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跃封锁线 第3章 第 3 章

第一个房间里空荡荡，没有床。只在角落里铺了白色地毯。墙上是各式各样的儿童画，大致都是孩子在学校的生活：做作业、滑滑梯、浇花之类的。

殷司走到最近的那幅画前，揭下了那副在抓耳捞腮做数学题的画。白色的画纸下是五颜六色的手掌印，可以看出其他画下也是如此。

殷司毫不在意，直接将所有的画全部撕掉，终于看到了这面墙上的全景：那是一颗用大大小小、颜色不一的手掌组成的树。

如果是在幼儿园，这样的手掌树必然是好看的。讲究一些的，会发卡纸给小孩，让他们用笔勾出自己手掌的轮廓，再用剪刀裁剪，贴在“枝干”上。这样，一整个班就“齐心协力”，都在这里了。

然而这棵手掌树并不温馨，相反，看的人发毛。因为人手掌的关节完全被印出来，像是骷髅手。那大小不一的手掌印混合杂乱无章的颜料，像是一群人最后的疯狂挣扎。

殷司又把毛毯掀起来，没有地下室什么的，似乎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厚毛毯。

暂时离开这个房间，路过那个应该是厕所的房间。保存了原来的构造，可以从门板上的透明玻璃里看见里面。被拐卖的孩子真是毫无**权……殷司这样想着眼睛贴上门。

一道黑影从殷司眼前闪过，惊的殷司往后一退，快速与门拉开距离。他酿跄后退的动静过大，羽千歌抬起头，看见殷司在厕所前。

“你在看厕所？”

羽千歌表达有歧义，听得殷司感觉自己像是什么阴暗偷窥的变态。但转头一想，刚刚自己可不是在看厕所，羽千歌也没说错。

“嗯。”殷司脸皮一厚，将头扬起，不让羽千歌看见自己的表情，硬装起来。他刚刚在用教导主任视角偷看厕所，这厕所里也只有鬼。所以他不是什么猥琐男！

“里面的洗衣机坏了，一直在转动。我睡觉的时候都能听见，哭的烦死了。”

殷司：……

羽千歌这……算了如此顿感未必不是坏事。听羽千歌的描述，殷司可以直接联想小孩在洗衣机里被转死。季弦这畜牲居然现在也没有被缉拿归案，窝点狡兔三窟都不够用吧。

想起季弦，殷司不禁暗悔色字头上一把刀，不进这门什么事都没有。说起来很无良，但是殷司真的更珍惜自己的命。

好吧，还是怪自己先对羽千歌常识缺乏令人惊心，又想教训“熊父母”季弦，出一口过去因为熊孩子敢怒不敢言的恶气。现在进了这人贩子的圈套和诡异的亚空间。

现实中的宅男哪有可能在楼道里邂逅神秘美少女美少年，醒过来肾少一个都算走大运。

殷司深呼吸一口气，又去看厕所内部。这一次没有黑影闪过了，可以看见窗口正对的是一个马桶。羽千歌这种被拐孩子上厕所都被盯着吗？

联想羽千歌那一身过于精致的公主裙，和漂亮的外表，还有与少年身材不符合的心理年龄，殷司更加唾弃季弦了。看着人模狗样，原来是真畜生，怕不是在逼未成年做皮肉生意。

不干这缺德事的直接扔洗衣机，小情人如衣服，洗衣服嘛。季弦也是多年花魁熬成鸨，迫不及待boy hurts boy了。

但如此近的距离，殷司没有听到羽千歌所说的洗衣机转动声。殷司的目光落在门把手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打开。那个黑影可能无法走出厕所，打开门可能会将自己和羽千歌置于危险的地步。

还有一个房间，是正常的成人房间，应该是季弦的。殷司一个箭步径直拉开房间内书桌的抽屉。

订单，全部是人偶模型的订单，再不然就是什么玩偶服装。和客厅里那些古怪人型，以及季弦的自我介绍也对得上。

殷司目光落在订单的详细内容上。这一看，就发现不同寻常了。就殷司拿的这一沓订单，基本是真人比例，而不是客厅里的那些小娃娃。

1：1制作吗……殷司看着某份订单过于详细的要求“152身高、白皮、少年、板栗色棕发、性格腼腆、西林小学风纪委员”。心想手作的话管什么性格职务，这怕不是什么“搜捕令”。

