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自然推演 第95章 早餐对话

“It was the best of times, it was the worst of times, it was the age of wisdom, it was the age of foolishness, it was the epoch of belief, it was the epoch of incredulity, it was the sea...”

耳机里，男人低沉优雅的声音缓缓流淌而出，仿佛钢琴键盘上低音键发出的厚重音色，平静沉稳却也饱含情绪。

苏鉴在这样的声音中缓缓睁开眼睛，头一侧的台灯还亮着，而早上的晨光却已经刺破窗帘而来。照耀万物的日光终究掩盖了台灯微光，让那温黄色泽消失无踪。

他拿掉耳机，揉着眼睛缓缓坐起来抬手拉开窗帘。窗帘外，非防局的大门口空空荡荡，只有远处穿着黄色马甲的环卫大爷蹲在对面马路牙子上分拣垃圾车兜里的垃圾。

苏鉴借住在非防局警卫室已经一周了，他不好意思再去修少钧家里蹭吃蹭喝，修少钧也意外的没有再邀请他，两人仿佛在冥冥之中达成了一种默契，谁都不去打扰谁。举目无亲的苏孤儿只好和李叔借了这个警卫室，同时也承担了夜班看守的工作。

这房间小时小了点，好在基础设施齐全，虽比不上修队长家里的二十四小时恒温空调和自感水温莲蓬头，好歹也没有让他流落街头。只是少了修队长亲手做的美味早餐，让苏鉴多少有些郁闷。

等洗漱完毕之后，苏鉴看了眼手表，早上七点五十分，正好可以有时间去吃个早餐。

穿着一件单薄的黑T，苏鉴两手插兜踢着塑料拖鞋往早餐店走去。这家早餐店还是他刚到非防局的时候修少钧带他去吃的那家，他这人懒得很，也不愿意再花费力气去探索其他的店铺，就守着这家吃了。

走路过去大概需要十来分钟，耳机里还继续播放着狄更斯的《双城记》，苏鉴摇头晃脑听得津津有味，毕竟这些都是这个时代才能听到的好东西。

连续两三天去吃早餐，老板娘已经认得苏了鉴，抬头看见他就笑着招手道：“哎哟警官来啦，包子刚出笼，热乎着呢！”

苏鉴笑着挥挥手，小跑两步道：“哇，好香啊，来两个香菇肉包……”

“哎，好嘞。”

从老板娘手中接过香菇肉包，苏鉴迫不及待咬了一大口然后说：“再来一碗豆腐脑……脑？”

叼着包子走进店铺，一眼就看见修少钧坐在靠里侧的桌子边。店铺不大，狭小的空间里堪堪够摆四张桌子，修少钧坐在里边，长手长脚略显局促，看到他眉梢微微挑动了一下，而后冲他点了点头。

苏鉴表情一滞，将口中的包子吞下，露出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打招呼道：“修队长，早上好呀。”

修少钧道：“早。”说完便不再搭腔。

苏鉴一手举着一个包子，看了看店内这四张桌子，又看了看修少钧对面的位置，心中万般挣扎，但最终他还是选择坐在了修少钧对面。

“修队吃包子不？我请你呀。”

“好。”修少钧指了指苏鉴手中另一只还没来得及咬的包子道：“这个就可以。”

苏鉴看着手中的包子，心中万般不舍，像这样到嘴的肉飞了的感觉着实令他心中憋闷。

还在犹豫之际，眼前的人突然站起来一手撑在桌子边缘弯腰俯身靠了过来，而后张口在他手中把包子叼走了。两人之间距离猛然拉近，又忽然分开，等看到修少钧咬着包子开始咀嚼时，苏鉴才后知后觉的感觉耳根有些发烫。

刚才修少钧俯身下来的一瞬间，苏鉴居然以为他要亲他！

“味道不错。”修少钧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忽白忽红的脸色，专心致志吃着包子。

苏鉴：“嗯……是不错。”

