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瑶将信纸捏成粉碎,心头莫名难受起来。
见小黑歪着脑袋看自己,她盯得出神,何时,从何时起,她突然觉得自己喜欢大师兄竟有些荒谬?
他不过比其他师兄待自己更亲切,更体贴罢了。且不说被大师兄欺负的时候,她为何会觉得亲昵?
东瑶拧着太阳穴,头脑发昏,澄澈的双眸涌出烦闷,黑历史,喜欢大师兄一定是最丢脸的事!
她又庆幸。
还好大师兄愚笨,不曾猜透她的想法,还好自己没说明隐藏的小心思。
东瑶捞起小黑,戳它的脑袋毛:“你主人,可恨,可欺,下次他再笑话我,你就飞他天灵盖上停下,留一坨污秽也不为过,他若打你,便飞回来,我护着你!”
小黑眨巴眼睛,东瑶便当它是应了。
怒归怒,东瑶还是悻悻下了山去,这个时辰,师父正带着师兄们修炼,她倒落个清闲。
只是,如何去浮生峰呢?
东瑶想得头痛,眼见前来月照的外门弟子一个个从身边经过,她叫住其中一人,是个看上去很好说话的小女修:“你们如何来此的?”
小女修将东瑶上下打量一通,知她所着道裙是月照内门之人,便谦卑些,解释道:“勾月真人责管外门琐事,这月照峰我们虽来得,但也并非任何地点都去得。”她指着来时的路:“那处有座洹桥,通往外门,我们平日里来走那便可。”
洹桥下的水流往满月湖,分支所流往外通过断崖形成瀑布,洹桥很长,即无实形,特定的点才会出现,且只有一条来回路。
看来是无法往返浮生峰的。
东瑶瘪下嘴,突而眼睛一亮:“小师姐可有遁形符,我买,不是,我借一张,今后一定还你!”
小女修苦着脸,犹豫几番,才从囊中唤出一张遁形符来:“我只有这一张,遁形符在内门可谓常见,可在外门却成了稀有之物,我们想要都得在外门小集市抢着买……”
“抢?”
遁形符,路逅醉酒后一交便是好几张,她以为这东西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很多。
“是啊,绝缘门中人气运绝佳,我们外门弟子能沾点光便不错了,本身实力与内门可谓天差地别,这遁形符在外门能练出的弟子少之又少,愿拿出来倒卖的更少。”
东瑶盯着小女修的手,出了神。
小女修见她不说话,有些犹豫不决,又道:“我本留着这张今日使用,若洹桥关闭我的事还未完成,有这张遁形符也好回去……”
“那,你便留着吧。”东瑶腼腆笑道。
那小女修不再说什么,欠身离开。
东瑶揪着发丝苦恼,看小女修离开的背影念念不舍,没有遁形符,她如何去浮生峰?
看得久了,她伸出手,想要将小女修拉回来,那手方抬起,忽而一束光折进她的眼中,眼见是小女修抱着坛子走入阳光里,那坛子好似又大又沉,倒让她想起个人来。
东瑶偷偷摸摸转进月照堂后厨去,内里干净整洁,有两个婆子在角落唠叨折着菜,东瑶小心翼翼,往里扫视一圈,又退了出来。
等那两个婆子离开,东瑶惦着脚步跑进去,在仓房捣鼓,翻找半天,终是寻到一坛好酒,坛子不大,抱着不沉,看没人发现,这才迅速偷摸出去。
寻了许久无果,东瑶还是回瀑布往路素师姐那儿讨来两张遁形符,“小师妹拿这符偷懒的事可莫要传师父耳中。”
东瑶接过,连连点头:“我懂,我懂!”
感情她拿遁形符代步偷懒的事师兄师姐们都知道了……
抱着酒,东瑶风尘仆仆出现在浮生峰内。
这会儿弟子大多在道场修炼,行走在外的少,东瑶藏着酒,没在洒扫下人的院里找到程夕煌,只好回浮生峰外等。
她独自坐在树上,晃着腿,不觉间,目光停留在不远处一座楼顶,恍惚迷离中,仿佛那个顶上还站着一个少年般,他迎着皎皎月光,四周风起,不顾脸面笑着向她讨酒喝。
东瑶滞然,收回目光不再去想。
那个人,让自己不要来寻他,便是她什么都不顾依旧来了浮生峰,亦或是上次开会,他都不曾出现。
这样的人,她还想什么。
东瑶将酒拿出,抱在怀里,拇指摩梭酒坛,她望着树叶,星星点点的光透过树叶照进来。
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拿了坛酒出来。
“才不是要给他的。”她嘟嚷。
等热散去,日月同辉,东瑶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在树上睡着了,这一睡,还睡到此时。
她猛然坐起,发觉手上空荡荡,便往树下看,见在树下没寻到破碎坛子的碎片,她懵然。
酒呢?
“臭丫头,在这种地方都睡得着?”
