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自然推演 第126章 观察者们

修少钧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道骤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

此时能响的手机自然不是修少钧的，他的手机出事前放在桌上，攻击袭来的时候根本没有机会拿。

苏鉴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来显直接接通开了免提。

刚一接通殷航吱哩哇啦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来：“苏哥苏哥！你们没事儿吧，头儿他还好么？”

苏鉴迅速整理情绪，轻松道：“他能有什么事儿，有我护着呢。”

殷航嘿嘿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哇……苏哥，你那个铠甲也太帅了吧，要不是你，恐怕我们这帮人不死也残！”

“都安顿好了？”

“嗯，大部分同事都是轻伤，宋局他们也没事。还好第一次轰炸的重点区域不在技术大厅这头……说真的，哥，你从天而降的样子不要太帅，技术组那帮自称掌握前沿科技的家伙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殷航还在吹连环彩虹屁，苏鉴这头早就没在听了。

他皱眉思索了片刻开口打断道：“殷航，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如果不出我所料，今天之内他们应该还会有大动作。”

“苏鉴。”冷不防电话那头忽然换了人，只听宋志的声音从手机里低低传来：“于一扬……那个克隆人，是你带走的吗？”

苏鉴脸色微微一僵，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宋局，是我吩咐苏顾问把人带出来的。”修少钧突然开口道：“之前太混乱了，我怕他被灭口。”

闻言，宋志略微停顿片刻，才出声继续道：“好，我知道了，也就是说你们现在都在一起是吧，注意安全，我们这边先安排受伤同事去医院，有什么事及时联系。”说完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苏鉴收起手机，似乎有些尴尬又有些为难，隔了许久才低声说：“你不必……”

“对，我不必替你遮掩，反正你最后也是要回去的。”修少钧顺着苏鉴的话说：“但你的任务还没结束，总是要在局里待的，如果宋局知道了真相恐怕不会再留你。”

苏鉴愣愣地看了修少钧片刻，强作冷酷无情的模样忽然就有些绷不住，他别过头开口问修少钧：“你这可是带头包庇，原则没了？”

“这不算包庇，明明你已经向我认罪了，所以现在我是亲自监管你，等见到你哥的那天，再和他检举你的罪行。”

修少钧微微俯身垂眼看着苏鉴，只见他眼底的星火重新燃起，待到重新转回眼眸的时候，神采微澜的瞳仁中满满的都是自己。

四目相对，再多的言语似乎都有些匮乏，有些灵犀只一眼彼此就已经心知肚明。这一刻，他们都觉得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修少钧伸手轻轻碰了一下苏鉴的脸颊说：“有冰块么，给你敷一敷？”

苏鉴低低笑了一声：“给一棒子再给个甜枣儿，修队不愧是修队，管理的方式很有一套嘛。”

修少钧笑着摇摇头有些无奈：“我的苏顾问，对不起，我刚才也是被你气昏了头。”

“很好，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有些事情我也觉得有必要和你说清楚。”苏鉴的脸色随着话音落定，也渐渐沉了下去。

修少钧顿时心头一凉，苏鉴这个开场白像极了要和他完全划清界限的样子。虽然不久之前苏鉴也已经说过要结束这场恋爱游戏，可修少钧也只当是他说的气话，并没有放在心上，可苏鉴一旦摆出这样一幅冷静理智的模样来谈论，那他可能就无法用‘气话’来掩盖真意了。

“你等等……”修少钧有些慌张地打断苏鉴的话，捏了捏眉心原地走了两圈，心思电转之间拟了无数篇腹稿，在苏鉴开口之前说道：“工作是工作，私事是私事，如果可以，这两者最好不要相互影响。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苏鉴，我对你的态度，并没有因为你在于一扬这件事上欺骗我而发生改变，虽然我真的很生气……”

修少钧话还没说完，苏鉴突然竖起食指轻轻按在了修少钧双唇上，“少钧哥，别急，你先听我说好吗？”

修少钧一愣，顿觉方才有些失态，本来就薄的面皮微微发烫，他抬手抓住苏鉴的手，吸了口气道：“好，你说。”

“你气我偷偷克隆于一扬，但你有没有想过我这样做的原因？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如非必要我又怎么会去冒险呢？”苏鉴唇边的笑意渐渐淡去：“虽然这个原因你可能无法接受，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克隆于一扬实际上是为了你。”

“我之前就已经说过，你在非防局历史上举足轻重，所以才有了我们‘观察者’。观察者在不同时间段到你身边来收集你的信息数据，从而预测你的决策动向。当然，收集你的数据还有一个重要的用途……”

听苏鉴这样说，修少钧心中隐隐得出一个他自己都觉得丧心病狂的推测：“你们想克隆我，以防我一不小心死了？可是，我对你们而言已经是历史了……”

