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长 第13章 13

程谦萧说了一大段，季未只能听见“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她心里也不知怎么，胀胀的，像被蜜蜂蛰了一下。除了爷爷奶奶，很少有人亲口对她说，我喜欢你。

季未又开始不好意思，局促蔓延全身，她望着窗外。

“哦。”

程谦萧透过后视镜看出她的窘迫，把话题扯远：“去哪吃饭？”

季未还没想好，要是以前她想不到吃什么，就不会吃了。可此刻有程谦萧在，她非得吃点什么。

恰巧路过麦当劳，季未眼睛一亮，“要不去这？”

季未说了就后悔了，她不清楚程谦萧的口味，也不知道他习不习惯吃汉堡。像他这种出身豪门的人，胃口应该早就养叼了。

“算了，我们还是去吃点其他的吧。”

程谦萧找到停车位，“就去吃那家。”

这个时间人多，不少家长带着孩子，季未点了双人套餐，两人在靠窗的位置入座。

程谦萧吃过汉堡，但来店里还是第一次。他口味清淡，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但陪季未的话，又另说。

很快两盘东西上来，里面有鸡腿堡鸡翅薯条等。

季未递给他一次性手套，“这顿我请吧。”

看着应该手握刀叉切牛排饮红酒的程谦萧，此刻双手捧着一个汉堡啃。她第一次请他吃饭来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怎么不吃？”

程谦萧见季未一动不动，季未恍过神来，拿起汉堡。不过她倒是爱好这一款，和钟木言怎么吃也吃不腻。

程谦萧眼中的季未，大口嚼着汉堡，脸颊鼓鼓的，圆润到像包子。吃得很认真，也很下饭。

“你经常来这？”

季未：“也没有经常，想念了就和钟木言吃一顿。”

程谦萧大概能了解，是他们年轻人爱吃的东西。正想继续和她说话，一道声音不合时宜的介入。

“程董。”

程谦萧看到的是林扬，他上一任助理。林扬让女人和孩子先去选座位，自己和程谦萧寒暄上了。

“转眼我们也三年未见了，听说程董在玻城干大事？”

程谦萧喝着可乐，冷肃中不乏慵倦，“这都被你知道了。”

林扬拍拍程谦萧的肩膀，“程董这么出名，想不知道也难。前不久看到你们又启动了新项目，我对此很感兴趣，程董意下如何？”

程谦萧八风不动地放下可乐，平时面无表情的脸，仔细看的话，能看到眉目间隐带的阴翳。

他很不耐烦，又或者，他很讨厌面前这个人。

季未低下头，一点声音也不敢出，怕误伤到自己。

“恐怕不能。”

林扬笑了笑，作心痛状：“程谦萧，你也太伤人心了。”他的视线跳跃到季未身上，“这位是…嫂子？”

季未放下手里的东西，该有的礼貌没少，含笑温婉地和他点了个头。

林扬：“嫂子真漂亮，娇嫩得像含苞欲放的花骨朵。”

“说完了没有？”

程谦萧压制的戾气，拦不住的往外冲。两人因他的变化，豁开一道口子。林扬干脆也撕了伪装的笑脸。

“嫂子，看你这么年轻，我忠诚的告诫你，你老公不是什么好人。”

在程谦萧想起身和他对峙时，季未及时抓紧他的手，她始终抱着和善的态度。

“我老公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了解，不需要一个外人向我说明。先生，你老婆小孩都等不及了，还不过去？”

林扬咬着牙走了。

季未松了口气，她很少和人起冲突，一番周旋下来，难免心悸。她想收回手，却发现程谦萧还在紧紧地拽住。

他的大手包裹住她的，手指骨节突出。什么话也没说，可眼中泄露的柔情，快要将季未吞噬。

她用力地挣脱了，“吃饭吧，要凉了。”

一顿饭吃完，程谦萧把她送回家。

四周寂静，黑暗的环境中，两人像是进入了幽远的异世界。

“刚才多谢。”程谦萧说，“能被你护着，我很感动。”

他的声音如玉石相击，清冽浑厚。

季未也是下意识的举动，听到对方那么说程谦萧，她打心底不服气。

“你俩…是不是有仇？”