苏鉴为自己方才的想法感到羞耻又尴尬，他好歹也是撩过万千少男少女的人，怎么被一个不懂情调的冷脸队长给撩拨了，这完全不合理！他张口吃完手中的最后一口包子，暗暗盘算，一定是自己一个人太久了，太久没有被滋润过，所以空虚寂寞冷了。

对！一定是这样。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虹’的突破口，或许……他应该在这边找个临时伴侣，聊以慰藉寂寞的灵魂？

想到这里，他鬼使神差的抬眼朝眼前的男人看去。精心打理过的栗色短发，熨烫舒展的制服，血统优良的深邃轮廓以及那双看一眼就禁不住心跳加快沦陷其中的琥珀瞳仁，不得不说，若是找到这样的伴侣，那他此次出差也不算亏。

念头方起，苏鉴就猛然惊醒，前脚才拒绝过人家，后脚就想着怎么把对方泡到手，别说是规章制度不允许，就是面子上也抹不开，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况且他拒绝了之后对方也明确表达了‘放弃’的立场。

这么快就放弃了，说明他口中所谓的‘喜欢’也不过是一时冲动或者吊桥效应罢了，等冷静下来就会发现也没有多喜欢。

或许是思绪神游太久，久到苏鉴拿起勺子去吃面前的豆腐脑时，都略微有些凉，而修少钧面前盛粥的碗已经空了。

“刚才在想什么？”修少钧用纸巾擦干净嘴巴突然开口问。

苏鉴端起碗两三口喝完豆腐脑，抽了张纸抹了两把嘴，然后又喝了一口白开水，才道：“没什么，就是在想石校长究竟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修少钧当然知道这个问题是苏鉴刚想出来转移话题的，但他也就装作相信了的样子说：“后来我派陈毅去详细调查，找到了当年云城七中的一名老师。她姓何，已经退休了，是名心理辅导员，也是陈毅走访过相关人物中唯一一个愿意和警方说话的人。”

“何老师说，那个时候云城七中的校风非常差，在校园里随处都能看到聚众斗殴的情况，但却没有一个人管。她那时刚调派到这里，有心想阻拦，却被同行的老师阻止，摇摇头说别多管闲事。后来她才知道是因为那几个领头闹事的学生都有些许背景，加上许多老师都认为孩子闹腾闹腾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儿，所以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第一次见到傅明远的时候，个子矮矮的小男生额角贴着创可贴说要寻求心理帮助，她看到对方模样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想开口询问时，小男生却说需要心理帮助的人不是他，而是他的朋友。后来，何老师就被傅明远带去了蓝伽宁所在的儿童福利院，当时以家访的名义，接待他们的人就是石中松。”

说到这里，苏鉴已经从中窥见了些许前因。

“石中松阻止了何老师见蓝伽宁，且态度并不好。”苏鉴说。

修少钧点点头，起身结了账，转头出门听到苏鉴跟上来便继续说：“不错，石中松听说了何老师来的目的后，直接原地变脸，将人轰了出去，还否认了蓝伽宁在学校被欺负的事。何老师气闷极了，知道肯定是有人和福利院的人打过招呼了，所以石中松才是这样的态度。同时她也联想到蓝伽宁一定被欺负得很严重，否则那些孩子不会担心出事，更不会告诉家长，让家长出面处理。”

“可她却没想到事情发生的这么突然。在去了福利院的第二天，蓝伽宁就没来继续上学，一周后就传来了傅明远自杀身亡的消息。”

苏鉴十分默契的跟着修少钧上车，系好安全带望向前方车流熙攘的街道：“所以蓝伽宁恨七中这个地方，也恨石中松。不管后来石中松是如何当上七中校长的，当蓝伽宁‘冬眠’苏醒后，得知石中松成了七中校长，积淀已久的恨意瞬间攀升至顶峰，毫不犹豫对七中展开了报复。估计石校长当时信誓旦旦说的没有霸凌现象都是假的吧……”

修少钧没有开启自动驾驶，目光平直认真开车，闻言缓缓道：“校内的确安装了监控摄像头，监控内也确实没有发现霸凌现象，但监控位置比较少，只要有心很容易就能避开。后来听一些学生说，那帮学生真正消停下来大概是在半年前。”

