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杜靖然被几个土匪用一顶小轿抬进了“山寨”,关到了山崖间的一间草屋里。杜靖然暗自估算,这段路少说也有二三十里,而且大部分都是险峰峻岭,加上周围一片漆黑,叫杜靖然看起来简直寸步难行,那些土匪抬着轿子却走的飞快,如履平地一般。
杜靖然身心俱疲,躺到床上一动也不想动,但脑子里却在翻江倒海。
她意识到,从今往后,什么事情都要靠自己了。当务之急,是得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因为用不了多长时间,那个大胡子土匪就会搞明白“杜知州”已经被害,那么,他对待自己就会无所顾忌,什么可怕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想到这里,杜靖然打了一个寒战。她一骨碌从床上跳了起来。
她首先观察了一下这间屋子。这屋子长宽各有一丈多。墙是条石垒起来的,房顶是藤草遮起来的。除了床之外,屋里还有一张白条的木桌和两把杌子。奇怪的是,靠着东墙竟然有个粗笨的木头书架,上面密密层层摆满了书。
屋子只有一个小窗户和一扇黑漆木门。杜靖然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从门缝往外看,却只能看到一棵枝叶繁茂的核桃树。她试着推了一下门,门从外面锁上了。她又悄悄移近窗户。窗户挺高,她够不着,就找了个小板凳垫在脚下,然后她把窗户纸抠了一个窟窿,转动着脑袋往外看。
很快,她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
那人二十二三岁的样子,浓眉大眼,鼻直口方,长得非常顺眼。杜靖然昨晚上见识了不少土匪,他是其中长得最不像土匪的一个人。很快她想起来了,这人就是龙胡子说“让二少爷好生看管”的那个二少爷。不久前刚上山时见过他,就是他让把杜靖然关到这间房子里的。
他这会儿站在离房子大约两丈开外的地方,一条又粗又长的大辫子缠在脖子上,正对着陡壁下的一个木头靶子练飞镖。
说是练飞镖,其实杜靖然并没有看到他手里有镖。只见他变幻各种身姿,有时压手,有时托手,有时回身侧肘,右手闪电般的翻动,一只只带着红缨的飞镖就准确地飞向那木靶。眨眼功夫,木靶上就插了很多飞镖。那人跑去拔下,回来接着练。这时一只燕子凌空飞过,那人转头望去,紧随着右手猛甩,没见飞镖出手,只见那燕子中镖,带着红缨“扑愣愣”地跌下了山崖。
“好!”杜靖然看得入迷,竟然情不自禁喊出了声。见那青年回首,她心里一慌,重心不稳,哎呀一声从小板凳上摔了下来。
杜靖然赶紧回到床上坐下,心里砰砰直跳。说不上来是紧张、害怕,还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期待。
房门被打开了,一片阳光随之洒进了屋子。
那青年人站在门口看了看,却没进来,转头喊道:“老何,拿饭来。”
一会儿功夫,有个瘸着一条腿的老头给杜靖然送来饭菜。两个大白馍,一碗炖兔肉,一小盆蘑菇汤。
杜靖然饿极了,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嚼起来,一边冲那年轻人说:“哎,你进来!”
那人看了她一眼,没动地方:“什么事?”
杜靖然一边吃一边问:“这是哪儿?你是谁?”
那人说:“这是紫云山十甲岭。是个土匪窝,我当然就是土匪了。”
杜靖然看看他:“你,不大像土匪。”
那人说:“土匪还有什么像不像的,进了匪窝,就是土匪。”
杜靖然把桌子一拍:“胡说,难道我也是土匪?”
那人吓一跳,赶紧赔礼说:“对不住,我说错了。你当然不算。你是太守家的小姐,是我爹请来的客人。”
“你就是二少爷呀。你叫什么?”
“我叫邓伟卿。”
“什么?”杜靖然以为自己听错了。
“邓伟卿。‘又’‘耳’邓,雄伟的‘伟’,‘卯’、‘即’卿。”
杜靖然大惑不解:“你爹姓龙,你怎么姓邓呢?”
邓伟卿不答,却转身就走,边走边说:“你吃完饭老实呆着,不准到处乱走。”
杜靖然见他没关门,就匆匆吃了几口,扔下碗筷溜出了那个屋子。
外面艳阳高照,热风扑面。她四下张望,发现这是一块位于顶峰东侧的平地。这排草房对面有个大山洞,洞口安了一扇露着白茬的木板门。山洞北面有块高低不平的石头地,刚才邓伟卿就是在那里练飞镖。除了西面的山崖,其余三面,全都是深不可测的陡壁。她昨晚上来的那条小径,就开在山崖的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