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自然推演 第54章 恋爱辅导

修少钧在楼下超市买了菜，晚饭是土豆炖牛肉，苏鉴尝了一口就直接原地起飞，一边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又夹了一块锅里的肉塞进嘴巴，一边还吸着气把修少钧祖宗十八代都夸奖了一番，甚至极其诚挚地表达了对他未来伴侣的百分之两百的羡慕之情。

望着身旁这个乌发黑眼，笑得一脸幸福的大男孩，修少钧就像是吃了一颗糖，掉在心窝里又化成了一碗蜜，整个人都甜甜的仿佛融化在温暖的春风里。这种感觉太过陌生，似乎这么多年来除了童年时和爸妈一起出去游玩、一同野营看星星之外，很少有像现在这样发自内心的温暖愉悦。

可这种时候，修少钧就又会想起苏鉴身上的疑点。格林最后的那句话，仿佛一根刺始终扎在他心头上，每每当他看到苏鉴就会刺痛一下，提醒着他不该对这个人卸下心防。

两种极端的情绪在入夜之后愈加明显，反复在脑内冲撞、争斗，不死不休。趁着苏鉴去洗澡的空档，修少钧在卧室拨通了何医生的V-Chat。

何医生是修少钧在大学时期修夫人替他找的心理医生，因为目睹了父亲的死亡，让修少钧患上了轻微的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何医生花了很长时间让修少钧信任他、向他打开心扉，虽然早在三年前修少钧就彻底结束了心理治疗，但他们也早已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在等待了七八秒后，V-Chat接通，手机上方投影出何医生的半身人像。只见他穿着一件纯白棉质T恤，发梢还湿漉漉的似乎是刚洗完澡。

“少钧，最近还好么？”何医生找了张沙发坐下率先开口问道，说着又戴上他那副从不离身的金丝框眼镜。修少钧知道，那眼镜只是个连丁点智能系统都没有的纯粹样子货，但何医生在这方面却格外固执。

修少钧道：“挺好的，就是各种案子有些烦人。”

“案子烦也不敌人闹心吧？”何医生扶了扶眼镜框，含着笑意的犀利目光透过眼镜镜片，即使是全息投影，修少钧都有种被他看穿的错觉。

修少钧笑着摇摇头：“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嫌疑人？罪犯？看样子不是……”何医生试探道：“同事？朋友？”

修少钧索性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直接道：“两个月前队里调来一名新顾问，他和我经历了数次性命攸关的事件，破获了一起大案，和我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可就在最近，我感觉有些奇怪……”

何医生皱眉：“怎么奇怪？”

修少钧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只能尽量以贴切的语言还原当时的感受：“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案件的缘故，我和他在一起时而会心跳加速，时而心悸不安……看不见他的时候，又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因为一些不可言明的原因，他身上有许多案件相关的疑点，探究这些真相让我倍感疲惫……”

修少钧还没说完，投影中的何医生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这一声突兀的笑顿时打断了修少钧的话，令他有些不悦地蹙起了眉头。

“你别生气……”何医生脸上笑意未减：“你的情况我大概明白了。那么我来问你几个问题。”

修少钧点点头：“好，你问。”

“你和她在一起感到愉悦吗？”

修少钧不假思索：“大部分时间是愉悦的，与其说是愉悦不如说是舒适放松。”

何医生点点头：“好，你看不到她的时候会想她吗？不说案子，就单纯想这个人。”

修少钧顿了顿，而后道：“嗯……会，因为他身上有太多谜团……”

“好。”何医生出言打断他，紧接着继续问道：“那么，你看到她和其他男性在一起时，你会不高兴吗？”

这个问题让修少钧有些莫名，不太明白何医生问题背后的深意，刚准备发问，脑海中却忽然浮现出苏鉴与吕昌在夜店亲密接触的样子、他们一同去看电影并肩逛街的样子。不等思绪继续延伸，修少钧就十分恼怒的掐断了回想，眉眼间覆上一层显而易见的阴霾。

何医生笑眯眯看着投影中修少钧阴郁的神情，一脸了然道：“我明白了。”

修少钧茫然不觉道：“你明白什么了？”

“少钧啊，你的春天终于来了。”何医生大有父母看着儿子铁树开花的欣慰感：“谁家姑娘让我们千年铁树开花了呀，快带来让我瞧瞧。”

修少钧一脸迷惑：“什么春天，什么铁树开花？”

何医生无奈：“你这真的是千年的铁树万年的和尚，活该单身这么多年。”

修少钧：“……”

“你这是恋爱了啊。”面对这块石头，何医生只好直言点破。

修少钧猛地一震，仿佛原地化成了一座雕像，脑海中所有思绪瞬间如月落潮息，退了个干干净净，只有一行黑体字幕轮番滚动：我喜欢苏鉴！

半晌，才被何医生喊得回过魂儿来，神志稀松道：“怎么可能？他是个男的！”

这回轮到何医生呆愣了，可何医生到底是见多识广，很快就反应过来，恍然道：“原来如此，单身这么多年总算是有原因的。”

修少钧还沉浸在巨大的情感冲击中，没太理解何医生的话，刚准备进一步询问，就听见卧室外苏鉴声音传来：“金主爹地，我洗好了，你快去吧，待会儿还要上游戏。”