程谦萧被季未的描述逗笑，“亦敌亦友。”

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其中的复杂程度可想而知，程谦萧的眼界季未无法比拟，也不了解他这么些年的经历。在家他是一位好丈夫，在外，是季未从未见过，杀伐果断又傲然屹立。

季未：“那我先回去了，你一个人小心。”

程谦萧很喜欢她的叮嘱，之前独自在这冰冷的世间飘渺，孤苦无依，可现在灵魂有了羁绊，有了归宿和牵挂。

“明天要不要送你去上班？”

他知道季未每天上下班都是挤公交，挤地铁。这么冷的天，也不忍看她奔来奔去。

季未神色惊恐，双眸中都是拒绝，像受惊的小鹿。

“不用了，我可以。”

她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种待遇，以前上下学都是一个人。不过也有幸运的几次，可以搭邻居爷爷的顺风车。

程谦萧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明天八点，楼下等你。”

第二天，季未睡过头了，前一天晚上想着程谦萧要来接，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

她忙忙碌碌的下楼，库里南早就到位了。季未有些歉疚地上了车，她小声道：“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程谦萧看她慌里慌张，头上还戴着洗漱时用的小夹子，上边是可爱的鸭子。

季未被他盯得发怵，“你…看着我干什么？”

程谦萧平静地指指她的头发，“夹子没取下来。”

季未立马拨下夹子，就算扯断了几根头发，也不痛呼。程谦萧居然看到她这么滑稽的一幕……

程谦萧将早餐递到季未手中，“趁热吃。”

季未看他没有：“你呢？”

“等送完你再吃。”

季未喝着豆浆，暖暖的，她不会告诉程谦萧，有时时间太赶，连早餐也不会吃。

早高峰，他们堵车了。季未早餐都吃完了，他们还在堵。季未看了眼时间，早是早，可心里总会焦急，再加上周姐最近看她有些不顺眼，季未怕自己遭殃。

心理活动精彩纷呈，面对程谦萧她还是闭口不谈。地铁挤是挤，可人家不堵车……

二十分钟后，当公司大楼出现在季未眼前时，她心都在沸腾。立马背上包，拿好自己的东西，对程谦萧说了一声再见，就冲了出去。

程谦萧看着她比之前更慌里慌张的样子，认为自己送她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可就算如此，她竟然还有时间接其他男同事手里的早餐，是他刚才买的太少了，她没吃饱吗？

后边响起喇叭声，程谦萧知道自己该走了，不能停太久。他想，明天得给季未买三个大肉包。

-

季未本以为经今天这一遭，程谦萧不会接送她了，没想到第二天准时到。

今天天气不好，纷纷扬扬地下起了小雨。他撑着那把墨绿色的伞立在雨中，身形挺拔，孤冷伶仃，像被遗忘的尘世人。雨水割裂得他身影模糊，令季未有些看不真切。

她撑开自己的太阳伞走近他，目光疑惑：“大雨天的你怎么来了？”

程谦萧只看得见她的伞，“你是不是带错伞了？”

季未：“我就只有这一把伞，够用……”

程谦萧也不说那么多，照常递给她早餐。今天的早餐是保温盒装着的。季未接过绿色的保温盒，他怎么知道她喜欢绿色。

“你亲自做的？”

程谦萧点头，“你每天那么赶，到公司才吃早餐，那时都冷了。”

他极致的温柔，导致这场漫长的雨都不那么讨厌了。

季未捏着保温盒，过意不去：“你大早赶过来就是给我送早餐的？”

“也不全是。走吧，送你去上班。”程谦萧转身往外走，季未才发现，没看到他那辆库里南。

“你车呢？”

没车怎么送。

程谦萧说：“挤地铁送你。”

“……”

大早上的地铁是真的人多，相信程谦萧这种出门就有代步车的人看了，肯定会震惊。虽然他表面如常，心里面肯定震惊了。

季未推推他的手臂，“吓不吓人。”

