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长 第12章 12

大门被敲响，季未吓得跳起来，逃离了程谦萧的怀抱，手足无措地跑去开门。

是许砚。

“小橘上次在我家落了一件衣服。”

他手中捏着公主裙，季未接过，“我找了老半天，原来在你家。”

许砚送完就回去了。季未拿着衣服去卫生间洗干净，等晾在阳台上，程谦萧睁着眼还没睡。

季未：“你睡一觉吧。”

“你和他关系还挺好。”

两人同时出声，季未先回答他的问题，“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他人不错，帮了我不少忙，和你隔壁的李奶奶一个道理。”

程谦萧不是很满意季未的话。

“我也算在远亲里头？”

他和季未的关系听起来亲密，实际上比陌生人还陌生。心没贴到一块去。明明是夫妻了，同个居还要瞻前顾后，更不用说往后麻烦人的活，的确近邻来的方便些。

季未对程谦萧抱有很大的敬意，他是说过遇到什么事可以找他，但真遇上事了，季未肯定也是最后一个才让他知道。

“没有。”

嘴上还是得哄着人。

程谦萧谅季未也不敢说有。

“我看起来很老吗，为什么总有人说我是你叔叔？”

走了一个莫逊，又来一个许砚。他都气到快没脾气了。

这个季未也不理解，程谦萧是比他们年长，但看起来并不老，只是稍显成熟和沉稳。

“你比较有压迫感吧。”

他的气势迫人，靠近他仿佛周边的空气都在挤压。

程谦萧有时也纳闷，他挺好说话一人，不懂季未怕他的点在哪。程谦萧认为季未这是带有长辈滤镜。

这也怪不得季未，初识他就是以晚辈身份，但现在比之前好多了，她逐渐打开自己的心，能够跟他和平相处。

温暖的屋子里，两人一人一句地谈着话。

程谦萧看见她纤细手腕上的一道疤，“摔伤的吗？”

季未撸下袖子遮盖，“很久之前的了。”

“怎么弄的？”

程谦萧非得问这件事，季未老实回答，“掉水里磕到石头了。”

没想到程谦萧还追究上这个话题。

“为什么会掉水里？”

季未不禁怀疑他有当记者的潜质。当然她也不可能道出是和季蕾争执，宁芷仪阻拦，结果她和宁芷仪双双入水，蹭破的皮。

“就，不小心。”

季未话说完才意识到出了破绽，那次宴会她和季蕾的矛盾闹得沸沸扬扬，季家全部一个劲地维护季蕾，数落着她。特别是宁芷仪，说她刚回来就排挤季蕾等之类的刻薄言语。

这场宴会程家人出席了，不过看程谦萧毫无反应，季未又觉得他大忙人一个，应该也不会千里迢迢赶来参加宁圆五十岁的生日宴。

程谦萧什么话也没说，闭上了眼睛。

“我先睡了。”

他终于要睡了，季未可谓是松了口气。屋子里空调充足，季未也不用担心他怕冷，蹑手蹑脚地跑去窗边拉上窗帘。

她回了书房，拿出iPad画画，好几天没画，手又生了。直到程谦萧敲门，季未反应过来，已经傍晚了。

她去开门。

“刚去你房间敲没人，你在忙？”

程谦萧刚睡醒，一脸的慵懒。

季未：“嗯，画画。”

门只推开点缝隙，但隔着这点缝隙，程谦萧看见书架边的人体模型。

他挪开视线，“你摆那东西干什么。”

季未看见他在说模型：“我对人体这些很感兴趣。”

程谦萧知道她学医，但毕业后没有当医生，转行成了医学插画师。

季未见程谦萧隐隐不适的表情，“你害怕？”

被她看穿了，程谦萧也不好强撑脸面，“在书房摆这么一个人体你不怕？”

“不怕啊。”季未随手摸过几个东西，程谦萧看见往后退了几步，她手中是一个骷髅头。

季未快要笑过去，她终于摸到程谦萧的软肋了，看来以后她得随身携带一两个人体小骨架和骷髅头。要是两人吵架，就拿这种东西吓他。

“你是真的怕。”

