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自然推演 第32章 格林

自知失言的格林突然闭紧嘴巴，之后再问便什么都不肯说了。

但修少钧不肯半途放弃，双方对峙愈发胶着。审讯室外，苏鉴接起殷航打来的电话：“怎么样，是不是没有结果？”

听筒中殷航有些无力：“赵明烨不是本地人，一年前来云城工作，一直与别人合住出租屋，名下没有任何房产，可谓是一穷二白。至于他的行踪，还是没有消息，手机关机无法定位，失踪的街道沿路监控中也几乎找不到他的身影。”

这样的结果苏鉴早有预料，他透过单向透视玻璃凝视着修少钧的侧脸，倏然之间脑内仿佛闪电划过，他猛地想起除了赵明烨还有一个人。

“殷航。”

“我在。”

“你还记得我们在翻阅档案的时候发现的那对双胞胎兄弟吗？哥哥是个外科医生，受害人弟弟和本案死者DNA相同。去查那个哥哥的资料，最好能找到他名下的房产，我有一种预感，如果能找到这个人的房产，那里应该有可以直接指认博士的证据。”

殷航迅速消化了一下苏鉴的话，略有疑惑：“苏顾问，赵明烨其实就是张明华，是本案的嫌疑人。当年的双胞胎兄弟，我们怀疑是哥哥杀死了自己的克隆人弟弟，而这个弟弟又和本案死者DNA一致……”

在殷航一点一点捋顺线索的时候，苏鉴脑内纷杂的思绪豁然开朗，他接口道：“本案其实和当年的双胞胎案雷同，极有可能也是自己杀死了自己的克隆人，双胞胎兄弟、赵明烨、张明华以及本案死者根本就是同一个人！不……是同一个人的克隆体，他们的本体就是张明华！”

因为昨夜逮捕了格林，使他们又将视线转向了那个组织，如果抛开那个组织，单单就垃圾回收厂抛尸案来看，目前的线索已经很明晰了。

“天啊，张明华的克隆人究竟有多少个？真是个疯子！”殷航惊叹。

苏鉴：“如果他能做到那一点，可能真的是你我无法想象的数量。”

没有等殷航问‘那一点’是什么苏鉴就挂断了电话，而后按下桌面上的话麦道：“修队，让我来问他。”

片刻之后修少钧黑着一张脸和于一扬走出审讯室。

苏鉴迎上去道：“赵明烨那边还是没有消息，资产也是一穷二白没有丝毫深挖的余地。”

修少钧烦躁地掐了掐眉心，满面愁云都掩盖了他出众的颜值。

“先吃点东西吧。”苏鉴指了指桌上一次性蛋糕餐盘里的能量糕，虽然自认味道欠佳，抵饱还是绰绰有余。他说完便转身往审讯室里走去。

等审讯室的门关上，于一扬才忍不住道：“就让他一个人去审？不合规吧。”

修少钧仰面坐在靠椅上，凝视着单面镜，目光终于露出一丝淡淡的疲惫，他挥了挥手轻声道：“无妨，这小子审问挺有一套的，我们就在外面看着听着。”说着他顺手拿起餐盘里的小叉子叉了一小块黄色的蛋糕，喂到嘴里嚼了两口顿时一阵恶心，低头吐到了垃圾桶里：“这什么蛋糕啊，太难吃了吧。”

于一扬冲了两杯速溶咖啡推过去一杯给修少钧，然后抬手拆了一个新的叉子吐槽道：“你这是米其林高级厨师长的手艺吃多了，少爷口味适应不了我们平民的食物。”

修少钧瞥了眼身旁这位对自己知根知底的搭档，敲了敲速溶咖啡杯道：“瞧你说的，你看我现在不是连泡面炸鸡都吃嘛，隔壁街早餐店我也很是中意，速溶咖啡也是。”

于一扬无情戳破：“别说泡面炸鸡，你可是拥有加班爱心便当的人。”

一提起这茬修少钧不知怎么的就有些理亏，也不和他争辩什么，默默拿着叉子又勉为其难叉了一小块。

“这蛋糕是真的难吃，你别光说，不信自己试试。”修少钧试图屏蔽味觉才勉强将那一小块吞了下去。“哎，这边有叉子，我都没看见。”说着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叉子，有些怔愣的眨了眨眼，忽觉耳朵有些发烧，这叉子居然是苏鉴吃过的！

“还好啊，是不太好吃，但也不至于难以下咽。”于一扬一点一点吃着：“你多少吃点吧，你看这样子，弄不好得磨一下午。”

“不吃了。”修少钧舔了舔嘴唇，将叉子放下，抬起头重新看向审讯室里。

格林听到开门声抬头看见苏鉴时，前一秒那紧抿着双唇一副誓死不言的架势瞬间分崩离析，他眯眼看着苏鉴近乎咬牙切齿道：“你终于来了。”

苏鉴往他对面的椅子里一坐翘起二郎腿扬了扬下巴冷笑了一声：“哟，这么想把你逮进来的人？”

