责问:“你偷偷摸摸干什么?吓我一跳。”
邓伟卿哼了一声:“这话该我问你。我让你老实呆着你没听见?看你这鬼鬼祟祟的样子,是不是想逃跑啊?”
“谁想跑了,你像看贼一样看着我,我往哪儿跑?”
“不想跑就对了。我告诉你,下山的小路上,我安了三道岗哨。其中一个在树顶上,有弓箭,小心他把你射个穿心透!”
杜靖然气得直骂:“你怎么这么坏啊!”
邓伟卿说:“你别冤枉我,那岗哨原来就有,而且我也没锁你、没找人看着你,我怎么坏了。我刚才进山洞找了点金枪药。你肩膀有伤,擦上点药吧,小心‘发’了。”邓伟卿说着拿出了一个小小的丫嘴葫芦。
“你怎么知道我有伤?”杜靖然很奇怪。她的肩膀在被龙胡子从炕洞拽出来的时候擦破了,这会儿一动还有些疼。
邓伟卿说:“你褂子上有血。你去屋子里抹上药吧。别再乱跑了啊。”
杜靖然不接那个小葫芦:“你有这好心,为什么不放我走。”
“你别急。等你爹交来银子,我们一定放你。我爹一个小小的土匪头儿,他也不想惹官府。我们拿到银子就远走高飞,从此相安无事。你明白了吧?”
“我明白个屁!”杜靖然啐道:“我阿玛哪有银子,你们这不是要急死他呀。”
“你得了吧。‘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他是知州,三万五万的银子总有吧?”
“胡说。他一直在京里当翰林,穷的叮当响,上个月才刚刚外放的,他哪来那么多银子。”
这回是邓伟卿吃惊了:“他是翰林?那他学问很大。”
杜靖然讥讽地说:“你们这里也有学问大的,你看那满屋子的书。”
邓伟卿很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好多看不懂。”
“那是你的屋子?”杜靖然像被蝎子蛰了一样跳起来。
“怎么了?”邓伟卿带着歉意说,“山里条件差,就我这间屋子最干净。我爹在山洞里住,你也不能住那儿,所以……”
“天哪!”杜靖然急得直跺脚,“那床,那被子都是你的啊,哎呀呀……”她想说“脏死了”,看到邓伟卿窘得连脖子都红了,只好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邓伟卿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没办法,你只好凑合了,要不,你嫌不干净我马上让人给你洗洗?”
杜靖然盯着邓伟卿,忽然感到他那憨厚的样子特别可爱。
看到杜靖然不咋呼了,邓伟卿又嘻嘻笑着说:“要不你写封信,让你爹早点送银子来,那你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我保证。”
杜靖然哼了一声,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我阿玛已经死了,上哪儿弄银子去?”
“什么?”邓伟卿一愣,杜靖然赶紧捂住自己的嘴,但是来不及了。
假如不是真情,谁也不会诅咒自己的父亲。邓伟卿的脸迅速阴沉下来,杜靖然后悔不及,眼睛中一下子涨满了泪水。
邓伟卿指着屋子说:“你进去。”
杜靖然不动。邓伟卿用力抓住她的一只手,把她硬拉进了屋子里。
“你干什么?”事已至此,杜靖然什么都不顾了,她用力甩开手说:“我阿玛昨天就让强盗杀了,我讷讷也死了,现在就剩了我一个人。我没银子,我就是有也不给你那个狗爹!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你们看着办吧!”
“你嚷什么?”邓伟卿低声喝道。他把门掩上,回来小声问杜靖然:“你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杜靖然索性把所有的事情都跟邓伟卿讲了。从父亲见到那枚晋代玉玺开始,讲到郭曙引诱他窃书,再讲到父亲偶然发现郭彦钦和卢梅仁打死卖玺人,以及郭家父子指使卢梅仁狠下杀手……讲的她口干舌燥,就抓起桌上的茶壶咕咚咕咚喝了一顿,放下茶壶轻蔑地对邓伟卿说:“你去报告你爹好了,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