“也就是在蓝伽宁创建‘云城七中’隐界后不久。”苏鉴说。

修少钧：“不错。”

“这位石校长现在怎么样了？”

“主动请辞，听说是去了一家福利院当看护员了。”

苏鉴轻叹：“兜兜转转啊。”

修少钧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黑色SUV驶进非防局大门，苏鉴开口道：“我在门口下车去换衣服。”

修少钧停下车，看了眼门房：“住得怎么样？”

苏鉴打趣道：“当然不如修队长的小别墅。”

修少钧微微一愣，然后道：“如果你想，随时可以回来住。”

这次轮到苏鉴愣住了，就在他几乎要点头同意的时候，内心最后的理智拉住了他。“还是不了，容易惹人误会。找机会我会把行李拿走的，这几天就先暂时借放两天。”

苏鉴口中的‘惹人误会’惹得是谁，修少钧心知肚明。他含着淡笑的眼眸略显无奈：“不会误会的，都说清楚了，只是暂时借你住，让你借住到任务结束。”

修少钧神色坦然，曾经那双眼眸中有多深情现在就有多平淡，苏鉴莫名的心里有些发涩，其实无论是出于调查‘虹’组织还是他的‘观察’任务，住在已经知道他来历的修少钧家里都是非常有利的，可他偏偏在这个时候很想避开修少钧。有些情绪，只要见不到人，似乎就可以假装不存在。

到最后，苏鉴还是拒绝了修少钧的提议，修少钧也没再继续劝说，两人就这样在非防局门口分道扬镳。

周一的非防局难得的有些清净，连每周一次的周例会都因为许多人的调休而暂时中止。截止上周六，终于将云城七中连环诱导自杀案的材料整理归档完毕，剩下的一些人员追查处理工作就属于公安那边的事情了。

周日的时候修少钧就已经接到了顾玦抱怨的电话，就差指着鼻子骂他们非防局只管破案不管收尾了。

这桩案子牵涉面广，无论是对幻想联动的后续追查跟踪，还是云城七中教工内部人员的问讯，都是非常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顾玦不知道的是，修少钧这边也并不是无事一身轻，比如此时此刻他就在宋局的召唤下前往局长办公室。

站在办公室门前，看着留了一条缝的木门，修少钧想了想刚抬起手打算敲门就听见里面的人道：“少钧吗？直接进来吧。”

推开门，修少钧看到宋局办公桌前站着的青年时，竟有那么一瞬间的恍神。青年一身藏蓝色西装制服，裁剪并不算精良的制服穿在青年身上意外有种惊艳的感觉，听到声音对方回过头，帽檐下那双熟悉又陌生的墨色双瞳让修少钧觉得自己可能眼睛出错了，面前这位一丝不苟板正禁欲的人怎么可能是苏鉴？！

差不多半个小时前他才和苏鉴吃过早饭，那个时候，他还穿着那件百年不换的T恤踢踏着一双塑料拖鞋！

不过，修少钧心里再怎么波澜翻涌，表面依然是那个不苟言笑的刑侦队长。他努力从苏鉴身上移开目光现实对着宋局打了个招呼，而后才对苏鉴点点头道：“苏顾问也在。”

苏鉴微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但他似乎有些高兴，修少钧甚至觉得苏鉴是在向他展示自己的新制服。

宋志适时开口道：“今天叫你们来就是谈苏顾问的事情。”

说罢便径直从抽屉里拿出老年iPad，在上面戳了两下放在桌面上朝两人推了过去。

上面播放一段视频，正是高速路截杀后他们寻找苏鉴时，殷航发现的那段街道监控。视频中苏鉴和格林、蓝伽宁同行，且有说有笑神态动作完全不似敌人。

修少钧只看了视频一眼就迅速扭头看向苏鉴，他还没想到宋志突然拿出这个监控直截了当给苏鉴看是何意图，可他却明显看到苏鉴前一秒还含着笑意的眼神，在看到视频的瞬间阴沉了下来。

下一卷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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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早餐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