季未拿着东西在他面前显摆。

程谦萧退到不能再退：“你别闹。”

季未不闹了，把东西塞进抽屉里。

“你不是挖墓的吗，怎么这种东西也怕。”

程谦萧没想到季未对他有一定的了解。

“学这个专业又不一定做这种事。”

季未对他是真的很好奇，“那你为什么学这个专业？”

程谦萧没有解答她的问题，“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

晚上两人把中午剩下的菜吃完了。一方餐桌，一盏灯，两人面对面无言吃饭。有的时候人们奋力追求的，却抵不过这种最简单的幸福。

饭毕，季未还以为程谦萧会死皮赖脸地留下来，毕竟他像这种人。

“既然哄好程太太，我要回玻城了。”

季未也不想打乱他工作的节奏，“往后没什么重要的事别走来走去，以你工作为重。”

程谦萧穿着大衣，不正经道：“想你呢？”

季未哑然，没想到他来这套。她不失体面地笑了笑：“你还会土味情话啊，网速真快。”

程谦萧：“……”

-

休息了一段时日，这天季未去上班就被领导叫进办公室。问候了一遍她的身体，又说工作上的事。

“梁幽有一个医学插画项目，刚好需要人手，你要不一起？”

明明是问句，下达命令的时候，季未听到的是肯定句。

回到工位，钟木言凑过来，“周姐和你聊什么呢？”

季未收拾桌面，郁郁寡欢：“要我和梁幽一起工作。”

“什么？！”钟木言大吃一惊，压低自己的声音，“周姐是不是看你请假太久对你的惩罚？她难道不知道你和梁幽不对盘吗。”

梁幽比季未晚来公司，她是海归，周姐比较看重她。季未本和她也没什么联系，但后来好几次梁幽从她手中抢走客户，两人才结下了梁子。

季未是没放在心上，钟木言却一直记着。

“她当时可高傲了，抢走你的客户还有理了，发一条朋友圈阴阳你。”

钟木言记得清清楚楚梁幽那条朋友圈的内容，配一张她的美图，文案看似鸡汤，实则阴阳怪气。

“有能力的人才有活路。”

钟木言：“不就是变相说你没能力，被她抢客户。”

每次说起这件事，钟木言都会激动，季未很感谢她为自己出头，可有的事太过于计较，对自己也没有好处。

“既然要一起工作，那就一起。我还怕她不成。”

钟木言放下手机：“不行，我得向周姐申请，也要加入你们，不能让你孤军奋战。”

他们要完成的项目是为一款医学类app制图。这款app主要包含医学科普，健康百科，在线问诊等多项内容。

会议上，梁幽表明上头的意见，“医学本就复杂，为了使用户看懂，我们的制图主打通俗易懂。必要时刻，还可以加一些动漫，以至生动形象。现在我来分工，莫逊你负责心肺领域，钟木言…季未，你负责骨科。”

会议结束，各自回到工作岗位工作，季未主要是绘制骨科方面的病历，到时候配上文字讲解。

第一个就是骨折，找了多项资料，季未开始画……

-

打算这周末和季未去植物园玩的钟木言在梁幽的压榨下，彻底颓废。

“梁幽就是在公报私仇，为什么别人都不要改，就我和你的改八百回也不满她的意。长得还有点姿色，没想到小肚鸡肠一个。”

钟木言叽叽喳喳，吐槽着梁幽。

季未也想抱怨，可又没有背后说别人坏话的习惯，她安抚钟木言。

“不是最近新上映了几部电影，我们去看电影吧。”

周五，人也多。

两人挑挑拣拣，季未的打算是看恐怖片。

“还没在电影院看过恐怖片，想体验体验。”

钟木言不太赞同她，选了爱情片。

“就你这恋爱小白，得学学怎么谈恋爱，好抓住你家那位的心。”

钟木言对程谦萧的喜爱程度超乎季未的想象，每次见面都会聊他。

“请假这段时间进展如何了？”

“就那样。你以为能有什么进展。”