格林阴沉着脸直勾勾盯着苏鉴，那种仇视的目光与其说是罪犯看待警察不如说是遇见宿敌来的更为贴切，目光淬着毒一般恨不得将眼前的人抽筋剥骨。

审讯室外于一扬端着黄色不明糕点一边吃一边道：“之前张聪聪被杀时与苏顾问交手的就是他吧，看来是真的记恨上了。”

闻言，修少钧微微点了点头，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审讯室内。就在苏鉴和格林打过招呼确认过眼神的片刻之后监听器传来格林的声音：“你究竟是谁？”

苏鉴回答：“我都在这里了还能是谁，当然是你口中所谓的人民警察。”

苏鉴这回答，除了口吻过于戏谑，没有其他引起歧义的地方，可修少钧却觉得格林这个问题问得很奇怪，哪怕是个稍微有点常识的成年人，人都已经坐在了这个地方，能够审问他的人除了警察还能是谁？

“你叫什么名字？”格林问。

单面镜外的修少钧疑惑，为什么这一个两个的都对苏鉴这么感兴趣。

苏鉴歪了歪脑袋，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道：“你可以称呼我为‘苏顾问’。”

“苏顾问……”格林兀自重复了一下这个称呼便不再说话。

苏鉴便转而问：“我可以不问你那个组织的事情，但博士都已经背叛组织了，你还打算包庇他吗？且不说我们，组织那边迟早会查出你帮他的事，就不怕把你也当成叛徒处理了？”

格林冷哼道：“你说得好像组织不处理我，你们就会放过我一样。”

这个道理在场的人都懂，格林杀害高明的事已经板上钉钉，无论如何也无法逃脱法律的制裁。

苏鉴笑道：“是不会放过你，但我们可以谈条件。吃饱喝足穿暖住好监禁一辈子是监禁，吃不饱住不好监禁一辈子也是监禁，就看你接下来说出的话值不值得为你申请特殊待遇。当然，你也应该懂得，吃不饱住不好的监禁可不单单是吃住不好的问题。”

见格林沉着脸不肯说话，苏鉴又道：“我再重申一遍，我们想知道的只有关于那个叛徒的事情，所以你就算招供也不算背叛组织。你那么忠心，我们又怎么好意思为难你呢……况且，一个叛徒而已，不至于你这般维护吧。”

审讯室外，于一扬看向修少钧：“我从来不知道我们还可以申请特殊待遇？有特殊待遇这么一项吗？申请减刑倒是有可能……”

修少钧不动声色的扬起嘴角，见怪不怪的瞥了一眼于一扬：“这是审讯手段。”

在于一扬的印象里修少钧素来是很反感这种弯弯绕绕含有欺骗性质的套路，怎么突然之间就吃了自己的原则，还美其名曰‘审讯手段’。

修少钧也是一眼就看穿了搭档的内心，进而为其解惑：“我突然发现这种手段很有效，殷航不也很喜欢这种方式么。”

于一扬很想说，就是因为这样殷航不知道被你教训了多少次，但他忍住了，还十分配合的也憋出一个尴尬而不失认可的微笑，继续看向审讯室内。

这个时候格林一直很坚定的眼神已经有些许松动了，其实修少钧听得出来，虽然苏鉴假意提出所谓的‘谈条件’，但真正让格林可能退让的原因是苏鉴有一句话抓住了他心防的最弱处。

先前修少钧故意说格林背叛了组织帮助博士，格林立刻开口反驳失言，看得出来格林这个血冷心硬的杀手对他背后的组织十分忠心，而对于背叛组织的人他自己下意识就很反感。

所以，苏鉴反复强调，警方想知道的只有关于那个叛徒的事情。

时间滴滴答答，在等待格林松口的这段时间格外漫长，一直到修少钧手中的速溶咖啡凉透，格林才抬起头低低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我只和你一个人说。”

闻言，苏鉴扭头看向右手旁的灰黑色玻璃，那目光似乎是隔着玻璃在询问外面的人。

“不行，坚决不行！”修少钧直接否决。

于一扬却道：“这或许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他既然要单独和苏顾问说就让他说，等苏顾问得到了关键信息出来一问便知，你是在担心什么？难道怕苏顾问不说实话？”

修少钧烦躁的撸了一把头发，起身凑近了单面镜，似乎是想要透过玻璃看破这个杀手心里到底在盘算什么。说不上担心，他只是很讨厌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一扬，你懂唇语吗？”

于一扬看到自家队长那副不甘心的架势，无奈道：“我不懂，但局里有这方面的专家，要请过来吗？”

“……算了，不必了。”他按下桌面上的话麦：“苏鉴，我给你十分钟时间。”说罢便抬手关闭了监听器。

苏鉴低声说了句：“多谢。”而后抬头看向格林道：“现在可以说了么？监听器已经关闭了。”

格林僵硬地笑了笑：“当然可以。”他缓缓抬起头狭长的双眼，眼中消失了所有愤怒与轻蔑，出离的平静。

“你是那边的人吗？”格林如此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