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跃封锁线 第4章 第 4 章

羽千歌没有起伏的声线听起来很空灵，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

“你想好了吗？”

殷司看看面前被打扮的像个公主的羽千歌，又看了看客厅里沉默的玩偶。羽千歌抱着那本薄薄的口算题卡，倔强看着殷司，没有挪动一步。

他们都在等待殷司的回答。

殷司迎上羽千歌的视线，面前漂亮孩子的眼睛依然是人类的眼睛，正常的瞳孔大小、正常的颜色，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在里面。但在这个环境里，正常本身就是一种不正常。

鬼使神差，殷司想起很早以前看过的纯爱漫画，“死神少年邂逅金色精灵”。一直不幸的少年，命运在与高塔图书馆里的纯洁少女相遇后，发生了天翻地覆发变化。

苦命创业小市民可能在空旷楼梯间遇见落难玻璃美少年吗？

羽千歌听见殷司在问他：“那些东西，我说客厅里的玩偶，本来该在哪个位置？”

羽千歌下意识离殷司更近，定定对上殷司黑色的眼睛，质问他：“那是我的房间！”为什么不是选择我。

羽千歌的头被殷司像撸猫撸狗一样，揉了一把。果然像丝绸一样，不，比丝绸还柔软，带着点冰凉的触感。殷司看着被自己动作打了个措手不及的羽千歌：

“我们两个一起把这些玩偶放回远处。”

“你和我走，你不应该在这里。”

季弦不是什么好东西，羽千歌就算真的是亡，也不应该留在生前被迫害的地方。殷司口花花归口花花，依然是当年心怀正义的中二少年。

但无论是季弦还是羽千歌，都和业主群里那个经常嚷电梯吵着孩子学习的大妈对不上号。一天时间，恐怕不够楼下人搬家，让季弦就地作案。这件房屋的格局也和殷司家对不上号——同一栋楼的上下层，怎么可能格局差别如此之大。

只有一种可能，这片亚空间早已形成，还连接了不止一个地方，殷司楼下的房间不过是入口。

殷司看着怔怔的羽千歌，催促：“那我们行动？时间没有多少了。”说罢，不顾之前因眼冒红光的恶寒，夹起沙发上的两个抱枕。殷司掂量，正常抱枕的重量，就是样子奇怪，龙兔猪鸡杂交出一个四不像。

“它们在垫子上。”

殷司看着沉默低着头的羽千歌，重复一遍，确认是垫子上后，绕过羽千歌进入那个“儿童室”。这次在路过厕所时，殷司终于听见了羽千歌所说的像哭泣的洗衣机声。

不是有点像，是非常像。殷司脑海中已经可以勾勒出人一边惨叫，一边又被水呛的咳嗽。洗衣机也不堪重负的模样，发出“空空”的声音，一听就是洗衣桶根本没有甩起来，只是机械晃动。

一只冰凉的手贴上殷司的手，冰的殷司一个激灵。好家伙，羽千歌走路没声不说，之前殷司感觉过的温度也消失了。羽千歌的声音幽幽：

“不是要把他们摆回原处吗？”

听起来还是在生气，非常不愿意那些玩偶挤到他过去的房间里。但殷司注意到，羽千歌怀里抱了七八个，长五到八厘米的可动关节小玩偶。他们无一例外，穿着一模一样的蓝白水手服。

羽千歌轻轻撞了一下呆愣的殷司，示意他让开。殷司让出一条有些窄的通道，羽千歌便躬身搂着那些娃娃，像一尾鱼般灵活地溜进房间。殷司回过神，立刻跟上他。

羽千歌不乐意，但动作比殷司积极多了。等他搬第二批动物头人偶进来，就看见殷司在摆弄他之前放在架子上的人偶。这些人偶木着脸排排站，而它们背后墙上的画是欢快的“老鹰捉小鸡”图。

殷司在把这些玩偶按照图片上的顺序放好，并试图把它们的动作也纠正到和图片一致。

目睹这一切的羽千歌神情复杂起来。他抬头瞄了眼墙上最高处张贴的“蓝宝石幼儿园优秀作品展”，又低头沉默地把之前殷司扯下来的漫画按照正确的位置贴回去。

殷司没注意到羽千歌的动作，他只专注手上这件事。果然，在他把这一组玩偶摆弄至和图片上大差不差的位置后，就像游戏一般，玩偶自动变得和图片一模一样了。

猜测得到证实，殷司那颗忐忑的心落回实处。现在最重要的，是和羽千歌商量，两人分工合作。知道玩偶曾经位置的羽千歌负责初步的摆放，殷司负责对照图片进一步细化摆放方式。

羽千歌和殷司对视：“愣着干什么，你不是要玩过家家吗？”说完，羽千歌将移过来的娃娃们放在宫廷风的小沙发上。这一批是西幻风的BJD。

凭借殷司的经验，这些穿着黑白底色、勾勒着金线的拖地衣服的玩偶，表面都是神职人员。

殷司一边把那个作业本小摆件移到穿着各色各样校服的人偶面前，一边回看放着抱枕的毛毯。这一次，殷司看向毛毯周围的墙上贴着的森林风墙纸，有着树木、花草。和那四不像小动物抱枕的也算风格融合。

