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电梯停在了四楼,出了电梯,是一间非常极其宽阔的办公室,整个区域被绿植和半高的隔板隐约分为了几大块,但每块形状不一,大小不一。高廉观察了一会儿,实在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分布的,皱着眉峰努力思考。
卢兴伟坏心眼地看了会儿高廉的笑话,才为他解惑,“这里的办公桌椅,隔断,绿植全部是可移动式的,会根据团队的规模,人数,需求重新布局,满足团队的需求。”
哦~,高廉恍然大悟,他就说感觉有点古怪,原来如此!可移动式办公设备,每次团队组建重新布局,又与总裁办公室在同一层,甚至就一墙之隔,点点心机融入其中,将PUA之道运用于无形之中。
对于有野心之人,进出都在总裁门外,自然要多多表现;而对于咸鱼之辈,在总裁办公室外工作,还敢摸鱼闲着?哪怕不是百分之百努力,至少也要表现出六七成的干劲。
谁会与钱途过不去。
从卢兴伟的角度来说,值得组建专门的团队都是公司顶级的业务,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更有掌控力,省了多少心。
高廉撇了卢兴伟一眼,“CPU没少干,饼也没少画哈。”
卢兴伟更理直气壮了,“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再说了,怎么是CPU呢?他们出了力,我付了钱,银货两诣,明明白白,我可没不给钱。”
四楼大办公室区域加班的人也不少,集中于高廉的右手边,每个人都全心专注于自己的电脑,分不出心来关注谁进谁出。
这时,叮的一声,谭荟从电梯出来,从高廉和卢兴伟身边经过,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就匆匆奔进了四楼右边的那个区域,打开电脑,招呼了几个人过来,一起对着屏幕指指点点了。
高廉不好意思打扰他们,侧头对卢兴伟说,“你办公室在哪儿?我们进去吧。”
卢兴伟的办公室在四楼东南角最里面一间,外面是秘书室,旁边是其它几个高管的办公室,正对面是一排会议室。
高廉沿着走廊往里走,会议室里也亮着灯,隐隐约约看见人影,但室内隔音很好,地面也铺着厚厚的地毯,走道里寂静无声。
卢兴伟解释,“我沉思的时候怕吵,就让他们装修的时候选好一点的隔音消音材料,他们做得有点过了,现在这地儿一点声音都听不到,深夜还挺吓人的。”
说完他推开自己的办公室大门,室内并不大,30坪不到,远不如昌和老板的那间办公室,或者说是礼堂。装修也很工装风,简约干练,乍看平平无奇,细看之下处处细节,科技风十足,与公司影壁异曲同工,不用猜就知道,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靠东摆着一张超大转角办公桌,或者叫转角工作台更合适,正面是些办公用品。侧边就乱七八糟的,堆着工作机,pad,检测线,还有好几台显示器,每台都亮着,上面还在跑程序,角落里甚至还有拆开的饼干什么的,主打一个工作氛围浓郁。
高廉高高挑起眉峰,“你就这样见你的下属?”
卢兴伟有点不明所以,“昂,怎么了?”
高廉兴味一笑,“你手下还没造反,也快了吧。平易近人过了头,还能保持威严么?”
卢兴伟明白回来,挠了挠头,“确实没啥威严,怪不得镇不住那些臭小子们,越来越不怕我,回头就看你的了。”
高廉径自在办公桌前的会客沙发上坐下,阳光透过玻璃散落在他身上,眉眼安宁平和,悠然地继续打量卢兴伟的办公室。
卢兴伟看得有点入了迷,被高廉喊了两声才醒过神来,“你办公室怎么这么小?”
