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自然推演 第45章 旁观者清

时间一晃就到了四月，云城的天气也终于暖和了起来，道路两旁绿化带的春花争相开放，憋闷了一整个冬日的人们终于开始脱掉厚厚的毛衫出门踏青了。

这段时间的非防局刑侦队也没有再接到什么案子，办公大厅里的各位又开始过起了朝九晚五悠闲上班的日子。有极个别不良分子，也开始频繁在办公室内摸鱼，时不时撺掇一个聚会什么的，大家其乐融融，小日子是过得相当滋润。

而仅仅有着一墙之隔的刑侦队长修少钧却因为一些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更痛苦的是他忙完还没有丝毫收获。

他一边整理着宋局派发下来的红标卷宗，一边还偷偷摸摸调查苏鉴和局里一些他怀疑的人。张明华的死，他始终耿耿于怀，那个可能存在的‘内鬼’就宛如一根卡在喉咙里的刺，一日不拔出来他就一日寝食难安。

可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他查遍了所有怀疑对象的档案，却一无所获，所有人的档案都清白得仿佛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连履历都不尽相同。大家几乎都是公大毕业，然后或直接报考或从公安转调进入非防局，找不出丝毫可疑的地方，唯有苏鉴这个明明白白提出有‘内鬼’存在的人没有档案，反倒看起来最可疑。

修少钧放下手中的投影板看了眼时间，一晃神居然就已经六点了，他掐了掐眉心，赶忙抬手关了电脑准备今天就到这里，明天再继续奋斗。今天修夫人生日，他一早就订好了蛋糕和餐厅，说好了六点去拿蛋糕然后六点半在餐厅碰面，结果研究案卷忘了时间。

急匆匆穿上外套推开办公室的门一看，果不其然办公大厅里早就空无一人，可当他才走两步后却发现角落里还窝着一个人影。

“苏顾问？你怎么还不走？”修少钧急着有事，但还是走过去拍了拍这位戴着游戏头盔神游天外的同志。

苏鉴似乎正在游戏中，一时没分清突然传来的声音是来自虚拟还是现实，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实际发出声音。

修少钧叹了口气深感游戏害人，他担心离开之后苏鉴一个人完全忘记了时间索性直接拿掉了他的头盔。

眼前的虚拟世界突然消失，苏鉴皱了皱眉眯眼怔愣了半晌才看到他面前抱着游戏头盔一脸无奈的修少钧。苏鉴第一反应是低头看了眼手表，然后才松了一口气皱眉道：“哎哟，你吓死我了，这都已经下班了，还摆出一副查岗的样子……”

修少钧：“你还知道已经下班了，你也不看看周围都没人了，你还在这玩！这什么游戏，值得你这么入迷？”

苏鉴起身抢过修少钧手中的游戏头盔，十分爱惜的装回保护袋里，道：“【幻世】游戏终端，这可是我花了大半个月工资买的。”

修少钧：“又是幻世，小孩儿玩也就算了，你多大人了还整天沉迷游戏无法自拔。”

苏鉴双眉一挑笑着与他错身走过，挥挥手道：“是是是，我是小孩子，你是老年人，您老赶紧回家吧，我们年轻人待会儿还要约会。”

“我怎么就老年人了……等等！”修少钧猛地一顿，重复道：“你说什么？约会？和谁约会？”

苏鉴脚步一顿，并未回头：“修队长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明明我答应的时候队长你就在现场。”

修少钧愣住，苏鉴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耳熟呢？不过他也蓦然想起来苏鉴口中的‘约会’是怎么一回事了，那还是一个月前去疗养院时吕昌当着他的面和苏鉴约好的，就因为这个修少钧还意外得知了苏鉴是同这件事，虽然至今还有待考证……

苏鉴也不等他做出反应，就自顾自继续道：“他说忙完过来接我，所以我下班就没有走边玩游戏边等他。”说罢就提步走出了大厅。

这熟稔的语气……他和吕昌已经很熟了吗？这段时间他们一直有联络？他那腿才能走就迫不及待蹦跶出去约会？修少钧心底顿时生出一股莫名的烦躁，看着苏鉴的背影甚至有冲上去拦住人的冲动，可他为什么要拦住苏鉴呢？修少钧觉得自己突如其来的气闷有些莫名其妙，并不打算多想，便提步离开了。

等他开了车离开非防局的时候，大门口已经没有苏鉴的影子，看样子应该已经被接走了。修少钧深吸了一口气随手打开音乐打算调整一下心情，或许是最近偷偷查苏鉴背景太过入迷，以至于苏鉴的一举一动都很能轻易让他的情绪产生波动。

虽然时间晚了，好在一路上道路畅通没有堵车，等他拿了蛋糕抵达餐厅的时候仅仅迟到了五分钟。他在门口调整好气息，稍微整理了一下发型而后推开包厢门，只见装饰优雅温馨的包厢里并排坐着两位女士，那位一头金色大波浪的正是自家寿星，而另外一位仰起头正微笑看着他的黑发美女自然就是江禾。

从上次不欢而散后，修少钧和江禾一次都没有联系过，他甚至以为他们两个已经到此为止了，万万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

他下意识朝修夫人看了一眼，谁料修夫人一脸抹了蜜糖似的笑容，看样子是打算装傻充楞了。算了，之后和她说清楚吧，这么耽误姑娘总归不是个事儿，修少钧这样想着便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将蛋糕放在桌子上道：“不好意思，来晚了。”

