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自然推演 第155章 薛定谔的BLACK

之后的整整一个月，苏鉴都奔波在各个时间节点上，蓝伽宁更是直接被BLACK派遣到了十年前，具体是去做什么连苏鉴也不清楚。仿佛这个时代还有一个正牌蓝伽宁的事情BLACK和红哥都心知肚明，刻意指使开了蓝伽宁，倒像是为了避免让他与自己相撞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而苏鉴自打别墅坦白真身之后，就和BLACK没有再见过面。他虽为‘信使’，但所有的来自BLACK的指令都落在了一部古老的旧手机上——只能接打电话，最多发发短消息的那种。BLACK的身份也就完全停留在了组织BOSS这一层，仿佛那夜里站在月光下的人并不是修少钧。

苏鉴每每午夜梦回，看到修少钧浑身是血的躺在自己怀里，他蓦然惊醒揉着晕胀刺痛的太阳穴，心中钝痛依旧。

他始终想不通修少钧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那些他不可言说的案件究竟是怎么回事？苏鉴真的很想去问，可他知道时至今日，从修少钧口中已经问不出什么他想知道的事情了。

气愤又憋闷的心情足足持续了十几天，直到他突然收到了一条来自BLACK的短信，短信内容言简意赅，约他在那栋别墅见一面。

翌日傍晚，苏鉴准时抵达，一进门就看到了仇家的脸。

黄蝎长手长脚把自己搁在会客厅一侧的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颗金属圆球，看到苏鉴进来他先是一愣，骤然间绷紧了浑身的肌肉，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将手中的圆球拉了锁扣朝苏鉴投掷过来。

苏鉴认出了那是光尘粒子弹，一旦爆炸巨大的能量会聚集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爆炸伤害非常具有目的性几乎不会影响到周遭，可爆炸范围内的任何物件都会在顷刻之间化为齑粉。

这东西，苏鉴只是在《A1级危险武器鉴览》中见过，所谓‘鉴览’都是只概述皮毛，具体细节并不会讲述。本来在2250年，光尘粒子弹就还只是研发中的概念武器，苏鉴根本不知道起爆时间和伤害范围。

千分之一秒的时间不够他想太多只能随着身体自保的本能全力后撤，却在他做出后退动作的瞬间撞在了一个人身上，几乎不用回头看，苏鉴凭着熟悉的气息和触感猜出了来人是谁。他头脑‘嗡’的一声，迅速刹住脚步，回头全力将人一推。可那人却趁着他推的刹那，顺势将他拖进了怀里，而后单手接住了那颗夺命炸弹。

“快放开！”苏鉴急疯了，抬手就要去夺BLACK手中的光尘粒子弹，却见对方不紧不慢的收紧了拳头，中指和食指交错一扣，只听得一声微不足道的‘咔哒’，BLACK就又将这夺命凶器用力抛还给了黄蝎，这一来一回少说也有三四秒，可预想之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

“你这迎接新成员的方式可真特别。”BLACK放开苏鉴，仿佛方才千钧一发的危机从未发生过。

黄蝎接住粒子弹，耸了耸肩撇嘴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说：“一早就听说青鸟是那位‘观察者’的克隆人，如今得见还是比本体差了几分。”

与本体做比较，似乎已经成了虹组织内部对克隆人打招呼的惯例。

被议论的苏鉴本人见炸弹并未引爆，高悬的心‘扑通’一声落回心窝里，他悄然喘了口气，皱着眉冷冷望向黄蝎，心道：老子就是本体，差个屁！

黄蝎却把苏鉴的目光自动理解为了‘自己不如本体，却又不服输’的意思，竟然靠过来一把搂住苏鉴的肩膀，一抬下巴说：“有志气不错，但人啊还是要有自知之明。哦对了……我忘了，你还不算是个人，最多算个工具。”说罢，他将目光挪开，居然一脸挑衅的望向了BLACK。

黄蝎近两米的身高站在人前其实非常有压迫感，但BLACK却对他的挑衅恍若未见，铺平一张投影脸，静静点燃一支烟，不紧不慢的吸了一口，然后走过去将冒着火星的烟头径直戳在了黄蝎搭在苏鉴肩上的那只手背上。