“对，没错，你对我们而言已经是历史，历史上的你也的确长命百岁最后寿终正寝了。”苏鉴抬眸，黑色的瞳孔里暗潮涌动：“可是你没有发现问题所在么？如果关于你的历史真的已经是板上钉钉，虹组织的人又为何还要冒险来刺杀你？而且是三番四次的尝试，如此孜孜不倦的行动难道真的只是在白费功夫？”

说罢，苏鉴嗤笑一声，自问自答道：“怎么可能？black那么聪明，不可能做徒劳无用的事情。时间穿越的基本规则是‘未来易变，历史难改’，这句话没错，但你要注意，历史是‘难改’并不是‘无法改变’。”

话说到这里，修少钧已经完全明白了虹组织的意图和未来非防局的苦心安排。

“记忆数据化提取需要本人自主自愿的配合，所以这么些年，我们只能暗中收集你的数据，以求最贴近地还原你的思想，以防black成功改变历史杀了你。如若你真有不测，我们还可以再克隆一个你，补上这个历史的空缺，这就是我们观察任务的PlanB。”苏鉴继续道：“于一扬原本的规划是在八月份离开，然后换我来继续‘观察’任务，可black突然的动作逼得我不得不提前行动。”

修少钧皱眉道：“我就有一个问题，如果我真的这么重要，都到了要考虑克隆一个我有备无患的地步，为何不直接与我取得联系，来提取我的记忆数据？”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必须明白一件事，我们和black从本质上来讲，是在做完全相反的两件事——我们在极力维护历史进程，而black则是在规则允许的最大限度内扭曲历史进程。如果我们告诉你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你还会按照原本历史的走向行动吗？”

修少钧明白了，如果他一早就知道这些，必然会受到影响，或许在不知不觉中就与既定历史路线产生了分歧。

“那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没关系？”修少钧疑惑。

苏鉴似乎突然之间有些疲惫，他轻叹一声摇头道：“真是应证了那句古话——‘人算不如天算’，我们如此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就因为我不守规则，让于一扬遭遇无妄之灾。我通过各方面测算出于一扬死后你的行动，可无论怎么算，你都会做出非常危险的决定，所以我只好出此下策用来暂时缓冲。如今我已经打破了行动规则，你也已经猜到了于一扬克隆体的存在，一切早已不按台本进行，我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关系……”

乌沉沉的阴云将天穹完全遮住，让人分不清晨昏昼夜。

雨声淅沥，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那铺天盖地气势汹汹的架势仿佛要把整座云城用一瓢天水涤荡干净。

修少钧听懂了苏鉴的言外之意，但他还是试探地问道：“你不守规则？你们非防局的行动规则？但于一扬是为了拿到证据才……”

苏鉴摇头：“没有那么简单，那天晚上，炸弹疯子的目标本来就是于一扬，夺回证据才是顺手的事情。”

“目标是于一扬？”

“这么好的机会，不趁机除掉一名‘观察者’岂不浪费？”

修少钧沉默了，对方的目标是他，但就算是杀他也要在时间规则范围之内——在不合理中创造合理机会。但杀害他身边碍事儿的观察者就容易多了，大家都是同一个时代的人，杀了也就杀了，就算是让这里的人动手，也是占尽了‘未来易变’的先机。

所以，‘观察者’身份的保密性必须非常高，一旦暴露身份或者局里出了内鬼，几乎就是必死的结局。

“你也在他们的刺杀名单当中么？”须臾，修少钧开口问。

苏鉴却摇摇头：“不一定。虹组织中最先知道我是未来人的是格林，但格林到死似乎都没有将这件事说出去，否则我身边不会这么平静。第二个知道的人是蓝伽宁，可蓝伽宁似乎也不完全是站在black那边的……炸弹疯子可能猜到了我是未来人，但未必知道我是‘观察者’。”说罢，苏鉴扭头冲他挑了挑眉：“所以，少钧哥，暂时不用紧张我。”

修少钧也不掩饰，大方承认：“那就好，就怕到手的媳妇儿还没捂热就要担惊受怕，古董陶瓷似的捧着都颤颤巍巍，生怕一个不留神弄丢了。”

“哟，没发现，修大队长神侃起来也一套一套的。”

“近墨者黑。”修少钧言简意赅的解释。

苏鉴瞧着修少钧一本正经调侃的模样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最后越笑越夸张，抖得弯下了腰，把紧张了一天一夜的神经都放松了下来。

修少钧微笑看着他，也好似被传染了一般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索性把先前未说明白的弦外之音刨根问底：“你怎么不守规则了？”

闻言，苏鉴的笑声一顿，也不说话，撑着膝盖静默了半晌才直起身子，缓缓掀起那双笑出泪光的黑瞳静静凝视着他，看得修少钧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自己打破沉默：“看什么看？你这眼神不会又要爆出什么惊天大秘密……”

“怎么会？就看看我不惜违背‘观察者’工作规则也要拐带的男人到底值不值得。”说罢，苏鉴十分自然妥帖地抚上修少钧的脸颊：“这混血神颜，值了，真不知道以前那些‘观察者’是怎么把持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