“不晚不晚，我们先切蛋糕吧，这个牌子可好吃了。”修夫人话是对修少钧说的，可目光一直瞄着江禾。

修少钧看在眼里，倍感心累，看来之后不仅要和姑娘说清楚，还得向自家老佛爷罗列出四五条感天动地的理由来。

这一顿饭修少钧食不知味，心里光盘算着怎么和修夫人解释这件事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饭结束，修夫人居然还提议再去看个电影，修少钧何等了解自家老佛爷，等到了电影院她肯定会借口有事先行离开，然后让他和江禾单独享受二人时光。不过，这的确是个和江禾好好谈谈的机会。

修少钧从善如流的买了票，电影院距离这里不远，三人便溜达着往那边走过去，权当消食了。四月的夜里已经不那么凉，正好适合散步，两位女士穿着高跟鞋落在后面边走边聊天，修少钧一个人走在前面，打算先过去买点喝的。

今天不是周末，这个点过来看电影的人并不多，修少钧还没走到门口抬眼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真是赶巧了，居然能让他在这里遇上苏鉴，当然还有他旁边那个碍眼的约会对象吕昌。

几乎在修少钧看到他们的下一秒苏鉴就望了过来，看见修少钧的时候他微微一愣，而后就露出一个十分友好的微笑冲他招了招手，可这笑容落在修少钧眼里不知怎么的就变了味，总感觉有几分嘲弄的意味。

修少钧脚步突然停下，后面的江禾和修夫人没两步就追了上来，修夫人上去就道：“怎么了，在这儿发什么呆呢？”说完顺着修少钧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苏鉴。

然后，让修少钧最头痛的时刻到了，看到苏鉴以后修夫人那个压制已久的隐疾突然发作，修少钧因为吕昌的原因反应慢了那么一秒，便让修夫人逃出了他的控制范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修夫人仿佛纯真少女看见心仪已久的洋娃娃一般，目光牢牢锁定苏鉴已经冲了上去。

完了，这个时候百米冲刺过去都来不及了。

“这是小苏吧，你还记得我吗？我们视频见过的，哎哟！真人就是不一样……”修夫人三两步凑过去，一把抓住苏鉴的胳膊，仿佛比自家儿子还亲，完全对一旁脸色怪异的吕昌视而不见。

苏鉴其实早就忘了这位模模糊糊仅有一面之缘的金发女士，可看到她身后匆匆赶来的修少钧，脑内记忆就仿佛在一瞬间通了电，电光火石间反应了过来：“额……嗯，阿姨啊，我当然记得，阿姨那么漂亮优雅，只要一面终生难忘。”

修夫人顿时喜上眉梢，一脸怜爱的模样抬手摸了摸苏鉴的脑袋：“小苏真会说话，阿姨对小苏也是，见一面终生难忘！哈哈哈……”

修少钧无奈地捂住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就地钻进去，从此沉眠。

而随之走过来的江禾也呆住了，她在修少钧背后愣愣地看着不远处正和修夫人寒暄的人，先是皱了皱眉，然后看向修少钧，在看到修少钧哭笑不得的精彩神情后，她突然间就有些疑惑。

“他是谁？”江禾没头没尾突然发问。

修少钧却仿佛知道她在问什么，笑道：“局里的同事，我妈挺喜欢他的。”

江禾凝视着苏鉴的神情渐渐变得僵硬，如果她没有认错，此时穿在苏鉴身上的外套正是那日修少钧和她分开后买的那件机车皮衣，她还特意去店里确认。当时她觉得就算不是自己穿，多半也是给自家的什么亲戚弟弟顺带买的，可此时这件衣服却出现在一个修少钧口中的‘同事’身上。

难道是同事恰好买同一个牌子的同一款衣服？这种概率太低了……而江禾这种疑惑在看到苏鉴脑袋上顶着的小太阳时瞬间烟消云散，她心里已经有了结论，那件衣服是修少钧特意买来送给眼前之人的。

原来是这样吗？

怪不得，他对自己这般不上心。不过，如果是这样，她也算是死的明明白白。

修少钧看着修夫人和苏鉴欢声笑语的样子，心中纳闷修夫人哪里来那么多话，明明平时和自己说话的时候从来都是苦口婆心的教育，要不就是老生常谈的催婚。如今面对苏鉴这个只见过两面的陌生人，怎么反倒亲切得有说不完的话。不过这一点点不平衡的郁闷心情，在看到苏鉴旁边吕昌阴沉的面容后，瞬间就阳光灿烂了起来。

他估摸着时间不能让江禾等久了，正准备上前打断喋喋不休的修夫人，身旁的江禾却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修少钧……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太合适，所以……就此结束吧。”

修少钧猛地一愣，扭过头略显惊讶地看向江禾。江禾却了然一笑道：“就算我不说，待会儿你也会说吧……好歹我也是个姑娘，总不能让大老爷们先开口甩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修少钧已经不需要再问什么了，便点点头道：“抱歉，耽误你这么长时间。”

“瞧你说的，我也是自己愿意……”江禾说着突然抬起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仿佛积压在心头的阴霾在此刻云开雾散，眉间多了些许释然和洒脱。她冲修少钧露出一个十分放松的微笑，缓缓道：“不过，你如果有喜欢的人了可千万不能耽搁哟，机会从来都是稍纵即逝。”

修少钧一时没听明白江禾的意思，刚想开口问，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心头猛地一跳直觉没啥好事儿，低头看来显，在看到是顾玦的名字后，他就知道猜想应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