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司和羽千歌一起看向浴缸,看着那具开始逐渐膨胀的充气娃娃。
殷司在思考要不要捂住羽千歌的眼睛,毕竟看起来心理年龄只有12岁甚至更小,哪怕是幽灵也没不能看猎奇画面。
“殷司?那里什么也没有。”羽千歌站在殷司身边,俯下身子甚至扒在浴缸边缘。在他的视角里,浴缸空空荡荡,一滴水都没在里面。
殷司下意识眨了眨眼,那具用翻白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的充气娃娃就这么消失了。这叫什么,无神论者打破恐怖谷效应?难怪羽千歌在这个处处诡谲的世界如此“正常”,因为在他眼中一切都是正常的。
殷司不信邪地往那个浴缸里薅了一把,不是障眼法,真的消失了。不过有着下班后帮忙打扫店内经验的殷司,还是眼见的看见了浴缸排水处那可疑的头发丝。
“羽千歌,这里有手套吗?”殷司可不打算直接与头发接触,刚刚那个充气娃娃还历历在目呢。
羽千歌直接打开洗手台下方的柜子,给殷司拿了一副橡胶手套。殷司尽力克制自己,不好奇橱柜门里究竟有什么。
戴上手套,打开地漏,殷司毫不客气地将那一团头发扯出。理所当然遇到了阻力,殷司只是加大手上的力量。对面这一次并不坚持,突兀松开了手。殷司还没来得及泄力,于是下水道那个东西便飞了出来。
羽千歌看着那个廉价的、头发是稀稀拉拉塑料丝的娃娃“啪”地落在洗衣机前。殷司没管娃娃,他已经闻到一种呕吐后才会散发的味道,立刻眼疾手快把地漏堵了回去。
气味瞬间消失了,然而厕所里的空气还是不能说清新。
“就是这个在里面泡发了?”殷司看着这个超市清仓9.9的塑料娃娃,连眼睛都是印上去的。羽千歌把它捡起来,用裙子擦了擦上面的污水。
殷司关掉洗衣机。于是原本快速转动,完全看不清洗衣机里面究竟什么的转筒逐渐停下来,几只被泡变形的毛绒玩具死死贴在盖门上,狰狞地看着殷司。
殷司无视那几个毛绒玩具被泡发的大脸,没脱手套打开了洗衣机门。然后身手灵活地往旁边一跳,拉出距离。
“好险好险,这洗衣机果然没有脱水。”洗衣机排出的污水瞬间让厕所弥漫一股腥臭味。
羽千歌无视随着污水一起冲到厕所地上的玩偶,从其中勾起一件白色连衣裙,给下水道娃娃套上。这件原本挂脖样式的衣服也泡发了,比娃娃大了太多太多,但那条挂脖绳索并没有延长。
于是羽千歌利落地把娃娃的头拔掉。将全过程看在眼里的殷司说:“你在干什么?”羽千歌的动作看的他脖子幻疼,还联想到一些G向的画面。
“不摘下来怎么穿,这个吊带挂不上去。”羽千歌捏着娃娃小小的头说。
殷司看着那所谓的洗大了的裙子笼在没头娃娃的身体上,如同挂了个擦手帕之类的东西。
殷司:……如果只是觉得果娃伤眼,羽千歌不能直接拿张纸巾包住吗。
羽千歌无视殷司的欲言又止,又把头接了上去,还对着殷司狠狠晃了晃。示意娃娃的头根本不会掉下来,他安装的很牢固。
殷司:……
殷司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催眠自己“羽千歌他觉得正常就好”,继续没有做完的事情,指着地上的玩偶们说:“这些玩偶在哪里?”
羽千歌奇怪地看着殷司:“当然应该在露台和窗台上啊。”湿漉漉的不晒吗?