果然坏人不会把坏写在脸上，季弦说自己是鸭可信度比他当人贩子高。然而季弦这欠阴德的，这厚厚一沓订单都是他的犯罪记录。

忽然客厅里穿来刺耳的跌落声，伴随羽千歌有些抓狂的签字笔划动声。笔刮过纸张的声音在殷司听来，犹如猫在木板上磨爪子，难听聒噪。殷司脾气不算好，放下订单出去找羽千歌。

羽千歌完全没察觉殷司生气，他看着重回客厅的殷司，祈求说：“你帮我讲讲题，或者帮帮我……”

羽千歌闭上眼睛鼓足勇气：“帮帮我抄下答案吧。”

“季弦快回来了，看见我没做完，他一定会生气的。”

“到时候他会把我送去白律那里。”

在殷司越发恐怖的眼神下，羽千歌声音越来越低，逐渐停止了。但羽千歌的眼神还是可怜巴巴地哀求着，一副希冀殷司帮他做完作业的模样。

殷司走进羽千歌，在他渴盼的目光下拿起作业本，然后——

把整个口算题卡撕了个粉碎。

在羽千歌凝固的视线中，殷司说：“我不知道那个叫什么白的是姓季的上线还是下线，老子只知道——”

“你踏马再在这里给我添乱呢？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破口算？”

“我告诉你，不管今天我两是生是死，你以后都不用再做这个傻叉口算题了，明白吗？”

散落的纸片在这样一头柔软金发的映衬下，像是天使洁白的羽毛，圣洁而不可沾染。纷纷扬扬的纸片中，殷司几乎只看得见羽千歌那一头仿佛笼罩圣光的金发，看不清他的表情。

奇怪，我撕的有那么碎吗？殷司很清楚，自己刚刚只是用力把竖版的口算题卡撕成两半，根本不可能是这种细碎的小纸片。连这种东西都被这片诡异给改造了，那待在这里很长一段时间的羽千歌，还是人吗？

殷司就在这个时候同羽千歌对视，那双冰蓝色眼睛里已经空洞如常。面对探究的殷司，羽千歌冷静地复述：

“季弦快回来了，请帮帮我。”

闻言，殷司心中咯噔，目光一寸一寸从羽千歌的脸上下移，最后僵硬落在羽千歌的脚边。哪有什么如雪花纷飞的纸片，只有一本完整的口算题卡，静静躺在羽千歌脚边。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殷司的幻觉。

完了，羽千歌也不是人，物理意义上不是人。

殷司坐在羽千歌面前，探究地看着他。羽千歌手紧紧抓着那小薄册子，没拽动，殷司也抓紧了。羽千歌仰着头，好一幅可怜哀求的样子，可惜眼睛里全无感情。

羽千歌之前不是顿感，是作为非人类对人类的无情吧。

殷司想归想，却像是被请来的家教一样，温声细语：“刚刚你完成到哪里了？”殷司把问题抛回给羽千歌。

羽千歌小声：“第一页。”

殷司将题卡哗啦啦翻到第一页，看清了上面的内容后，他下意识质问羽千歌：“你九九乘法表学到哪里去了？”

老天爷，这么简单的玩意儿，第一页都没做完！殷司扫的那一眼，都看见好几个算错的。这是在干什么？难道他误会牢季了？这确实需要好好抓基础。

羽千歌语气平平：“我不喜欢……”

殷司下意识开始走最中思维。众所周知，大部分人长大后并不能体谅曾经的自己，更不能原谅别人的孩子。透过羽千歌算“四五二十”都能算错的倒吸一口凉气题卡，殷司已经看到了只有20多分的数学试卷，血压已经上来了。

殷司忍不住打出连招：“你考过试吗？数学考了多少？”