卢兴伟微微晃了下头,清了一下突然抒情的脑子,“原本装修的时候他们是把我办公室弄的大很大特别大,说话都有回音那种。但我觉得太不实用了,也太浪费面积了,这地段寸土寸金,要个那么大的房间就只做一个人的办公室,太没性价比了。所以我让他们给我缩小了,把多出来的面积做了几间会议室,这样外面大办公室面积就更大了,不用挤巴巴的。”
卢兴伟说得十分随意,高廉却听得心里一动,卢兴伟的思想出发点非常朴实,却意外展现了平等。所以锋锐人散却不乱,每个人都在拼搏,因为知道老板不会辜负。
高廉望向窗外的蓝天,正好是这世界上大多数人最想要的那类老板,可遇不可求。
但要是遇上了,千万别犹豫,只要能贴上,贴紧了,千万别松开。
卢兴伟没能从高廉的脸上看出他对于锋锐的想法,但高廉参观期间一直脸上带着笑,这是个好兆头。
只略坐了一坐,高廉就提出回家,卢兴伟也怕过犹不及,就准备带着闺女儿子跟高廉走,谁知才出门,就被截住了。赫尔曼从会议室探出头来,让高廉把卢兴伟借给他五分钟,一个小问题,马上就好。
高廉没有意见,卢兴伟骂骂咧咧地进去了。高廉就站在外面等他。
这时,谭荟走了过来,神情迟疑,脸带犹豫,走路一步三顿,但很快就坚定起来,快步走到高廉身边,“高先生,好久不见。”
高廉礼貌頷首,“好久不见,谭小姐。”高廉平时生活里虽有些沉闷,其实是个很能交际之人,高敏带给他无与伦比的洞察力,而少话则赋予他更强的信任感。
但高廉有个显著的缺点,他的交际都从心,凡是他不喜欢的人,与其相处之时高廉的态度里都充满了敷衍,他就是有本事能让对方清晰明白地感受到,却绝对挑不出毛病来,只能黯然败退。
就像此刻的谭荟,高廉对她散发出了更强的排斥感,她感受的非常清晰,但表面上高廉的态度绝不算失礼。
高廉的不友好让谭荟有些想退缩,但只要一想到荣景的僵局除了高廉无人能破,她又鼓起勇气,“高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我正在做一个项目,但卡在生产制造的一个环节上,我们尝试过了很多办法,都没法攻克,因此想请你指点一下。”
赫尔曼回国之后,谭荟专门打电话请教过荣景的难题,又提及了想请高廉介入的想法,赫尔曼作为知情人士,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忠告谭荟,“你如果不想被卢兴伟记恨,最好不要插手他跟高廉之间的事,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
因了这句话在前,谭荟隐去了项目的详细信息,准备以个人名义请高廉帮忙检查下那台辅助工装,希望高廉能给出更妥善的解决方法。
谭荟的话让高廉有些无措,这绝不是卢兴伟示意的,依卢兴伟的脾气,没有向他亲自开口说出的请求就是打定了主意自己解决,“你这个忙,有问过你们卢总么?”
谭荟回答的很镇定,“这是我个人的请求,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这份恩情我会永远记得,也会付出合适的报酬,市场份的五倍,高先生觉得怎么样?”
高廉有点好笑,确实如卢兴伟所说,业务能力极强,然而沟通能力却有待改善,说服人的技巧不够,毕竟不是所有的代价都能用钱来补平的。
破坏他与卢兴伟好不容易达成的默契与平衡,这是高廉不能承受的代价,钱,不能抵消这份代价。
高廉轻轻笑了笑,“谭小姐,我不缺钱,钱就不要提了,你们公司的业务,如果兴伟愿意,他会与我提的,至于私活,还是免了吧。”
得到这个答复谭荟不是不失望的,然而她又不能强人所难,只得歇下心思,告别高廉,回了办公室。
离开前,高廉又突然叫了她一声,“谭小姐,能不能稍微透露下,你们卡在了什么上面?”
谭荟想了想,高廉是卢兴伟的爱人,自然不会对外泄秘,告诉他也无妨,万一,哪怕是万一的可能性,听完高廉改了主意,那就太好了。
“是一台辅助设备的精度问题,技术所限,设备精度达到不了程序要求,而这台设备又不可或缺。”
高廉眯起双眼,越听越觉得熟悉得过分,他谢过谭荟,依然站在原地等卢兴伟出来,只是脑子里掀起了风暴。
他开始怀疑当初找上了余平的到底是谁,为什么找上余平了,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
卢兴伟很快从会议室走了出来,刚才的讨论还残留在他脑子里,他微微有点漫不经心地对高廉说,“我们回家?”
