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自然推演 第53章 分析

放学前最后一节课是惯例的自习，因为出了那样的事班级里气氛格外沉重。

丁凯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低头看着前天的小测验订正卷，左手五指灵活地转着中性笔。他校服胸前的徽章是橙B，是昨天在食堂教训白Y的‘上层’学生之一。

对于教训白Y这件事，丁凯心中并无愧意，在他看来他们如今的遭遇不过是风水轮流转因果报应罢了。

只是他没想到，稍微教训了那家伙一下，第二天一早他居然就在学校大门口自杀了。

虽然没有看到现场，听看到的同学说现场相当惨烈，还留下了一地血书，这令丁凯有些担忧，毕竟界内之人只要看到血书都知道那东西是邀请码，万一警察也发现了这个隐藏含义，他们的处境就有些不妙了……

思及此，他哪还有心情看卷子，也不管此时还没下课，直接起身拉开教室门出去了。

教室门‘啪’的一声关上，发出震人心神的回响。可饶是如此，教室里依旧一片死寂，没有一个学生抬起头，仿佛对此早已司空见惯。

丁凯一走出教室，还没走出走廊，就看到拐角处背靠着墙壁早早等在那里的人。丁凯看见红A微微一顿，而后快步走了过去。

“王辉的血书怎么办？”丁凯也不绕圈子，上来就开门见山道。

红A徐徐站直了身子，懒洋洋道：“还能怎么办？”

丁凯着急道：“血书就是邀请码的事迟早会暴露，要不……这几天我们先关闭申请通道，等风头过去再打开？”

红A却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言简意赅的否决：“此地无银三百两。”

“那要怎么办？！”丁凯几乎要抓狂，毕竟最后人是他打的，当着食堂里近百同学的面将人拖走，万一警察查到了这里他可脱不了干系。

“发现就发现呗，如果那帮警察想来参观那就让他们来。”说着红A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阴恻恻笑：“我备好大礼等着他们。”

四月是云城天气最舒适的月份之一，天气清朗春风怡人。尤其是到了午后，只要打开窗户，春风就会将片片樱花花瓣送进房间，如果你恰好在窗前读书，那粉色的心形小花瓣便会落在你的书本上，变成一片含着春日馨香的书签，在未来的某天你再次翻开它时带来惊喜。

只可惜，这样美好的画面只存在于世纪初那个还未被电子科技荼毒的年代。此时此刻，非防局刑侦大队的两位的确是在阅读，只可惜没有什么春光明媚，更没有心形粉色樱花瓣，只有窗帘紧闭不见阳光的会议室里发着蓝绿光线的各种电子投影。

“第一起自杀案，死者张婧瑶，女生、十四岁，初中二年级，于四月二日在家中卧室跳楼身亡。

第二起，死者吴寰，男、十五岁，初三备考生，于四月六日在家中跳楼身亡。

第三起，死者刘明东……”

胡彬彬小声念叨着将公安发过来的信息分条梳理，然后连同每起自杀案的相关者口供打包，手一挥将文件丢到右手边的宋良朝面前。

宋良朝看着悬浮在面前层层叠叠数不清页数的电子投影，只觉得头皮发麻，心中叫苦，却不敢说出来，只是瞥眼看向胡彬彬小声道：“彬彬姐，这些全部要再分析一遍吗？七桩自杀案，涉及相关者口供怎么着也有七八十条吧，这一下午哪分析得完……更何况，这些公安刑侦队都嚼烂了，也没发现什么……”

胡彬彬皱眉盯着眼前的投影，随着手指左右摆动眼前的画面不断变换。听到宋良朝抱怨，她毫不留情道：“我们日常工作就是这样，枯燥且乏味，如果你觉得受不了，就趁早去和修队提，也省得你费工夫准备入编考试。”

宋良朝连忙摆摆手，嘟囔道：“我……我不是这意思，彬彬姐你也太不近人情了……”

听到这话，胡彬彬停下手上的动作，扭头看向宋良朝道：“我就是不近人情，非防局不是让你来随便实习走走过场镀金的地方，如果你真心想考入非防局，便不会遇到这点事就张口抱怨。”

胡彬彬表情严肃认真，让宋良朝顿时有些后悔方才的一时嘴快。半晌，他才重新开口道：“对不起，我知道了。”末了他又补充道：“我是真心想考入非防局的。”

胡彬彬没再搭理他，凝神仔细研究手里的案情相关者口供，试图以非常规案件的过往经验从中找出些端倪。宋良朝眼观鼻鼻观心，也没有再出言打搅她，认真研究起案件资料来。

“这个人……”大概半个小时后，安静的会议室里响起宋良朝疑惑的声音：“这个学生，在张婧瑶和吴寰的案件中都提供了口供，却否认了张婧瑶和吴寰两人认识，我感觉……”

宋良朝将文件移到胡彬彬面前：“你看，所有案情相关者都证明张、吴两人并无交集也互不相识，可这名学生的口供字里行间都表现出对二人十分熟悉。而他自己和张、吴两人不是同班也没有一起参与过活动……”

胡彬彬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在校园这样的环境里，相互认识其实很容易，就算是不同班不同年级的两个人认识也没什么奇怪的。你怀疑张、吴和这个学生其实互相都认识，但在张、吴自杀后这个学生却因为某种原因极力掩盖二人认识的事实。”

