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自然推演 第41章 查无此人

他左看右看找不到人，便语音呼叫拨通了苏鉴的电话：“苏鉴，你去哪儿了？要不我还是先把你送回家。”

耳机中苏鉴的声音格外清晰，就像是已经坐在了车里：“没事，我已经打到车了，你快去吧，别让女朋友等久了。”

‘女朋友’这三个字从苏鉴嘴巴里说出来听着格外刺耳，修少钧懊恼的想，他果然听到了修夫人的话。“好吧，你一个人慢点儿，到家了告诉我一声，别受着伤又摔着了。”

“知道了，你快去吧。”说罢就径自挂掉了电话。

直到修少钧抵达中央商贸，他才意识到自己对于‘不能和苏鉴吃饭’这件事似乎反应过于激烈了。还有，自己为什么有点生气？让苏鉴知道自己有女朋友这件事让他很懊恼？

看着自己倒影在电梯门上的影子，修少钧自认是个对自我有着充分了解的人，正因为了解所以才能做到以最快速度处理情绪，进而让自己平静下来。

可如今他看着面前的倒影，第一次觉得里面的人有些陌生，那种盘桓在心头久久不肯散去的情绪让他感到焦躁不安，似乎有某种十分迫切的冲动正在破土而出。

这是修少钧和江禾自相亲见面以来平平顺顺吃完的第一顿饭，期间江禾不断找话题和他聊天，可修少钧却一直心不在焉，时不时走神半天才敷衍地回应一句。

“少钧，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江禾突然放下手中的刀叉，抬起眼目光很认真的问他。

今天的江禾依旧十分美丽优雅，白色连衣裙配一件浅蓝色休闲西装外套，妆容精致，很明显是为这场约会精心打扮过的。反观修少钧就没那么精心了，下班就只是换掉了制服外套，虽然早上刚换的衬衫依旧笔挺、发型依旧帅气，但身上古龙水的味道已经散去沾染上非防局特有的消毒水味儿。

闻言修少钧一愣，而后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便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一下唇角，然后抬起头很严肃道：“我确实因为一些事情走神了，抱歉冷落了你。你方才说什么？”

江禾原本带着关怀神色的面容在听了这句话后顿时僵住，半晌她才垂下头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修警官，你人长得帅，家庭条件十分优越，工作虽然复杂危险但我也相信你能够处理好……但唯有一点，让我十分反感……”

修少钧已经做好了被指责的准备，他十分虚心的点点头道：“请讲。”

“就是你现在这种过分客气的疏离态度！”

在修少钧印象中，江禾表现出来的多半都是温和平顺的，偶尔有那么一点点小可爱，对他的工作表示充分理解，完全符合修少钧的择偶标准。可此时此刻眼前的江禾居然头一次冲着他生气了，修少钧一时有些怔愣，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已经是情侣、是恋人了吧？可你为什么对待我还像是对待陌生人那样，你对待你的朋友也是这样，动不动就道歉吗？”

修少钧看着江禾因为生气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大脑中开始响起警报，‘恋爱教科书’不断提醒他快去‘哄’她，可修少钧却心情意外的平静，甚至在脑内草拟好了说辞准备结束这段有史以来最长的‘恋情’。

可当他刚准备说话的时候江禾却突然站起来道：“我吃好了，今天的约会就到这里吧，不必送我，我自己打车回家。”说罢就提着包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修少钧看了一眼她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就着红酒吃完了碟子里的最后一块牛排。

每个女孩心底都有一个粉红色的恋爱梦，希望有一个人能喜欢她、照顾她、接受她所有的小毛病，可以让她无所顾忌的撒娇。外表看似强大独立的江禾也不例外，她在起身离开的时候就希望修少钧能够追出来，能够拉住她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然后告诉她自己明白了，以后会更加照顾她的感受。

所以走出餐厅以后，她就故意放慢了速度，蜗牛似的上了电梯，然后又在一层的各种服饰、化妆品卖场溜达。一直到二十分钟以后她才瞄见修少钧从电梯里走出来，双目无神步履悠闲，完全没有着急追人的样子。

哪怕是再怎么自我欺骗，江禾都不得不正视现实。她的确很中意修少钧这位相亲对象，而修少钧也确实对她没有意思。若不是他母亲在后面推波助澜，恐怕她从相亲之后就不会再见到这个男人了。

该放弃吗？江禾这样问自己。

就在这时，她突然看见修少钧走进了一家男装店，是一家法国小众奢侈品牌，他家旗下的女装江禾好几次想买都因为高昂的价格望而却步。正在疑惑间，就看见修少钧已经出来了，只不过手里多了个纸袋，应该是买了什么东西。

这一瞬间江禾内心的好奇暴涨，虽然她知道这个男人不在乎自己，但她还是想了解他的喜好。所以在修少钧走出中央商贸之后她就立刻走进了那家服装店，想看看修少钧究竟买了什么。

这家店的服装整体偏年轻化，多是休闲装，江禾见过的修少钧除了制服就是西装，似乎不是会穿这种风格的人。

“小姐，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一名气质优雅相貌不俗的男性导购凑过来，十分礼貌地询问。

