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唐若天在阳台边坐了很久,久到天边最后一丝余晖收尽,世界陷入黑暗里,她才摇着轮椅往卧室走去。
胃里很空,但心里更空,周朔走了,就像是把唐若天身上的一部分也带走了似的,让她整个人都觉得空落落的,身体提不起一丝力气。
她摇着轮椅移动到床边,被单是今天下午洗过的,很干净,今天打扫卫生的时候周朔把枕头被子全都拿出去晒了一下午,晒得暖融融的,手指摸上去的时候,似乎还能摸到阳光的味道。
唐若天双手撑着床,用力的站起来,小腿还是没有完全恢复好,有些使不上力气,仅仅这么简单的一个站起来的动作,腿都疼得要命。这几天都是周朔将她从轮椅上抱起来,没让她的腿用过半分力气,让唐若天恍惚的以为她的腿早就已经好了。
等整个人终于坐到床上的时候,唐若天早就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她开始有些怀念周朔,周朔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从来不会过得这么狼狈。
他会给她做她最喜欢吃的饭菜,会把东西端到她面前,会为她跑上跑下不嫌麻烦。
屋子里黑乎乎的,黑暗似乎要将整个人都吞没,在这个没有人,只有黑暗的小小的房间里,唐若天身上的那层坚硬的外壳,终于裂开了一丝缝隙。
她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在这个孤独的时候,她不得不承认,她想周朔了。
却说周朔从唐若天家离开后,并没有马上离开,他坐在车里,静静地看着那个空荡荡的阳台。
唐若天就坐在那个房子里,周朔忍不住想,她现在在做什么?吃饭了吗?他在冰箱里冻得有做好的饭,唐若天腿脚不方便,没办法做饭,又讨厌吃外卖,就可以从冰箱里拿出来热一下。
等到太阳落山,路灯亮起,周朔又在想,现在她在做什么呢?已经睡觉了吗?床单是下午刚洗过的,她睡着还舒服吗?习惯吗?
唐若天的卧室有一个厚重的米色窗帘,现在窗帘被全部拉上,里面的一丝景色都看不见。
周朔望着那个小小的窗户,心中怅然,忍不住想,他走了之后,她怎么上床?从轮椅上站起来会不会很难受?自己在她身边的时候尚且能帮帮她,但自己走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她要怎么办呢?
就这样不知道想了多久,想到夜色渐沉,整个小区都安静下来,周朔才收回目光。
第二天早上,唐若天是被太阳晒醒的。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到床上,铺下了一层暖色的光晕。
唐若天揉了揉眼睛,慢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胃里很空,饿得已经有些难受了,昨天周朔走后,她心情不好没吃饭,今天早上可不能不吃了。
她慢慢地下床,照例是用尽全身力气,等坐到轮椅上时,她感觉自己已经一丝力气都用不出来了。
坐在轮椅上,唐若天突然苦笑,幸好她早已经请了长时间的病假,不然以她现在连吃饭都困难的状态去上班,估计会出人命吧。
摇着轮椅晃到了冰箱旁边,冰箱是小小的一个,放不了多少东西,唐若天以前也没用过,但此刻打开冰箱,里面塞满了餐盒,全都是周朔昨天做好的。
唐若天随手拿了一个出来,餐盒是分成三个格子的,一个占据了半个餐盒的格子里面装着米饭,另两个的格子平分剩下的一半餐盒,一个格子里面装着半个煮熟的玉米,剩下的那个装着炖好的排骨。
真是贴心,唐若天想,以后周朔结了婚,他的妻子一定很幸福吧。
他会每天早上做好她爱吃的饭,然后走到卧室轻声喊她起床。那个人呢?会搂着他的脖子喊一声“谢谢老公”吗?还是会在他做饭的时候凑到他身后捣乱,然后被周朔抓住她作恶的手,宠溺地笑着说她,“别闹!”
唐若天只是在脑海中想到那个场景,心就已经痛得不能呼吸了,手抖得有些拿不住饭,唐若天晃晃脑袋,把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逼回去,在心中默默警告自己不许再想了。
厨房里只有一个简单的米色电煮锅,是分手后唐若天买的,她往锅里添了点水,把饭放到蒸笼里,简单加热了一下。
和周朔分手后她的东西没有全部拿回来,这里只有一些简单的、临时置办的东西。唐若天看着只有一个菜刀、粘菜板、两双筷子、简单的调味料的厨房,心中盘算着,还是要抽个时间去一趟周朔那里,把自己的东西全都拿回来才好。
她吃着饭,享受着周朔为她做的最后几道菜,有些舍不得。大概看了一下,周朔给她做了大概3天的饭,等吃完就没有了。
每一筷子唐若天吃得都无比珍惜,排骨炖的软烂,里面放了土豆,也炖的软软的,唐若天将排骨夹进嘴里,心中感伤,但胃里却舒服的要命,几块排骨下肚,唐若天刚刚的那点离云愁绪全都没有了。
她兀自吃得正香,对面那个房间却突然传来动静。唐若天吃完最后一口饭,狐疑地朝门口看了一眼。
对面那个房子一直都是没租出去的,今天怎么会突然有动静?是遭贼了?可那里就只有空荡荡的一个房子,贼进去也没东西偷。
还是说租出去了?