“啊?”殷司发出疑惑的声音。在这种地方猛然出现了符合常识的回答,叫殷司不适应了。
羽千歌对上殷司疑惑的眼神,补充说:“或者可以把它们扔在烘干机里,但我分不清季弦的烤炉和烘干机的区别。所以还是晒在阳台上就好了。”
殷司捡起地上一个玩偶,已经被洗的有些掉色,完全看不出本来是个什么东西。水流顺着殷司抓住它的手指往下滴落,淅淅沥沥的。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殷司感觉手有点痒。
羽千歌抓住殷司的手腕:“是清水。”不是什么奇怪的水,最多就是洗衣粉还在里面。
殷司顺势用另一只手把羽千歌的手拉开,再把湿湿的玩偶塞在羽千歌手里:“啊哈哈,那那些小衣服呢?”全都洗成一块布那种,感觉能给60cm的大布偶穿了。
“垃圾就该在垃圾桶里。”羽千歌不管湿冷,将地上的玩偶一个接一个捡起来,打算带着殷司去露台。
殷司点点头,确实,变形的衣服不管是人还是玩偶都不能穿:“外面那些只有胳膊或者只有腿的……”
“就在工作台上啊。”羽千歌理所当然地说。
“哦,你拆的那个兔子也丢掉,季弦肯定懒得缝。很普通一个……”羽千歌说着说着,不说话了。殷司也不在意,他只觉得没完成的人型在工作台上很合理。
突然这么正常,殷司还不适应了。殷司陪着羽千歌到客厅,看着他跳起来几下也够不着高处那个晾衣杆,叹了一口气。果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平常不做一点家务。虽然殷司也是半斤八两。
“让开,我来。这个是这样放下来的。”殷司给羽千歌展示,按了一下墙上的按钮。于是晾衣杆便自动缓慢地下降了。羽千歌在一旁发出小小的惊叹声。
殷司嘴上说着没什么厉害的,心里受用的很。他看见羽千歌胸前衣服都湿了,把玩偶接过去,用放在露台上的夹子夹起来,在晾衣杆上挂成一排。
“走,知道吹风在哪里吗?我给你吹一吹。”不仅是胸前,水还一路下流,直到没入裙子边缘。看起来羽千歌为了让这群玩偶不掉下去,应该用力挤过,导致玩偶里的积水全部流出来了。
殷司心想,就被头上玩偶的滴水滴了个正着,那种若有若无的痒意和灼烧感就又来了。好吧,不用挤,这群不知道在洗衣机里滚了多久的玩偶都会流出一条新的小河来。
“你说过,这里的水都是清水对吧?”羽千歌对着殷司点头,那种灼烧感就又消失了。
这时殷司发现了新的问题:“你的衣服怎么那么透?”外面看至少有两件啊,一件身上的这个无袖长裙,里面穿了个衬衫。怎么现在殷司已经不礼貌地看见羽千歌内里的肤色了。
羽千歌:“季弦说这样做的衣服更轻,就算坠了很多东西也不重。”答了,又不完全回答。反正凭殷司的压力,感觉除了裙子下摆分了几层,连蕾丝都没几圈,完全不能理解这条裙子用不透的材料能重到哪里去。
还将殷司心里季弦不是好货干皮肉生意和拐子的印象加深了一遍。哪家好人给孩子穿这种处处是巧思的衣服。殷司顺着水流的痕迹向下看,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赶紧挪开了眼。
总之谁家好人给小孩穿这种遇水连底裤边缘都能看见的衣服,发福利也不是这样发的。
殷司好不容易给羽千歌吹干了胸前,看着下面犯了难。思来想去,他羽千歌能自己吹干吗?羽千歌点点头,殷司送了口气,将吹风递给羽千歌。
看见羽千歌躬身要肚子以下的尴尬位置,殷司默默转过身,走到桌前,翻开羽千歌没有做完的口算题卡。小孩子忘性大,殷司可没忘这个主线任务:帮助羽千歌完成作业。
全是简单的乘除法加减法,甚至连综合类计算都没有,殷司连答案都懒得翻,直接往里填字就完事了。但这不代表这本口算题就很正常。
殷司之前生气给羽千歌撕掉的时候,感觉就40多页,有点分量但不多;后面羽千歌拦住他,从殷司的角度,口算题卡至少80来页,已经颇有厚度了;现在殷司在帮忙算题,这本口算题卡已经薄到只有几张纸,殷司甚至可以感觉到纸页下餐桌冰凉的触感。
果然不正常还是不正常,一会儿找羽千歌问问吧。
殷司再写了两页,这本小册子,不,应该叫小测试就做完了。殷司叫来羽千歌,把口算题卡递给他。做完这一切,殷司下意识抬起头看挂钟。
还差五分钟,就到四点了。这半个小时内居然做了那么多事情,果然以前都是纯浪费时间么……殷司收回目光,发现羽千歌也在看那个挂钟。
“过去五分钟了,季弦怎么还不回来。”羽千歌的话让殷司心跳狂跳起来。
殷司脑子一热,又抓住了羽千歌的手:“什么过去五分钟了?”四点已经到了?