钟木言张口就是两百码的车速：“还没负距离呢？”

季未秒懂她话里的意思，她红着脸打人：“请你不要说话！”

季未拗不过钟木言，最后跟着她看爱情片去了。其实季未也有私心，想恐怖片留着等以后和程谦萧一起看。

想看他被吓坏的样子。

两人的位置在中间，钟木言一坐下就抱着爆米花开吃。

“也不知道这爱情片质量如何，能不能让你学到点。”

季未喝着可乐，表示钟木言思想狭隘了。

“恋爱不是看几部电影就会的。最主要的还是要动心。”

钟木言递给她一个刮目相看的眼神，“那你对程谦萧动心了吗？”

季未果断：“没有。”

钟木言还不放过：“动心的时刻有吗？再精确点，秒？”

季未脑海里闪过她在程谦萧怀中的画面。他的怀抱又宽阔又温暖，像避风港，根本不想撤离。

“哦，季未你的表情出卖了你。”

季未拍她：“开始了，你别说话。”

季未看电影有时不能保持专注，往往剧情台词走过，她是一点也不记心上，会遗漏很多细节。

“季未，刚才女主对男主说的话你记住了没。”

季未：“什么话？”

“…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季未哦了声：“我可对程谦萧说不出这种话。”

她要是当面来一句，程谦萧肯定会觉得她有病。

钟木言是彻底心累：“你没救了！”

电影进程过半，钟木言憋不住去了一趟厕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的人回来。

“这都是什么电影，女主还对男主说爱惨了他，没有他不能活……”

面前的人不是什么钟木言，而是程谦萧。

他似乎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要笑不笑的，“原来你也会说土味情话。”

手机响了，季未收到钟木言的消息。

【真是太巧了，上厕所回来就看到你老公也在同一个影厅，和他换了个位置。你俩好好观摩认真学习互相讨论啊。】

季未：【。】

她把手机收起，看了眼程谦萧，电影幽昏的光打在他脸上，深邃冷然。

“你忙完工作了？”

程谦萧左手搭在椅子上，有节奏地敲着：“嗯。”

季未捏紧包，也不知道怎么，半个月未见，面对他又紧张了。于是也不说什么，安静看电影。

看着看着，心思又出走，也不知道程谦萧为什么会来看爱情片……直到大屏里的画面又夺走她全部思绪，男女主在房间接吻…他们还脱衣服了…

周边传来笑声，季未有些如坐针毡，特别是想到身旁还有个不能冒犯的人。

本以为这一幕过了就好，没想到前排座位的一对情侣接起吻来，声音特别清楚。两个脑袋明晃晃的，正是她和程谦萧的前面。

手机又震动，多亏了钟木言拯救她。

钟木言：【刚刚那一幕有没有学会！女主一点一点脱男人衬衫，一粒一粒地解扣子，不慌不忙的，实际上内心早就急不可耐。】

【我想了一下要是你这样对程谦萧，嘿嘿，流口水了。】

季未：【别想，你给我停止想象！】

【抓狂jpg】

季未的焦躁不安，程谦萧全都看在了眼中。她眉头紧蹙，没有看屏幕，低着头的，露出嫩白的后脖颈，手指敲敲打打，在和谁聊天。

程谦萧伸手把她耳边的碎发挽至耳后，一不小心手指擦过她的耳朵。程谦萧刚想说抱歉，就看见没了头发的遮挡，她隐带红晕的脸颊。

程谦萧想起什么，低笑两声。

季未听见他酥酥麻麻的笑声，恨不得挖个洞埋进去。

这一场煎熬的电影看完，季未仅剩的半条命也没了。钟木言早就没了踪影，为了给她和程谦萧营造二人世界，逃跑了。

商场很多人，再加上也有空调，季未脸上的红苹果迟迟没有消退。

她还欲盖弥彰道：“这里面好热啊。”

程谦萧看见不远处的冰淇淋店，“来一个吗？”

季未：“可以。”