“把你的脏手拿开！”

蛋白质烧焦的气味直窜大脑，其实还不等BLACK说，黄蝎就已经被烫的缩回了手，迅速换上一副死人脸恶狠狠瞪着BLACK，想发作却又碍于什么原因硬生生忍了下去。

BLACK徐徐道：“新人也见过了，招呼也打过了，没什么事儿你就忙你的去吧。”

黄蝎狭长的双眼像是浸了毒一般盯着BLACK，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掏出一枚炸弹与他俩同归于尽，苏鉴震惊于他们组织内部过分‘友好’的关系，愣在原地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盯着盯着黄蝎忽然张大嘴巴恍然大悟似的将目光又挪到了苏鉴身上，脚跟底下仿佛按了双弹簧，围着BLACK和苏鉴一弹一弹转了两圈，一双吊梢眼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将两人扫描了一番，而后歪着嘴角嬉笑道：“先前就听说你多年来一直一个人，不近美色，身边也没个什么伴儿，大家都是男人那点儿需求都懂得，没理由放着各种投怀送抱闭目不见。如今一看，原来是早有中意爱而不得……”

说罢黄蝎若有所思的一顿，瞥了眼苏鉴继续道：“如今找了个替代品玩玩似乎也不错，懂了懂了。”

苏鉴听罢，眼睛一翻心说：你懂个屁！他中意的就是本人！

“你懂个屁！”

属于修少钧的低沉嗓音突然从耳边冒出来，苏鉴一瞬间以为自己幻听了，一脸惊恐地望向身旁衣冠楚楚的BLACK。他印象中修少钧的涵养一向是半个脏字儿说不出，批评责备多半靠眼神恐吓，乍一听到修少钧说出这样的话，苏鉴有种不真实的奇妙感。

只听BLACK继续道：“青鸟自有他的用处，你只需知道往后他就是‘信使’，你们的合作还很多，心里有个谱。”

黄蝎低下头凑近了苏鉴，而后露出一个极其虚伪的假笑，伸出一只手说：“明白，新任青字色标，往后还请多多关照。”

苏鉴十分不情愿的伸手与那双瘦骨如柴的手握了握。

这一握，仿佛是达成了什么协议，之后黄蝎再没有为难过他，表面上和和气气，十分尊重苏鉴青字色标和信使的双重身份。对BLACK依旧是阴阳怪气，明里暗里讽刺了两句后便离开了。

黄蝎一走，苏鉴紧绷的双肩瞬间放松下来，习惯性的叹了一口气说：“真怕我忍不住上去宰了他。”说完他慌忙闭了嘴，猛然意识到此时自己身旁站的人是BLACK而不是修少钧。

他刚想再说点什么缓解尴尬，突然就听到BLACK说：“是啊，我也很多次忍不住想上去宰了他。”

苏鉴一扭头，就看到BLACK已经关掉了面部虚影假脸，露出了那张常常出现在自己梦中的混血神颜。尽管他已经拼命提醒了自己，这一瞬间，还是忍不住被那一双莹莹如玉的琥珀瞳夺去了心神。

可下一秒，脑海中突然闪现出来修少钧沾满雨水的苍白面容，又让他心脏狠狠一痛。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明明朝思暮想的人近在眼前，却因为身份不同时间不同，不得不强行割裂成两个人。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也先走了。”苏鉴有些慌乱的别开目光，打算溜之大吉，只可惜步子还没迈开一步就被一道声音拦住了。

“你刚才……是在担心我吗？”

苏鉴背影一顿，胸中滋味难以言明。不得不承认，方才BLACK撞入光尘粒子弹可能的爆炸范围时，苏鉴推开他几乎是本能的保护反应。而后看到他竟然艺高人胆大的徒手接住了炸弹，那一瞬间苏鉴更是直接吓傻了，从心底深处翻涌而起的强烈情绪根本来不及掩藏。

苏鉴装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并未回头，他说：“不，你想多了，我怎么可能担心多年宿敌？”