江禾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想给弟弟买件衣服，刚才我看一位男士挑中的哪件挺好看的，能帮我拿一件看看吗？”

导购也没多想立刻点点头道：“没问题。”说罢他引着江禾走到橱窗边，指着里面的人形模影道：“方才那位客人买的就是模特身上这件，今年春季新款，你看……”

导购在一面镜子前站定，把衣服往自己身前一摆，然后镜子中的人像就自动穿上了衣服，随着导购的手势从镜子里走出来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给江禾展示。

那是一款纯黑的机车皮衣，款式简洁大方，但细节又设计得十分巧妙，完美兼顾了潮流美感和日常实用性，那种年轻的富二代太子党或许会喜欢，可唯独不是修少钧的风格。

难道是买来给别人的？若是知道修少钧买了什么尺码江禾就能得出某些推测，可到了这一步再询问导购前一位顾客的尺码就有些不自然。江禾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没有再多问，随后便以不太合适为理由打发了导购离开了。

修少钧在离开中央商贸后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重新返回非防局，把214案的所有案情材料又翻看了一边，尤其是张明华所交代的关于‘红’组织的口供反复琢磨，再结合格林的一系列举动，他愈发觉得苏鉴身上的疑点众多。

在擅闯绿疗环保公司大楼的那个夜晚，苏鉴为何会被格林追杀？只是因为苏鉴和格林有过接触，就要赶尽杀绝吗？那格林又如何得知苏鉴会在当晚找上门来，提前布好天罗地网？

格林那样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让苏鉴用同一个定位器追踪两次？难道他一直没有发现自己身上有定位器？

另外，苏鉴的定位器又是哪里来的？现今社会十分注重人权保护，对于定位、追踪器一类的东西已经不允许在市面上自由流通，而非防局下发这种器材都要经过审批，就算是宋局也必须记录在案。他一个推演顾问，为何会有定位器这种设备？

格林和苏鉴到底单独说了什么？格林在拘留室是为何又会说出那样的话？苏鉴又是凭什么认定张明华是被内部人员谋杀的？

……

太多太多的疑问无法解答，细想起来修少钧甚至开始质疑苏鉴的身份。想到此，他手下不自觉登录内网，飞快调出非防局人事档案，直接搜索‘苏鉴’，可一秒之后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居然是‘查无此人’！

修少钧大脑顿时‘嗡’一声，一瞬间无数充满恶意阴谋的猜想浮上脑海。他呆愣半晌，不甘心似的又手动一页一页从头翻找，可直到最后一页依旧没有看到‘苏鉴’这两个字。

内网人事档案里为何没有苏鉴？修少钧忽然想起来，宋志曾经说过推演顾问是调过来的，会不会是没有加入非防局的人事档案……

想到此，修少钧又登录上公安系统的内网，在公安系统编内人员名录中搜索‘苏鉴’，可得到的结果依旧是‘查无此人’，就算是临时调配，调到非防局的人也不可能是公安系统编外人员。

修少钧掐了掐眉心，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苏鉴做现场推演、分析案情时的一幕幕，那样的专业素养和刑事案件推理能力绝不是业余人员看看书查查资料就能拥有的，断然是经历过系统学习和实际经验长年累月修炼得来的能力。

根据苏鉴外貌判断，他应该在二十五岁上下，本来他这个年纪的现场推演顾问就十分罕见，如果说他受成长环境影响，年纪轻轻就具备了这种能力也说得通，并不是怀疑他的理由。

只是，这样一个能力卓越的精英，不在编制内着实令人生疑。除非是卧底任务，必须删除档案，否则公安系统内还不存在这种查不到人员档案的情况。

修少钧翻出手机通讯录，在宋局的名字上停留了片刻，看了看时间，最后终究是没有拨出去。

还是等下周一上班再问吧。

与此同时，苏鉴在距离非防局不远处的一间小旅馆里仰面躺在床上，他只开了一盏床头的小夜灯，翘着二郎腿皱眉沉思着，期间小腿一甩一甩半分都没有伤残人士的样子。

忽然他好似有些烦躁地敲了敲枕头旁边头盔形态的honey，道：“把非防局的人员档案调出来。”

话音刚落，头盔的眼睛部位便发出一束光，将非防局所有人的照片加个人简介投影在了有些泛黄的天花板上，苏鉴抬手凌空往前一拉，将投影拉到自己眼前然后翻书似的一页一页看过去。

半晌之后，他将筛选出来的一些人物单独拎出来，双手一挥，所有的头像全部散开，清晰的铺展在苏鉴面前。若是有心人看到，便会发现这些全都是与214案有关的非防局人员，有一线刑侦警员、也有痕检和法医，办案涉及到的细枝末节的相关人物全部囊括在内。苏鉴皱着眉思索着，几秒之后他又抬手将修少钧、胡彬彬和宋良朝的照片抹去了。

剩下的这些人，全部都是可能谋杀张明华的嫌疑人，那个潜藏在非防局中的‘内鬼’就在这些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