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行笑着,握举狗狗一条前臂,悬到半空中晃了晃:“你好啊,我叫小yù,遇见的遇。”
她嗓音很细,大声讲话也不会觉得刺耳。
此刻拖着浓浓鼻音,笑起来像极了萨摩耶:“姐姐说,遇见我的时候,看到我蜷缩在天桥底下无人在意,而她也被扒手偷光了钱和证件无人关心,姐姐没地方去只能和我挤在一卷凉席里面,但她没有哭噢!我好饿,她只有两块黑米糕,明明自己都舍不得吃,却还是很慷慨地分我一块,我吃了之后觉得很甜,于是滚来滚去把肚皮亮给姐姐看哄姐姐开心。她说,遇见我是她的幸运,遇到便舍不得离开,所以我的名字叫遇见,哥哥可以叫我小遇。”
“不要生气好不好?”她也不算木讷,察觉付周聿脸色并不高兴,“我遇见它的时候,还没准备要和你相亲。”
遇见是无辜的,它叫什么都可以,那是它的姓名自由权。付周聿气什么,他态度淡了下来:“你别叫我那两个字,同在一片空间你也不许叫它小名,否则你和它别住我那儿。”
“我可不可以问……”为什么?总要有个理由吧。
“无可奉告。”
“好吧。”
昨晚醉醺醺来胡同没观察这片构造,今天反倒清醒,走到巷子口,宋朝行发现不少老爷爷老奶奶盯着他们笑。
笑什么?很奇怪诶。
秉持不该问的不问,她滋生一股大义凛然的羞耻感。
“付周聿。”她捏嗓叫了声。
大概听不清,于是她提高一个度的音量:“付周聿。”
男人脚步顿住,她一不留神撞到他宽阔肩膀。
叫两次付周聿都听得清楚,懒得理而已,他微微侧身:“少叫,快走。”
好奇心使然,宋朝行小声嘟囔:“你的邻居为什么要看我们?”
“昨晚发生什么,你不记得了吗?”
她说:“一半忘了,一半记得。”
意思是前半段玩情.趣忘了,就记得后半段洗衣服那事儿呗。
典型——“玩完就算大渣女”。
付周聿瞥她,“记性真差。”
宋朝行也不是故意不记得。
那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喝酒,碰到酒精才发现她根本接受不了那么寒凉又刺激的东西,一瓶算是极限了。
此刻想想,昨天干嘛要冲动,卖力不讨好。
她摸了摸小遇,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于是,慢慢把脑袋侧歪过来,看到一个怪异大婶儿把脸凑到她身上来虎视眈眈打量她。
那个第一观众,刑婶来了,“小聿?”
“……”付周聿脸色煞白。越不想回忆,越有人帮他。
宋朝行上一秒还觉着奇怪,这一刻反倒乐意接梗,迎头赶上:“阿姨,您怎么猜到我家小狗叫那两个字。”
刑婶不语,只一味堂皇。
从她视角看——付周聿=我家小狗。
年轻人真是,真会玩儿。
这话第二次被重演,刑婶讪笑了声,“姑娘,你还挺有意思的嘛。”
昨天亲切叫阿爸,今天男人成了狗。
就此打住吧,真的。
付周聿强势转移话题:“刑婶,刑弋回来了吗?”
“他不是去找你了嘛?”刑婶笑了笑,“你帮我叫他回来吧,他下午还要去学校找导师呢。”
“行。”
多半是昨天没休息够,此时头昏脑胀。
付周聿顺手握来行李箱拉杆,一手抄兜,动作自然到他也晃神以为这块掉皮丑箱子是他的。
而箱子主人愣在原地。宋朝行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低头盯着行李箱原来位置比划大小。
“走不走?”付周聿侧身睨她,脸色不悦。
“……走。”她回神,小跑追上。
巷子很窄,两个人,一先一后。
连背影都那么般配。
刑婶儿探头看了又看,羡慕得啧啧叫:“我家弋小子什么时候能领个对象回来呢,成天就知道吃吃吃。”
-
这边,刑弋等了凉菜很久,急得乱窜。
从卧室走到浴室,从厨房走到偏房,站院子中央捧着饭碗有一下没一下地敲。
约莫二十五分钟,人还没回来,他忍耐值快到极限。
就要爆发,咯吱,门开了。
没管是不是付周聿,他冲撞过来对人浑身一顿摸索,“菜呢菜呢,我菜呢,你到底买没买?”
“没买。”付周聿拍掉他手,实话说,“和老板起了点争执。”
“不是老顾,人家老板又惹你了嘛?我靠你至于嘛?你这性格要有女人喜欢真是天要下雨、你要嫁人、公猪上树啊!”
说完,刑弋无意向左瞥了眼,门外站着一个陌生女人,长相漂亮,他态度七百六十度转变,比三百八十度还欠,霍地笑了起来:“啊?这位妹妹是?”
“她比你大。”付周聿冷不丁拦他。
印象中,楚瑶比他们大一岁。但宋朝行刚满二十岁,确切来说,比他们还小两岁。她插不上话。
气氛有点儿冷却。
刑弋眼珠转得快,热情溢出来:“姐姐好,姐姐你好,姐姐会疼人。”
“我最喜欢姐姐了。”他话中似乎有话,像是意有所指。
付周聿没想留他,“刑婶让你立刻回家。”
“不?她又看到你们一块儿?”