“可我是修少钧。”

“你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敢回头看我？”

苏鉴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他索性也不装什么深沉了，猛地回头颇有些气急败坏道：“是你自己说的，我来见谁，你就是谁！”

修少钧目光似乎从未挪开过，一直紧紧凝视着苏鉴，生怕一个眨眼人就没了。他缓缓说：“那你今天是来见谁的？你还愿意来到这里、出现在我面前难道不是因为我是修少钧么？”

苏鉴从来不知道他的队长大人有这等诡辩才能，他几乎要气笑了：“你这是什么意思？苏定谔的BLACK吗？”

修少钧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苏鉴，别这么着急，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听到这话，苏鉴突然就火了，他怒道：“我怎么能不着急？我要去救他，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

“去救这个时代的我么？”

此话一出，苏鉴眼前的人恍然间就和脑海中的修队长重合在了一起，一个多月以来的割裂感在此刻重新弥合。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不知道的只有苏鉴自己。

修少钧察觉到了苏鉴的恍惚，趁着自家的暴脾气还没发作，试探性的伸手牵住他，将人从门口带了回来。

修少钧的手很凉，握在手里比时之铳的金属枪柄还要冷上几分。别墅里没有其他人，夕阳金红光芒从落地玻璃窗倾洒进来，给这栋缺乏人气儿的房间染上些许人间烟火气，苏鉴看着修少钧的侧脸，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在合欢路小别墅里生活的日子。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他和修少钧一起住在哪里，日出日落相伴而栖，每每想见只要走几步抬起头就能看见对方。

或许是光线太温暖，亦或许是修少钧的目光太过温柔，苏鉴刚刚燃起的一腔怒火怨愤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平息下去了。他任由修少钧牵着自己，嗓音有些沙哑的低声问道：“其他的不能说，你究竟是来自哪个时间总可以说吧？”

修少钧顿了顿，举起手比了个‘耶’。苏鉴一顿，瞬间觉得有些无奈，果真是天道好轮回，一报还一报。

他说：“你去过2250年了？又从二百年后回到了现在？”

修少钧点点头‘嗯’了一声。

“那你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明明那个时候，你已经……已经……”苏鉴咬了咬唇，‘牺牲’二字说不出口，光是想起就满心酸涩。

修少钧看到苏鉴发红的眼眶，再也忍不住用力将人拉进了怀里。这一次不同于重逢时的克制，管他什么未来，管他什么时间规则，光是能看到彼此的这一分一秒都足以让他丢盔弃甲，万分珍惜。

他在他耳边轻声喃喃：“我说过的，要与你患难与共，不离不弃，又怎么舍得将你一人留在这残酷的世间。”

苏鉴将头埋在修少钧肩窝里，深深嗅着熟悉的气味，混合着烟草味的木质馨香萦绕在鼻尖，确确实实是他的少钧哥。他撒娇似的摇摇头，抬手紧紧回抱住了修少钧，沉积了太久的思念喷薄而出尽数融化在了这一个久违的怀抱里。

苏鉴说：“修队长，你没说过这句话，你都还没转正呢。”

修少钧低声笑道：“苏顾问，我已经转正了，我来自未来，什么都知道。”

“你也知道刚才的炸弹不会爆炸么？”苏鉴也终于松开眉头，缓缓笑了。

修少钧松开他，两人额头相抵眼里满满的都是彼此。他说：“这个我倒是不知道，那只是下意识的动作，你保护了我那么多次，这次换我来保护你有什么问题。”

苏鉴微微挑眉：“修队长可真是艺高人胆大。”

修少钧不逗他了，解释道：“光尘粒子弹最重要的是外壳，内里只是填充高能聚合燃料，也正因为如此，它也能回收外壳反复使用。我方才把外壳的保险扣又重新扣上了，便不会爆炸。”

“那万一你手抖了没来得及扣上呢？”

修少钧深深地望着苏鉴，缓缓低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说：“那我就和你一起化为粉末彼此相融，谁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苏鉴心头一紧抬手环住修少钧的后颈重重地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