唐若天不希望这个楼层有其他人搬进来。她比较自私,其他房子租出去之后她还要担心对方的素质,比如晚上对方会不会很吵?又或者对方是不是一个爱干净的人,不会把自己的东西堆得门口都是,占据大家的空间。
如果租客是个女生就还好一点,如果是个坏心眼的男人,唐若天还要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
她小心翼翼地转着轮椅过去,到了门口头放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只能听到两个人隐隐约约说话的声音,似乎房东在带着租客在看房。
听那人说话的声音,似乎还是个男人!
唐若天觉得大事不妙,她转着轮椅飞速跑到垃圾桶旁边,将垃圾袋拿了下来,装作要出门倒垃圾的样子,慢慢地出了门。
对面的房子和自己的是差不多的款式,当初看房的时候唐若天进去看过,一个进门就能够看到客厅,她从门口慢慢经过,眼睛有意无意地往里面瞟。
她要看看这个未来的租客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最坏的那种情景,唐若天就只能准备提桶跑路了,反正她的东西也不多。
客厅里似乎没人,唐若天凑过去,一手拿着垃圾袋,一手扶着轮椅。这个小区的门框比楼道高了一点,隐隐有说话声传来,唐若天听不真切,她手扶着轮椅往上走了一点,一只轮子踩在高的门框上,另一只在平坦的楼道上。
卧室里的两人似乎还在说话,唐若天伸长了脑袋,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下一瞬,卧室里的两个人突然走出来,唐若天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突然顿在原地,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迎着他略有些惊讶的目光,唐若天涨红了脸。
面前这个人,不是周朔,又是哪个?
房东从卧室走出来,看着这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出声打断,“你们认识?”
唐若天脸色通红,天底下还有什么比这还尴尬的事情吗?她慌忙想逃,这个地方她一秒都不想多呆,她划着轮子,想往家里跑。没想到轮子一高一低,她这样一用力,整个人重心不稳,连人带轮椅都要摔在地上,望着坚实的地面,唐若天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想象中的疼痛感却没有传来,一个坚实的肉身躺在她身下,为她做了肉盾,耳边是那人唇缝里溢出的闷哼声,唐若天赶紧睁开眼,就看到周朔躺在她身下,面色痛苦。
她忙爬起来,腿上钻心的疼痛也顾不得了,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焦急道,“周朔,你怎么样?还好吗?”
周朔睁开眼睛,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扯出一抹笑,“别晃了,再晃我就是没事也要有事了。”他从地上爬起来,将唐若天的轮椅扶起来,然后将半坐在地上的她抱上去,看到她腿上的青紫的伤痕,眉毛都皱了起来,问道,“疼不疼?”
唐若天摇了摇头,比起疼,更多的是尴尬。
处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的房东尴尬地咳了一声,打破这奇怪的氛围,他将钥匙递给周朔,笑道,“那就这样,周先生,钥匙我先给你,房租从今天开始算,每月一交,水电费另算。住的过程中如果有什么不满意尽管跟我说。”
周朔接过,“多谢。”
唐若天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你要在这里租房子啊?”
周朔点头,“对啊。”
“可……”唐若天欲言又止,看着房东那笑眯眯地眼神,她缩了缩脖子,小声道,“你不是有房子吗?还过来租干嘛?”
这里位置又不算好,周边也没什么玩的,吃得喝的还死贵,哪里有他自己家住着舒服。
唐若天觉得他脑子真是被驴踢了。
周朔垂头看她,眼瞳黑亮,眼中似有笑意,语气缥缈,“你说呢?”
杨若天见他看着自己一动不动,视线凝在自己身上,脸上有些热,偏偏他神色认真,黑亮的瞳仁里映着唐若天慢慢涨红的脸。
她后知后觉,结巴道,“你不会?你不会……”她吞吞吐吐。
周朔“嗯哼”一声,揉了揉她的脑袋,“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是为你来的。”他凑在她耳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