殷司看见羽千歌将裙子抓成一团，显然不太愿意说。殷司威胁般的晃了晃手中的口算题卡，羽千歌把棉布裙子抓的更皱了。良久，他支支吾吾、细若蚊蝇地说了个少得可怜的数字。

殷司倒吸一口凉气，对羽千歌说：“你知道我以前哪个学校的吗？”

“我是川大的。”

羽千歌定定看着殷司，眼睛毫无波动：“所以呢？”现在说这个干嘛。

羽千歌这么一问，仿佛刨了殷司的坟墓，激得殷司一蹦三丈高，完全不顾现在是什么时间地点，又有什么前因后果：

“小弟弟，知不知道川大工程造价硕什么含金量？”

“那可是川大，川大！985！”

殷司恨不能抓着羽千歌领子给这个文盲灌输“他是川大的”这么个光宗耀祖头衔，可惜羽千歌油盐不进：“你看起来混得不好。”

平A打出巨额伤害。直接把殷司打的冻结在原地。

羽千歌趁机从殷司手中夺回口算题卡，再从椅子上跳下去，往房间方向挪动。确定和殷司拉开一段距离，羽千歌才说他为什么觉得殷司过得不好。

精神疲惫、脚步虚浮、身体亚健康……那条本可以去当颜值主播带货的路都被殷司日夜颠倒的作息给堵死了。更别说殷司的穿着，再贵的运动潮牌经过一夜翻来覆去，也是皱巴巴，显得人不太检点。

被戳中痛处的殷司的气笑了：“我堂堂正正创业有什么不对，我晚上去补位或者去工作室都是体面人！”今天是意外！意外！

殷司本来想补一个连招，比如你这种小屁孩知道你钱怎么来的，忽然想起季弦的“生意”。羽千歌疑似受害者的身份，让殷司生生将伤人的恶言恶语给吞了下去。

只能干巴巴说：“你以后就懂了，这年头很难的。”

创业还是不容易被AI替代的，何况土木类都是夕阳中的夕阳，不用AI出手，自会半死不活。

羽千歌越过殷司，看他背后的钟，又看向沙发上的动物形状抱枕。殷司才惊觉自己为了面子浪费了很多没必要的时间，现在距离季弦回来已经只剩下半个小时了。

但现在毫无头绪，除了羽千歌一直重复地“帮助他完成作业”。殷司决定再问问原住民，不管羽千歌是死的还是活的，他了解的比自己多。

“你刚刚看那个抱枕干什么？”殷司说完心里就有了猜测，他关上了客厅的灯。房间里瞬间漆黑一片。这时不用很多攻略里所说的用手机手电筒，借着顶灯未熄的余光，殷司也看见了闪动的红光。

点点红星闪亮、又熄灭，显然不只抱枕里面有摄像头。唯一的共同点是，它们闪烁的频率极快。

“我看季弦有没有在看我们。”

殷司扶额，羽千歌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是季弦的事吗？在这样一片黑暗里，无论是人形还是动物形，眼睛里都快速闪烁红光，像是炸弹的倒计时一样，叫人不安。

“人贩子放一边……我问你，那个很多贴画的，是你单独的房间，还是有别人。”殷司啊殷司，别想别的了，这破地方也确实是有倒计时的炸弹不是吗。

羽千歌摇头：“不是啊，那是我一个人的房间。”说完，羽千歌又瞧了瞧殷司背后的毛绒挂画，黑暗并没有减少他的视野。做完这一切，羽千歌才补充说明。

“在我来之后就只住过我一个，之前是玩偶储藏室。”

羽千歌抬起头，对着殷司说：“我不喜欢季弦无聊的过家家酒，所以我把他的玩偶都清理出去了。”

殷司忍无可忍，拉开了灯，房间瞬间明亮起来，监控的明晃晃的视线也消失。做完这一切的殷司打量着羽千歌，面前精美如玩偶的少年表面上看起来像是纯洁无瑕的天使。

那么，羽千歌和客厅玩偶，谁才是真正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