知道是一回事，看到又是另一回事。程谦萧是没体会过，他觉得新奇。

等待地铁的途中，季未就见已经有好几个女生在看程谦萧了。上班这么颓废的事，的确得看看帅哥提神。季未挺大方，一点也不介意。

很快，地铁来了，季未让程谦萧跟上，别走散。刚说完，她的手被人握紧。

季未的手一到冬天冷得比冰块还要冰，而程谦萧的大掌，如滚烫的火，驱赶了寒冷。

进了地铁，两人往车厢角落走去。一瞬间的事，季未禁锢在程谦萧怀前的方寸之地，他身上的男性气息环绕住她。她有点不适应和程谦萧面对面的靠这么近，感觉头顶的目光火辣辣，她规矩到眼睛都不敢乱瞟。

有人上，有人下，拥挤的地铁却一直拥挤着。或许是昨晚没睡饱，或许是地铁空调开太大，又或许人多空气闷。季未有些打瞌睡。

她眼睛半眯着，这会儿又有点不太舒服。季未硬忍着，等到了就好了，刚这么想，程谦萧按着她的后脑勺摁向他的怀中。

季未第一的真实触感是硬邦邦的，第二是，她不能这样，刚顽强地要撤退，程谦萧不由分说地摁回去。

触感更明显了…季未有些欲哭无泪…

“眯会儿。”

程谦萧更让她脸颊都在烧，什么叫眯会儿，这个地点是她该眯的吗。可季未又不想躲开了，有点舒服，她想待在他宽阔的怀中，就算被旁人嫌弃也不在乎了……

下了地铁，季未脚步踉跄，不是头晕，而是被美色蛊惑后的疲累。她好像对程谦萧身上的味道上瘾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清清淡淡，仿佛能捋平世间一切不堪…

出了外边，程谦萧和她说起这茬。

“你就是这样晕晕乎乎地赶地铁？”

刚刚还温柔的人，受了冷风的摧残，又强硬起来。

季未：“没有，这是第一次。主要是你身上的味道太催眠了。”

“……”程谦萧还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味道，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以后我派个司机送你，别再挤地铁了。”

季未哪能有这么大的恩惠，“不用，我挤地铁很快乐的。”

她真不想程谦萧打乱她的节奏，况且，每天都司机接送，公司的传言都会把她淹死。

她快乐了，程谦萧不快乐。

“车厢里男的过于多了。”

他还看到几个长得帅的，就怕季未一个乱花渐欲迷人眼，把自己迷了出去，他到时候一把岁数的老男人往哪里哭？

看见程谦萧一本正经地把这句话说出来，季未竭力忍着笑意，还是没忍住。

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漂亮清丽到令人怦然心动。

程谦萧平静地等她笑完。

季未缓了好几下，“程谦萧，你的担忧过度了。第一，我不觉得自己漂亮，第二，男的多，但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第三，我是个意志坚定的善良人，不会做出背叛你，让你伤心难过的事，至少在我们婚姻还存在的这段时日里。”

她表明着态度，可程谦萧想要确认的不是这个。

“季未，你能不能敞开心扉的接受这段婚姻，不用想太多？”

结婚之前，季未对婚姻的看法是枯燥无趣，每天被柴米油盐酱醋茶和孩子填满，不能再过自己的生活。可是现在，程谦萧给了她一定的自由，让婚姻不再变得刻板，有了更多的可行性。

除了爷爷奶奶，季未很难对一个人敞开心扉。就连季家人都没得到她的真心。她没谈过恋爱，也不会谈恋爱，也不知道真正喜欢上一个人会是什么感觉。

也不是不可以喜欢程谦萧，是她不敢。预想到了两人的结局，她就不想更进一步。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简单，毕竟这场婚姻她代表的是季家，不是个人。她也不能保证，程谦萧现在想和她试试，要是以后又洒脱走人怎么办？

两个人之间，总得有一个人清醒。

季未迟迟不语，程谦萧都看在眼中，他知道又为难她了。

“我只能说时间还长，总有一天，你会坦然接受这段婚姻。”

程谦萧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他和她结婚的那天起，就很认真。看来是年纪大了，实在想快点安定下来。