高廉没有意见,两人离开锋锐,怎么说呢,高廉对于锋锐的印象有点复杂,一方面如果这不是卢兴伟的公司,高廉对于加入它持百分之百的同意,另一方面,这是卢兴伟的公司,所以高廉的感观就被蒙上了一层阴影,好在他还有荣景可以选择。
不过,可以考虑推荐余平过来,这次从安北回来就跟卢兴伟好好谈一次吧。
周一还没到公司,高廉就被老板连环十八call紧急召唤,十万火急。
高廉不明所以,最近他也没干什么啊,值得老板这么卖力找他。难道老板知道他要出走了?
进了老板那宴会厅一样的办公室,不管来多少次,高廉都忍不住吐槽,一个人坐在宴会厅正中央,老板究竟有多缺关注,哪怕一个人也要成为全场的焦点。
对比卢兴伟那30坪不到的表面光鲜,实际乱得跟狗窝有一拼的小房子,老板这重工的宴会办公室,无论多少次都让高廉不适应。每次能不来就不来,汇报也总是挑会议室留堂,万幸以后没有这些苦恼了。
高廉缓步走近,脸上挂着尺量一样的恭敬笑容,而对于笑容底下掩着的蔑视与不以为然,老板这些年从未察觉。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对于一手提拔高廉升职的自己,高廉感恩戴德,是跟蔡元庆一样的死忠,只是不如蔡元庆圆滑,做事不够周全,有时候太过于耿直以至于没照顾到他这个大老板的面子,仅此而已,小惩一下就行了。要不然这么多年,外面有那么多的诱惑,为何高廉从没想要离开昌和,还不是他这个老板魅力大,让高廉死心踏地的为昌和卖命。
所以那天杨承海来找他告状的时候,他是故作愤怒的,高廉是他的嫡系,杨承海不满已久,他明白,去年跟高廉起了一点子龌龊,他也知道,两方不合已久,身为老板他手心手背都是肉,只能卤水和稀泥,只要矛盾非闹到明面上,过得去就行,哪个大家族不是这样过来。
公司如今境遇如此糟糕,高廉肯定也是着急的,私底下多想办法救急也是可能的,没把握就先瞒着,等有了好消息再拿到他面前来表功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既然现在知道了,他作为老板还是不能就当不存在,看着高廉一个人打拼的,该给的支持还是要给的,要不然就寒了老部下的心了。
话说回来,当初没跟这些老伙计们说一声就把杨承海引进来,是他决策有些莽撞了。杨承海这个人看着精明,表现的能力很强,其实也不怎么样,跟高廉相比,为人处事的差距还是有的,以后就让他管着研发吧,支持那里还是要高廉坐镇的,两人相辅相成,再加上蔡元庆,铁三角,才稳固啊。
心思流转间,老板面上没流露任何高兴或愤怒,一本正经地对着高廉说,“听说你最后和荣景的潘总联系上了?谈得怎么样?”看他这个老板多体贴,都不要高廉解释前因后果,省得尴尬。
高廉心念电转,突然之间提起荣景,语气这么肯定。。。,话说回来,上次潘越请他吃饭是在那家酒店,昌和的人最为熟悉,这是被人看到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板,你知道了?最近刚联系上,我怕不成功,就没说。谁告诉你的?”
听了这话,老板脸上才表露出满意的神色,“我知道你是一心为公司着想的,有些个小人不知道也是难免的,别放在心上。今天找你来,也就是想问问情况,需要公司怎么配合?”
高廉心里冷笑,嘴上却没迟疑,“我正准备跟您汇报了,结果一大早您就叫我来了,正巧。潘总那边态度还是模棱两可的,只是相对以前有点点软化的意思在里面,嘴上嘛,那是一句实话都没有,还得再磨一磨。就是有件事让我觉得为难,闲聊的时候潘总说了一句话,你们公司最近挺热闹啊,不知道是想表达什么。”
老板沉吟一二,难道荣景对昌和一直有关注,要不然最近公司的事荣景这么快就听说了,这是有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