羽千歌声音细若蚊蝇:“可能不是过去五分钟……十分钟我看它前,它就已经停了。”羽千歌的话让殷司感到天旋地转。
惩罚机制要来了?
像是要应证殷司猜想一样,不知道什么家具响动一声,又听见什么东西的开火声。也许是热胀冷缩,也许只是幻听。但在这个紧张的时间里,这样的声音也足够让殷司神经紧绷。
殷司问羽千歌:“你听到什么声音吗?”
羽千歌又恢复到一开始的面无表情,之前相处时的鲜活消隐无踪:“这里是我家,它很安全。”殷司是不是也安全就不好说了。
殷司后知后觉,羽千歌本身就不正常,甚至可能是亡者。因为这个房间至始至终没有搞类似恐怖游戏的“跳脸杀”,导致他潜意识的松懈,造成他对危机的懈怠。
殷司离开椅子,拉动门把手。这一次门把手可以轻松拉开了,殷司应该赌一把开门是否能回到现实。但鬼使神差,殷司再次回头看羽千歌。
羽千歌坐在餐桌旁,抱着口算题卡,微微张嘴,居然哭了。看见他这模样,殷司的动作又停住了。当然,惩罚并没有结束,殷司听见什么东西清晰的冲门声,还有越来越近的水流声、爬动声。
那群玩偶,不管是干的还是湿的,完整的还是残缺的,全都活过来了。
羽千歌颤抖着一把擦完眼泪,哆嗦嘴唇嗫嚅说了什么。殷司本该听不清的,那声音却像是在他脑子里炸开:
“你的手机,不是一直在你裤子里吗?”
什么,他一开始就确认了,手机这个比命根子还命根子的东西被季弦拿走了。殷司脑子这么想,身体很诚实的一摸裤兜,摸到一个熟悉的长方形。
是手机。
那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动静,在殷司摸到裤兜里的手机时,突然消失了。与此同时,殷司听到大门外有动静。
我躲!殷司往后一跳,反手强行把羽千歌从椅子上拉起来。殷司回头对羽千歌说:“你做胶水椅子上早说啊。”他刚刚拉羽千歌时,感觉到了熟悉的阻力,还好羽千歌也主动扑向他的方向。
那扇防盗门也恰好飞出了门框。殷司正打算庆幸劫后余生,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这个人惊得他惊叫出声。
“姬万缄?!”
暴力拆门者殷司居然认识,在大学里认识很久,单方面那种。听见自己的名字,姬万缄放下自己的腿,收回之前的踢门的动作。他看见门内的殷司,也有些意外——和殷司的意外完全不一样,更像是惊讶还有活人。
下一秒,白光一闪,殷司拉着羽千歌站在了门外,姬万缄的背后。殷司感觉到羽千歌将自己的手握得更紧了,以为是紧张怕生,下意识回应羽千歌的用力。
怎么了,殷司下意识往门内一看,却看见了熟悉的客厅格局里少儿不宜画面:业主群闹事熊父母的骸骨,和已经**的肉块。殷司条件反射把空闲的另一只手也背过去,试图捂住身后羽千歌的眼睛。
没有回头的殷司自然不知道,羽千歌一直神情阴郁地盯着姬万缄的后背,靠着死死握着殷司的手稳定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