可季未，还想浪。她不可能被联姻，被季家束缚一辈子。

和程谦萧在一起后，季未总学会了口是心非。

是她对不起他。

但愿这场婚姻能快点结束，她不想耽误他觅得良人。

她太不真诚了，配不上那么温柔炙热的程谦萧。

-

程谦萧接送了几天，也要去忙自己的工作了。司机一事，在季未的再三婉拒下，程谦萧没安排。

可能这件事让他不愉快了，好几天没给她发消息。前段时间都会时不时的问候她的工作，身体等。

季未看着他的微信头像，白茫茫的一片，不知道什么画面。点进去，又看了朋友圈，一条也没有。和她很像，都不爱发朋友圈。

季未叹了口气，也不敢确认他在生气，万一人家真的在忙呢？万一人家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想到这季未破防了，他挑起来的火，最后烧得她浑身难受。

心情郁闷的季未去听歌了，点进emo歌单，加重emo。那边程谦萧不理人，这边好久不理人的神秘网友理人了。

尽西风：【最近怎么样？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吗？】

季未嘴巴瘪了瘪，看看，一个陌生人都知道关怀，而程谦萧呢，那么大个老男人了还跟她生气！

季未再度破天荒的回复：【挺好的，陌生人你呢？】

尽西风：【不太好。】

季未：【？】

这是要吐苦水了？季未可没有聆听陌生人故事的习惯，也不是她冷漠，是她到时候不知道要怎么安慰。

还好对方是个明智人，这条过后，就不理人了。季未也不再理，以后也不打算理了，对方肯定就是个无聊人士，想在网上找些知心网友瞎聊。可是他找错人了，季未这颗冰冷的心，捂了三年还没捂热。

季未又忙了一段时间，平时一个星期就会回来一次的程谦萧，这次连续一个月都没回来了。也连续一个月没和她发消息。

季未猜想，程谦萧或许得知她不想好好经营婚姻，也想让这段婚姻就这么名存实亡下去？本应该是件高兴事，季未也不用再手足无措地面对他，可为什么她心底高兴不起来？

季未打开程谦萧的聊天框，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她以什么立场呢，况且，他们之间就算关系生疏了也很正常，又不是正常恋爱，要是程谦萧觉得她过于无趣，就这么和她离婚了也不一定？

“季未，发什么呆，周姐在催了。”

季未把手机塞进包里，跟着钟木言下去。今天公司团建，选了一家酒吧嗨玩。其他人是嗨得动，季未精疲力竭，喝着威士忌。

钟木言见季未三杯威士忌下肚了，嘴巴那张得一个大。

“喝这么多，季未你有心事？”

季未晕晕沉沉，有点醉了。酒吧里的霓虹灯光闪烁着，刺得她眼睛疼。

“程谦萧不理我了。”

“哈？”钟木言搞不明白，“你对那老男人做了什么，惹得人家不理你了？”

季未打了个酒嗝，脸上红扑扑的，“他意识到我对这场婚姻不实诚，就不理我了。我俩相差八岁，看来是有一定的代沟。”

钟木言笑得很大声，“不是，我没想到程谦萧还是这种人，他外表也看不出来啊。”

季未也没想到，“是他太会隐藏。”

钟木言扶住乱晃的她，“我是不太清楚你们究竟吵了什么，但季未既然结婚了就以平常心对待，别想那么多。能爱就爱，不爱就不爱。看程谦萧多豁达，结婚了就是夫妻，就敢承认这段婚姻。”

“我也不知道你是顾忌季家，顾忌联姻，还是真的怕自己爱上程谦萧。”

钟木言一段话说完，季未细密的睫毛颤抖了两下，她也有点恍惚。

不是她不敢爱…是她怕自己爱上程谦萧吗……

她不承认，才认识多久，她就要爱上对方了？

“不，不可能，我不会爱…上程谦萧的。”季未话都说不清楚了，“钟木言，你别…别瞎说，干什么，别蒙我嘴巴。”

钟木言都快要慌死了，实在抓不住四处逃窜的季未，她恭敬地看向季未后边的人。

“你好啊，季未的丈夫。”

轰的一下，断片的季未清醒过来，僵硬地回头，就看见灯下站着的男人。

凛冽的目光，冷峭的面容，不好惹的气场。

薄唇一张一合。

“我就这么不配你的爱吗？”

作者：“虐虐更健康”

程谦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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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