“嗯。”
刑弋痛苦抱头,好一阵哭嚎:“天呐!苍天呐!又要被我老妈一顿唠叨!”
“……”疯子。
宋朝行只是笑笑,没管他们俩在院子做什么,自顾自地把行李箱和蛇皮袋搬进昨天休息的屋子里。
放下小遇。
她四处看了看。
卧室外面有客厅,空间不小。
客厅墙壁有一块电视机,屏幕很大。
但她家是没有电视机的,这一刻她很清醒,这儿不是她家,也不是她应该留念的地方。等找到属于宋朝行的住所,她这个假楚瑶必须立即搬离出去。
福粥省立风山是个偏僻地儿,她家条件不好买不起电视机,小时候只能跑到徐璟哥家用天线接着信号看那种没有色彩的黑白片。索然无味,却很快乐。
她暗暗琢磨。
投胎是一门学问,付周聿命好,他们真不是一路人。
虽说她物质层面不如别人,精神层面却不差,至少爸妈在世时他们这个三口之家拥有别人羡慕不来的幸福。
很快,宋朝行收回视线,走进卧室。
她房间左面墙壁有一扇窗户,太阳照进来整个房间都很亮堂,站在窗口能一眼看到整个四合院的布局。
盯着洗手池,她脑海乍现付周聿后背那些疤痕,心脏直发毛。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对面那栋屋子用报纸糊死窗户,密不透风,看起来阴沉沉、灰蒙蒙的,似乎许久不见光亮了。
到这时候,她也有点好奇,付周聿小时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
花一上午时间把屋子收拾干净,换上嫩粉三件套,宋朝行的房间总算有点儿生活气。
为了搬家,她请了半天假,距离下午一点半还有不到三个小时,索性从床上爬起来。
走出客厅,她看见,付周聿坐在院子桌旁,腰背笔直、线条绷紧,和第一次认识他的时候好不一样。
有的人就是,越接近越陌生。
她不自觉走到桌旁,看到桌上白纸写着“租房合同”,顿时恍然:“你是在等我吗?”
付周聿没反应,片刻:“既然你已经住下,那么我制定的规则,你必须无条件履行。”
“第一,我是房东,你是租客,为避免长时间不交房租便于你逃单,租金月付,每个月二十号你必须在晚上八点前以任何方式把租金交给我。”
“租金多少?”她小心翼翼问了句。
男人慢条斯理,比划数字:“两千五。”
“这?这?”这对吗?她月薪才四千五,哪儿来的胆量敢租两千五的房子?
她下意识环视一圈,语出惊人:“你这房子,跟福粥立风山那些村屋,也没区别啊。”
都是平楼,地形复杂,还这么拥挤。
宋朝行脑中闪过第一天认识楚瑶时听的那些外国事儿,干脆学楚瑶语气说:“现在年轻人都住公寓,我在英国都住洋房,小洋楼你懂不懂?”
她不清楚租房行情,更不了解房价市场。也不知道,付周聿这一套四合院,能买多少套小洋楼。
“那你可以用别的东西来抵。”付周聿看她,视线下瞥,淡淡停留三秒于女人裤腰扎的那条纯白真丝。
宋朝行虽单纯,但也懂些男女事儿,何况她心里有人,忙起身抱住自己,“不打扰了,我另找住处吧。”
“等等,”付周聿叫她,正儿八经,“我是说,家务全包、一日三餐、随叫随到,你以为是什么?”
“我……”她脸烧红,“那…那,能不能少一点点?”
“你能给多少?”
得多难以启齿,宋朝行艰难比划——一根手指头。
一千?一千。付周聿哼笑:“行。”
啊?她诧异,瞪大眼睛。成交了?早知道少说几百了。她不情不愿从兜里取出手帕,“能不能再少一点?”
“……别太过分了。”
“好啦,给就给。”
她把一张一张零碎钞票凑成整数,顺便竖耳朵听付周聿说:“第二,你和你的狗都不许进我房间,特别是你的狗,你必须负责它的卫生干净,家里不允许有一根狗毛,如果被我发现你让你的狗跑到我房间乱来,那么你和你的狗可以直接去露宿天桥。”
话题扯到小遇,宋朝行停下动作抬头找狗,就那么巧看见,小遇边叫边跑向那个禁忌之地。
“小遇——”她猛地叫出来,狠狠践踏男人雷点,冲过去拦住小遇把它抱在怀里,“万幸,差一点要被赶走。”
然后不慌不忙走回来,把钱递给付周聿,她却被男人脸色吓得肩膀耸了一下。
付周聿浑身紧绷,“第三,不许提那两个字!”
“……噢。”
付完钱,顺带把欠的公交车费一并还清以后,宋朝行低头用手帕把钱小心包起来。
她手帕里那颗硕大粉红爱心实在惹眼,付周聿瞥了眼,想到什么,于是以一副轻裘缓带的态度命令她:“不许领别的男人回来。”
“可……”
“叫哥也不行。”
顾:一个两个三个……狗也算一个,统统绝交
朝:你猜我是不是故意叫狗狗小yù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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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Chapter.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