店铺很受欢迎，还需要排队。季未想着跟他一起，刚要过去，就见一个穿旗袍的小姐姐靠近程谦萧。

她立马停下，若无其事地看边上儿童乐园里的小孩们挖沙子。

不久，程谦萧带着冰淇淋回来，白色奶油上面撒满了水果。季未吃了一口，不是冰的。

“怕你吃冰的冷。”

季未点点头，忽然意识到什么，她把冰淇淋还给程谦萧。

程谦萧：“怎么了？”

季未看着奶油上面的水果，磕巴道，“我吃不完了…”

程谦萧怀疑季未话里的真实性：“你们年轻人不是喜欢吃冰淇淋？”

季未神色张皇：“程谦萧，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她急着走，被程谦萧揪住帽子带回去。

“什么急事，我送你。”

季未：“不用，我打车回去，有个”

“你的脸怎么回事，越来越红了？”大庭观众之下，程谦萧单手箍住她的下巴左右看，季未往后退，躲开他。

她捂着脸，支支吾吾：“我”

程谦萧一眼看出来：“过敏了？你不能吃冰淇淋？”

瞒不住了…

季未也不隐瞒，“不能吃草莓。”

程谦萧看到了冰淇淋上边被切碎的草莓，他语气说不上好听，“不能吃为什么不告诉我？”

季未就知道他会生气，“我不记得了。”

程谦萧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对。看到她脖子也红了，他把剩下的冰淇淋吃完，抱起季未离开商场。

季未吓一跳，双手放在胸前，动也不敢动。脖子很痒，可程谦萧那张紧绷的脸近在眼前，她不敢抓。

季未再一次进医院。她只祈祷上班之前能好就行，请了那么多假，不能再请了。

护士帮她打完点滴退下，季未看见坐在一边沙发上沉思的程谦萧，主动示弱。

“我很少吃草莓，所以经常忘记对草莓过敏。”

小的时候，她也没吃过草莓，都是回到季家才吃的。那一次过后，才知道原来她对草莓过敏。

程谦萧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强势褪去一半，“以后长点心。”

季未：“遵命！”

程谦萧：“……”

季未赶在上班之前出了院，程谦萧拦也拦不住，千叮嘱万叮嘱，只好随她。

不过傍晚下班时，程谦萧来接她了。一群人走出公司，入眼就是一辆拉风的库里南。

莫逊：“季未，你男朋友来接你了？”

公司上下人人都知道季未有一个有钱的男朋友。

“是我小叔。”

怕他们一直提程川卓，季未干脆坦白：“我和他分手了。”

“就分手了？”梁幽的反应在一众人面前异常打眼。她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笑了笑，“我只是觉得惊讶，你才交往不久。”

“她交往多久关你什么事！”钟木言实在忍不了梁幽了，“之前看你也不像个八卦的人啊。”

梁幽：“我问问怎么了，你这么大意见。”

两人即将吵起来，莫逊打圆场，“好了，别吵了。季未，你还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吗？”

这么闹下来，季未反正是不想去了。

“我和我小叔走。”

季未不在，钟木言更不可能待。

“我和季未走。”

她拖着季未上了库里南。程谦萧等两人上车，开了出去。通过后视镜，他看见季未和钟木言在后面拉拉扯扯。

“程谦萧，有人欺负…呜呜…”钟木言未出口的话全被季未蒙住。

程谦萧听见了：“欺负什么？”

季未：“没事。”

程谦萧：“刚在车内看到你们差点打起来。”

钟木言挣开季未：“是啊，有个人很讨厌，总阴阳怪气季未。”

程谦萧看季未又要去拦钟木言，一副不想被他知道的模样。

程谦萧：“这样啊。哪天带我见见？”

季未几乎喊出声：“你别听钟木言胡说，同事之间相处难免会有摩擦，没有你想的严重。”

程谦萧看她实在不想自己管，也就转移话题了。

“今晚上去哪吃？你家还是我家？”

冷静下来，电灯泡钟木言赶忙中途下车。

没了外人，程谦萧话也敞开了说。

“有些事不去计较，会轻松很多。相处不来的人不相处就是了，没必要在乎别人。”

“别人不喜欢你没关系，只要我喜欢你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