之前自己是不是拆了个兔子？不知道是否也是这个“森林”里的。

森林、幼儿园、高中、教堂……这个房间的布置倒真挺符合季弦的自我介绍，人偶师。处处都有着对应的布景，只是学校风格的插画和漫画，远远多于其他元素。

有什么深意吗？

这时候羽千歌抱着新的回来了，这一眼，殷司下意识出声：“好帅气！”居然是男人的浪漫！季弦骗人也有点手艺活在身上，居然还是胶佬，这天庭号和提风啊。殷司的眼睛都快黏在上面了。

羽千歌就知道是这种情况，抱的紧了紧，对殷司说这些模型原本在季弦那边，他放过去就好。说完，羽千歌立刻“哒哒”地跑走了，留殷司伸出尔康手。

“等等，我还没看清其他的呢。”哇，天庭号真是太帅了，科洛美不和千代联名，马马果然一直在除外区。季弦原创拼出天庭号了，暂时从里侧除外变成表侧除外，照样死人一个。

羽千歌没有停下，把房间门无情地给殷司关上了。殷司听见那“呯”一声，像是门打在了他的帅脸上。确认羽千歌一段时间不会出来，殷司蹑手蹑脚，迅速无声靠近了厕所，然后以门作为挡板，背手拉开了一条门缝——

房间内，羽千歌将那一二三四五六个高达模型齐刷刷摆在书桌的台灯下。看着灯光在模型上眩晕出的高光，羽千歌喃喃：“AGI那里已经满了……搞不懂为什么一个二个看了都失去理智的模样。”明明只是一个象征而已。

那边殷司开了一条缝，看见黑漆漆地厕所里照样什么东西都没窜出来，连洗衣机都还在自顾自洗东西。殷司深呼吸一口气，又拉开了一点厕所门。

还是没有动静，殷司在想厕所里那个东西在和他搞拉锯战吗？正纠结要不要开门再大一点，忽然手上一阵拉力，门后有东西也在拉门！

殷司下意识把门也往自己方向拉近。就在拉锯战间，厕所的灯突兀开了，声音就像电源自动跳闸。而因为灯打开，因为光照开阔起来的视野让殷司不小心看向洗手台上的陈设。

“啊啊啊啊！”

“怎么了？”羽千歌快速推开门，下意识借着身高差，从殷司手下推开厕所门。而殷司心神震颤间不注意，居然真给羽千歌借着门板重心更靠近他身高的便利，给打开了。

羽千歌进去，下意识转了一圈，站在厕所中间对殷司说：“什么都没发生啊？”没有多一个人在上厕所，浴缸里没有人洗澡，水龙头没有滴水，洗衣机还在工作，一切都很正常啊。

殷司回过神：“为什么要拿05型导弹驱逐舰模型当肥皂盒啊？”

“呐，为什么呢？”

季弦半夜真的不会像太上老君一样，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高呼“我拼好的模型”吗？看看肥皂和香皂的凝固物，已经完全粘在模型上了！暴殄天物啊！

羽千歌看向肥皂盒，不，驱逐舰模型，没头没脑对殷司说，你居然真喜欢这个，还以为只是因为符合审美夸两句。羽千歌想，得亏这真的只是新手大礼包，本身没有任何危险。

羽千歌那种“现充不理解”的表情，成功让殷司代入了，惹得殷司想给羽千歌科普什么叫“男人的浪漫”。但殷司作为一个天天在剧本杀夜场给客人补位的正经生意人，已经锻炼出来了，所以他只是迅速恢复正经。

如果不是他看向肥皂盒的眼神依然带着痛心，就更有说服力了。

殷司装作之前无事发生：“洗衣机呢？吵着你了我给它关了，反正季弦不在，这不就是我俩的天下？”殷司边说，边真正走进厕所。刚刚他一直站在厕所外面。

殷司走进卫生间，一扫射，瞬间表情兴奋起来：“季老爷，怎么泡澡还敢睡着啊？看我不淹死你。”浴缸里露出的那半张脸，不是季弦是谁？真是赚损阴德钱就享阳世福，这泡澡又是玫瑰精油又是真丝浴袍的。

看他殷司不对着季弦来一发正义的破颜拳，扭送这人渣进派出所吃牢饭。

羽千歌闻言：“什么？”还没等羽千歌说话，殷司已经冲至浴缸前——

浴缸里哪有什么季弦，只有一具泡发了、散发着腐坏恶臭的充气娃娃。

殷司：“失礼了……无意打扰。”

原来是在清洗个人**物品啊，罪过罪过。无意打扰，无意打扰。就在殷司正想再次揭过此事，梅开二度若无其事退至洗衣机方位，那个充气娃娃“咕嘟嘟”、“咕嘟嘟”地以不科学的方式转过头来。

毕竟刚刚只从水里露出半个头嘛，可不是要像鱼一样吐泡泡。殷司看见的季弦，起到了一个打码过审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