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在说什么,我们听不懂!”觅君子踟躇不前,心疼抚着眼角伤痕。
其余三人皆是一惊,这不是戴了面具,为何还能被陆时安看破?
陆时安暗暗冷笑,一步步走近:“我生来结识的人不多。”他看着觅君子:“倒没见第二个披头散发的人,觅君子,下次伪装记得把你这头发箍起来,还有,你身上这香吧,难遮。”
觅君子爱己如女娘,平素里调香护肤的本事比之红尘女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加之,巧杏峰常年有香花生长,他着身之味也不难猜。
绕是这样,觅君子的爱肤之道欣然传授与巧杏峰众人,陆时安嗅觉灵敏,闻得多了,便熟了。
他亦不傻,戴了面具换了衣服就当他看不出来,未免有些将他当傻子,人能装扮,说话的声音调调竟也不知隐藏,觅君子伪装得不好,他那个呆蠢的跟班更不好,果见,话音刚落,苏言就忍不住开口:
“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你看出来了!啊——!!”
“你滚犊子去!”
苏言被觅君子踹飞几步远,在地上打了个滚。
“少爷你踢我干嘛,我要跟他拼命呢!”他爬起,委屈极了。
觅君子扶额,懒得管他,索性都被认出来,他扯下面具,笑靥狠厉:“少公子好眼力!”
陆时安却懒得搭理,他转眼看程夕煌和东瑶:“放开她。”
程夕煌不妥协:“把你手里的东西交出来。”说着,那把刀又近了些。
觅君子自不忍宝物被别人夺去,长剑亦是不愿放下。
东瑶忽而心一紧,感受脖前微凉,有些急,这两人莫不是真要割她?
东瑶挤出泪,弱弱开口,声如细丝:“时安师兄……”
她脸色白了一瞬,方才陆时安话语坚毅,倒像真要维护她,她心底一瞬涌出一丝光,再看陆师安,便少了许多淡凉。
陆时安眼梢微动,今日他便是打算彻底放下这来之不易的情谊,他想,若是再不与月照峰来往,那便不会再遇到她。
他承认,在惑姬的黑屋里,在极山时,他很想很想抓住她给的温情,可自己仿若火烛,她这只易碎的蛾义无反顾扑来,定要伤及一身。
但见少女脏包般的小脸,他心刹那生花,又刹那萎痛。
几人在赌,赌陆时安对同门的仁义,只消见他递过归元匙,他们便出手去抢。
归元匙被加以封印,这本便是一件奇事,更者,以觅君子二人偷盗宝物等级来言,这归元匙对应的秘境定然不会普通。
陆时安似看出三人的心思,他步子迈出,将归元匙往上一抛,猛而,觅君子与程夕煌不顾东瑶,同时起跳争夺归元匙。
“少爷,我来帮你!”
东瑶背上迎来一道重力,她几步踉跄,撞进陆时安怀里,今日他穿得素雅,身上饰物零零数几,不磕痛,衣襟处隐隐散出淡淡的芙蓉花香,还有一丝甜。
她愣然,再回过神时,头顶是陆时安晦暗不明的瞳。
东瑶急忙站直,张嘴即结舌,不知该说点什么。
她何时没话胡扯了?
“师妹。”陆时安幽幽看她,觉其当真呆若白兔,白白软软的,眼睛红红的。
看自己时,又像是受了惊,就这么定在原地。
他目光移动,瞥见东瑶脖上一抹红痕,眼下忽而微凉,这道伤,很不合,是不该出现在她的脖颈上,陆时安摩梭手指,浅浅抬起。
若是他早点给出归元匙,或许就不会有了。
他也是疑惑的,对东瑶有很多疑问,甚至在刚才的一瞬间里,他觉得瑶瑶师妹和程夕煌是一伙人,直到,程夕煌的刀见了血,他心中唯余阴翳,便不疑了。
很烦。
东瑶怔怔出神,听得陆时安沉沉唤了自己一声,她便不知动弹,静静等他下一句话,可等了半响,只见少年的手越来越近,蓦而停在眼前。
“师,师兄。”她心头发热,惊愕退后两步。
陆时安神情复杂,放下手,便将她拉近自己:“当心池水。”
东瑶哦了声,无意扫过池水,见里面的绿色幽光可怖阴森,才重新拾起惧意,缓缓贴近他。
“师兄,他们……”
“无需去管。”
“那钥匙?”
“他们抢不走。”
“哦……”
东瑶垂首,手腕被少年紧紧握住,她讪讪抬眼,陆时安幽幽盯着前方,见三人争夺不可开交,不过一瞬又没入雾气迷蒙中。
东瑶看不清,衣物摩擦声稀碎不断,陆时安却仔细盯得他们的一举一动,程夕煌身手敏捷些,竟委身在绝缘门做一个不起眼的洒扫,任人摆布,如此多年,他如何忍得?
觅君子他知,此人沉迷美人温柔乡,最看重的,莫过于那一镶皮囊,然,陆时安凝眸,立即否决,他曾见觅君子从一众女子中轻盈脱身,不多暧昧,那些女子独独少了值钱的物什。
这个人惜财到什么程度呢,便是灵石碎末洒了一地,他不惜脏了精心保养的手,也要从污泥浊水中一颗一颗捞出来。
三人的攻势迅猛,虽觅君子有苏言相助,但到底帮的倒忙更多。
程夕煌踏水直上,不巧,踩滑了。
拉扯觅君子衣带向前扑倒,苏言瞪大眼,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惊呼罢了,他扯住另一端,竟同时打滑摔倒。
“啊啊啊少爷救我!……欸?不疼?”