就像是小时候偷偷玩游戏被父母发现了，修少钧连‘再见’都没来得及对何医生说就慌慌张张挂断了V-Chat。

走进浴室，修少钧打开凉水当头冲了一通，等发烧的神志冷静下来，他脑内才终于呈现出一个清晰的认知——自己对苏鉴抱有同事、朋友以外的情感。

至于这个情感到了什么程度，修少钧暂且还无法得出准确结论。

是像何医生说的喜欢苏鉴，想把他当成恋人的那种喜欢吗？是想结婚、想过一辈子、想暮息同眠朝醒即见的那种喜欢？

但，苏鉴是个男人。那么，他是喜欢男人吗？作为男人的自己同样喜欢男人，他是同性恋吗？

这个答案修少钧自己得不出来，他不知道。从小到大修少钧接触过很多同龄人，其中不乏帅哥美女，可鲜少能有人像苏鉴这样在他心目中留下如此浓墨重彩的痕迹。上学的时候，他也的确对‘姑娘’动过心，难道说那个时候就已经为如今的‘弯曲’做了铺垫？

如此思索着，竟一个不留神把旁边台子上的鲜花手工皂撞掉在了地上。

修少钧望着地板上被水冲刷的手工皂默然无语——这他妈是几个意思？！

草草冲完澡，修少钧烦躁的将头发擦成了鸡窝状，也懒得吹干就出来了。刚走出浴室就看到苏鉴正倚着墙壁，似乎是在等着他。

好死不死，非要在这个当口面对搅乱他心湖的罪魁祸首。修少钧一时退也不是往前走也不是，前后看了一下皱眉踟蹰不绝，憋得他尴尬症都犯了。

“有什么事儿？”见苏鉴久久不说话，修少钧终于忍不住先开口问。

苏鉴嘴角勾了勾，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道：“没什么，就见你这么长时间不出来，还以为你在里面睡过去了。”

“没……”修少钧抓了抓头发：“就是想事情，一时忘了时间。”

“喔？想什么事情啊？”

苏鉴忽然向前一步，整个人几乎要贴在修少钧身上。他身上和自己一样的来自沐浴露的清新芬芳，混合着苏鉴本身的味道钻进修少钧的鼻子，多说一句都让他心肝儿发颤，用尽力气才稳住了没有后退。

或许是被那暧昧的气息迷惑了神志，修少钧居然鬼使神差的答了句：“想你。”

苏鉴微微一愣，似乎也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闲撩居然撩出这么一句恍若真心的话来。半晌才回过神，挤出一个笑容故意歪曲道：“想我，想我什么？想我是不是‘红’组织派来的奸细？”

修少钧看着他，目光渐渐变得灼热：“不，就是单纯的想你。”

苏鉴：“……”

苏鉴什么都不怕，最怕眼前这种认真走心的态度。他有些慌乱地别开目光，摆了摆手后退两步嬉笑道：“喂喂，别这么认真啊，我就闲撩两句。对了，我们还要上游戏，诶，你头发怎么还湿着，来我给你吹吹，这样可不能戴游戏头盔……”说罢便拉着修少钧又返回浴室，拿了吹风机不由分说便‘嗡嗡’地吹了起来。

“以前啊，我哥就老给我这样吹头发。”苏鉴拨弄着修少钧的头发，有一搭没一搭地吹着。

修少钧便也弯腰低着头任由他收拾，脑袋里还是乱七八糟一团乱麻，一想到那个疑似的恋爱对象正在给自己吹头发，他还是无可避免的心跳加速了。

短发很快就吹干了，关了吹风机，耳边的噪音终于消失归于平静。苏鉴手闲的把修少钧的头发抓起来露出他光洁的额头，十分满意的点点头道：“不错，帅！”

“你喜欢吗？”修少钧问。

苏鉴一愣，而后眼睛弯弯一笑道：“当然喜欢，修队这混血神颜谁不喜欢，不去当演员模特都可惜了……好了，赶紧上游戏吧，看今晚能不能发现什么。”说罢便转身走出浴室往自己卧室去了。

看着苏鉴的身影，修少钧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自己还不是特别清楚自己内心的想法，正如何医生所说他的确对苏鉴特别在意，但这种在意是不是‘吊桥效应’还未可知。从他出生到四十分钟前，修少钧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性向，如今突然天降惊雷，他还需要一段时间去验证或者说去接受。

等苏鉴拿了幻世终端出来，修少钧也拆开了刚到手的新设备，在苏鉴的指导下成功启动安装了游戏。

“我俩就坐客厅吧，先进去一个小时试试。里面的时间流速比现实要快很多，差不多现实一小时就相当于游戏里的两天，玩家自创隐界甚至可自控时间流，不过越快的时间流对大脑的消耗越大，玩家很快就会感到疲惫。第一次进入游戏，你的时间感知会严重削弱，所以最好有个熟手在旁边。”苏鉴先科普了一番。

修少钧点点头在苏鉴身旁坐下，然后戴上了幻世终端头盔：“进去我俩先加好友，然后直奔主题。”

“好。”说着苏鉴也戴上头盔，旋即按下了开启连接按钮。

充满科幻未来感的音乐在耳边响起，眼前客厅灯光渐渐模糊而后视线中的物体快速朝后方飞掠起来，最后化成了一束束五彩斑斓的光线，恍若随着音乐进入了某个奇幻通道。大概几十秒后，眼前出现幻世logo，紧接着响起一个清亮优雅的女声：

“所想即所见，梦触手可及。欢迎归来，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