宋良朝：“不过，这都是我的直觉，要因果逻辑链，我拿不出来。”

胡彬彬：“没事，先记录下来，再推敲推敲其他人的口供。”

时间一晃而过，七中连环自杀案所有的资料全部梳理分析完毕，除了宋良朝先前发现的有关死者间的关系存疑外，其他方面并未有突破性进展。二人将结果汇报给了于一扬，而后便揉着眼睛下班了，在暗室里盯着全息投影看了一下午，胡彬彬感觉自己都快瞎了，走两步就眼冒金星。

胡彬彬摇摇晃晃走到非防局门口不远处的公交站台，旁边等车的上班族都在低头看手机，唯独她百无聊赖地细数着来往车辆，盯了一下午投影屏，她实在不想再看那虚拟的画面一眼。

就在她眼神四处乱飞的时候，忽然看到街对面一个带着帽子的男人。那人穿着一身灰色运动装背着个大背包，步履匆匆。在他抬头准备过马路的瞬间胡彬彬看到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算不上好看的面容，却意外的令胡彬彬这个颜狗有些在意，总觉得这个人似乎在哪里见过。也就在她脑内苦苦思索在记忆之海中打捞的时候，男人已经快步走过马路，混入人群消失了。

“是在哪里见过呢……”胡彬彬皱着眉，可她直到公交车到站也没能想起来。

胡彬彬和宋良朝分析了一下午案件资料，其他人也没闲着。修少钧从午休开始就和苏鉴一直呆在顶楼模影室里，反复对相关现场进行推演分析，后来于一扬也加入，三人从不同维度大胆假设反复推敲，最终确定四个在家中跳楼自杀的现场的确是丢了什么东西。至于这个东西是不是幻世游戏终端，还需要等殷航找到那串邀请码的隐界归属，进入游戏后进一步求证。

到快下班的时候，殷航终于确定了邀请码的所属隐界。那是一个经过三层世界隐藏的超底层隐界，换句话说这个隐界是归属于其他世界，这份‘归属’共叠加了三层。在不知道名称、世界ID的情况下，只根据一条邀请码挖出来，饶是殷航也耗费了不少功夫。

“……进入幻世后，直接在宇宙空间搜索这个ID，然后用那串邀请码进入就OK了。”殷航解释道：“另外，进入邀请码只能单人单次使用。”

修少钧有些犯难：“我想进去，但这个游戏我是第一次接触……”

“没关系，我带你进去，邀请码不是问题。”苏鉴一把搂住修少钧的脖子，由于不可忽视的身高差，他不得不微微踮起脚。

修少钧被拉得弯着腰，苏鉴袖子卷起露出的小臂皮肤贴在他脖子上，微微有些凉，但他的体温却因为这一丝凉意迅速升温，刹那烧红了耳朵。

修少钧侧头看了苏鉴一眼，近在咫尺的青年眉眼如画，眼睛一开一合间他竟然想再靠近一点。最终，残存的理智强行压制了他这股奇怪又不可理喻的冲动，修少钧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就任由苏鉴这样搂着。

三人前脚刚走出办公大厅，修少钧的电话又响了，他接起电话大概说了两三句后挂断电话，皱眉看向苏鉴道：“尸体解剖结果出来了，死者王辉死前二十四小时内并未服用过任何具有致幻作用的化学药剂。”

苏鉴：“看来药物这一条路已经堵死了，若真的是非正常自杀，看来唯一的突破点就是这串邀请码了。”

“嗯……”修少钧微微皱眉，心底有股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和殷航道过别，修少钧和苏鉴一同前往停车场，突然有个人一起相伴回家的感觉有些微妙。

坐在驾驶位上，修少钧假装不经意地瞄了一眼后视镜里自己的仪容，嗯，发型没乱、面容干净，算是状态良好。再看向身旁的人，苏鉴又挂上了那副茶色眼镜，捧着手机戳戳点点起来。

修少钧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道：“晚上想吃什么？”很正常的一句话，说出来后却让修少钧蓦然感觉哪里不对，这样的语气就像是……像是同居情侣之间的日常对话。

苏鉴完全没有注意修少钧脸上的微窘之色，盯着手机投影屏手指飞速移动点击着，随口答道：“你做的我都爱吃。”

修少钧：“……”这话怎么听着更是像夫妻了，还是丈夫口吻的那种，修少钧愈发觉得自己的思想很危险。

在车开出非防局院子大门的时候，看门的李叔忽然抱着个箱子迎上来，修少钧停车摇下车窗道：“什么事儿，李叔？”

李庆岁将手中的箱子递过去道：“看看是你的快递吧，刚刚送来的。”

箱子不算大，四四方方，上面印着一个大大的黑色logo，修少钧伸手接过箱子低头瞄了眼上面的快递单，发现竟然是中午刚刚下单的幻世游戏终端。

“应该是那个游戏头盔。”李庆岁笑着说道：“我儿子可爱玩这个了，我都担心他沉迷其中忘记了怎么生活……修队长，你可别太过入迷本末倒置啊。”

“多谢李叔了，我就一时好奇随便玩玩。”说着修少钧将箱子放在后座，疑惑现在的快递业都这么发达了吗？中午才下的单，非同城居然当天下午就到。

“晚上我俩先进游戏看看？”修少钧对苏鉴道。

苏鉴比了个‘OK’的手势，目光依旧盯着手机投影：“没问题，我这边邀请码也快搞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