觅君子羞愤捂住松散的衣物,怒视向下,苏言倒在程夕煌身上。
程夕煌吃痛一呼,一脚将苏言踢开。
苏言哎呦爬起,呲牙咧嘴便要去压着程夕煌揍。
听没了打斗声,东瑶泛起担忧,“时安师兄,他们怎么样了?”她不知陆时安眼底一切,便提议:“我们去看看。”
然而才走出一步,陆时安将她紧紧握住:“不用去。”
等他们打累了,再去也不迟。
那方,苏言撸起袖子,岂料一脚踩空,步入生源池水,而觅君子顾不得衣物,一只手将他死死拽住。
得了机会,程夕煌悻悻起身,从地上拾起归元匙,他拿在手中抛玩,对觅君子不屑笑道:“抢啊,抢啊!”
觅君子额头有青筋暴起,水里,苏言扑腾哭喊,被吓得没了神智,他怒喝:“上来,老子要被你扯下去了!”
眼见程夕煌要走,觅君子左右为难,索性大迈一步,将程夕煌后颈紧握手中。
程夕煌又一踉跄,反手去抓,力道却减了半分。
“想走?我看你走得了?”
程夕煌:“老娘炮,放手!”
“你说谁老娘炮,娘炮就算了,你敢说本公子老!”
苏言大哭:“少爷快救我,这水里,啊啊水里有鬼扯我的脚!”
程夕煌:“别吵!”
觅君子:“别哭!”
两人愤恨对视:“闭嘴!”
恰这时,陆时安拉着东瑶缓缓走近,凝眸戏谑笑出声来,程夕煌和觅君子止了怒骂,纷纷抬眼看去,似乎是沉浸了半月,这过于显眼出挑的朗朗少年也沉稳了许多。
三秒寂静,水里苏言被吓得浑身惨白,久而声音越来越小。
觅君子怔然,回过神后手上更加用力,正要去拉他上来,却觉水里瘦小的苏言身体愈发沉重,似千斤重锤,他青筋漫手,额头溢出丝丝细汗。
程夕煌脖上力道加重,再挣扎只怕被觅君子掐死,他无法动弹,双眼怒睁,见得陆时安缓缓走近,手上归元匙不保。
东瑶叹息,上前一步阻止:“时安师兄,虽说他们行为不端,但都是同门,我们先救他!”
水里,苏言已然昏死过去。
一向注重外表的觅君子脸上狰狞,他无力再言,眼角泪光点点。
陆时安扫过一眼:“不差这一下。”
说罢,他一把握住归元匙,程夕煌再不愿给也无法阻止,只是,后方的力越来越大,他再难支撑下去,眼看陆时安在,便松开归元匙疾手拽住陆时安胳膊。
陆时安垂眼一瞥,耳边是觅君子无气的呐喊:“老子抓不住!!!”
扑通!!
东瑶还在思考怎么挽回局面,再反应时,一道巨大的力将他拽进池水,全身衣物发丝尽数湿透,她眼鼻瞬间涌入大量池水,想往上游,却无论如何也上不去。
咕噜噜水声像一千个大汉夜间的呼噜,东瑶捂耳听不真切,只觉自己似乎要沉睡过去。
或许要丧命于此。
东瑶努力睁眼去看,却是黑漆漆一片。她想抓住什么,便当是救命稻草,可水里什么也没有,越往下,身体便越疼痛难忍。
这和她进阶金丹时很像,四寂无声,却似有声,四周全是物,却似无物。只那无形沉闷的力自四面八方将她如黄豆般挤压成汁。
如此,还有无数电闪雷鸣。
那一天,绝情门所有人都关门躲避,只有东靖海和四个师兄守着,他们结了一个罩,那罩却是将他们五人护得严严实实,无他,东瑶好几次晋升所带的劫都会应到旁人身上。
然而那次大劫却倾数落到东瑶周围,等东靖海等人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为她护法。
东瑶因此昏迷了七天七夜,七天白昼热蒸苦熬,七夜如坠火焰深窟穷穷梦魇。
她终于睁开眼,是爹爹东靖海关切问候,还有众师兄们早早准备的糕点。
天光乍现,照不明所有……
“先生,该起床了。”
东瑶浑身没劲,迷糊睁眼,未等看清说话之人,她迷糊道:“师兄,你说话怎么跟那个觅君子一样,像个歹毒的女汉子……”
“……”
不见床边人回话,东瑶懒懒嗯了几声,翻了个身,那朦胧的眼逐渐清明。
身旁有人,是一张粉质如瓷,冰凝玉树般的脸。
“啊!”她慌忙起身,巨大的动静将那人惊醒。
只见榻上的人吃痛闷哼,揉着脑袋支起身来,他扒开一头乌发,本该凌厉的眉眼此刻不仅点了一抹朱砂,更以石眉画了细长柔情的一双新月眉,多添了几许柔和。
“时,时安师兄……?”
东瑶双手撑榻,不确定凑近他,她倒没见过陆时安如此清素的妆扮,“是你吗?”东瑶再问。
陆时安双眼焦距,盯得少女粉黛红颜,一张小脸红扑扑,稚嫩如葱,他耳根霎时红透,再看一帘粉纱帐下,自己柔襟坦怀,衣衫不整,与她不过一拳之距,陆时安吓得忘了回答,向后忙躲滚下榻去。
“时安师兄!”
东瑶伸手抓了个空。
落水顺序:苏言、觅君子、程夕煌、陆时安、东瑶。
瑶瑶:无了个大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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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美人煞(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