东瑶循声看去,树的另一头,程夕煌好笑地看她,怀里的酒坛已经空了。
东瑶黑下脸:“这酒原来是被你给偷了!”
程夕煌不乐意:“话说好听点,师兄拿酒何来偷这一说?”他摇头叹息:“再说,你个丫头,拿酒来又不喝,难道不是留给师兄?”
“当然不是!”东瑶当即反驳。
“嗯?”
东瑶小脸鼓起,乍一看红透一片,“我,我自己要喝的!”
程夕煌踟躇,举着酒坛:“当……真?”
东瑶抢过来,“当真!”她失落看他:“你还给喝光了,我一口都没喝呢!”
程夕煌扭捏,眼珠子一转,转移话题:“别难过了,走,师兄带你看好东西去!”
“是你说的那个重大发现吗?”
东瑶正眼看他,这才注意到大师兄今日穿着件全身黢黑的夜行衣,都把他肌肤衬得白嫩了。
正事当前,东瑶便不去在意酒的事,她问:“我要不也换一套衣服?”
程夕煌四顾一番,跳下树:“你换什么换,老子没衣服给你。”
东瑶随即跳下,瞪他:“哦!”
眼见程夕煌的拳头挥来,东瑶转身躲开,朝他做鬼脸,程夕煌指她,“你!”,东瑶不管,他气愤自顾自走。
路上气消了,程夕煌才对东瑶说明:“昨日藏典阁一事,师兄知道了。”
东瑶白他一眼,不知道会在信里肆无忌惮嘲笑她?看着她被追也就罢了,不出手救她也就罢了!
竟还笑话她,是可忍孰不可忍,东瑶下回定要笑回去!
这般想着,东瑶气得不回话,程夕煌憋着笑,接着道:“也并非师兄不救你,师兄这不是将你挖到的宝箱带回来了?”
“那箱子你带回来了?!”
“不然呢!”也不是他做小人取走他人财物,但想那两人也是偷的,程夕煌便没多想了,更何况,他还在宝箱里发现个特殊的东西
——归元匙。
他解释:“可能那两人也不知归元匙是用在哪个秘境,所以藏着没拿出来。”
东瑶冷冷哦了声,无情道:“师兄半月前埋灵石怎没发现那宝箱?”
程夕煌找准机会戳中东瑶额头:“哪壶不开提哪壶!”
以他的运气,能安全埋了灵石离开藏典阁已经很不错了!
东瑶捂着额头,与程夕煌小心往前走:“绝缘门秘境或大或小,多多少少拢共百来个,藏个归元匙有何稀奇?”
说罢,她猛地一惊,对呀,觅君子藏归元匙做何?
他们是偷运绝缘门宝物的,难不成那把归元匙对应的秘境有天大的宝物?
绝缘门秘境大多给弟子修炼,虽上百来个,但其四分之三都是类似练武场和对峙台的存在,归元匙便是由秘境长者保管,余下的秘境,功能性不同,内里空间不同,存在地点亦是不同,有些稀有秘境更是只有几峰真人知晓,对弟子即便是内门弟子都有所保留。
程夕煌颔首:“那把归元匙有咒术保护,不过被你聪明绝顶的大师兄我给破开了!”
“啧。”
程夕煌拉过她,往灌木丛山道钻:“那东西自身便灵力充沛,不宜放置洒扫下人院,我将那箱宝物和归元匙一同藏进了那个阁子里!”
东瑶顺着程夕煌手指看去,明澈瞳孔瞬间黯淡几分:
“生,生源阁院……”
又是生源阁院!
程夕煌笑:“老子终于运气好了一次,正愁没地藏,那洒扫老头就安排我进去扫了!”
东瑶惊得不说话,他安慰:
“瑶瑶,这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东瑶有些想笑,她秉着笑脸问他:“大师兄,你确定那个地方安全?”
程夕煌一把捂住她的脸:“臭丫头,那个地方不安全还有什么地方安全!”
她无话可说。
天将暗,东瑶和程夕煌窜进石狮背后,准备故技重施,然,东瑶将玉镯举起,那门却是已经开了。
不等她疑惑,程夕煌已经先一步推门走进,东瑶来不及阻止,想到里面黑幽可怖,她攥紧程夕煌衣角便跟着走了进去。
生源阁院一如那次,绿光晃晃,照不明所有,池上水雾弥漫,离近看,水里仿若困了只巨兽,瞪着绿色的眼睛盯着他们。
东瑶手上更紧,寸步不离程夕煌。
却闻。
远处传来脚步声,程夕煌蓦然停住!
那脚步声亦戛然而止。
两人离近对视:隔里还有其他人!
程夕煌放轻脚步,准备往回走,下次再进来。
就在这时,对面的声音似涟漪回荡山间,空灵响起:“少爷,这里面这么黑,我们怎么找啊?”
另一道声音沉闷响起,他压得小声,却还是清晰可闻:“你给我闭嘴!”
……
东瑶冷然:冤家路窄!
程夕煌听出二人声音,便不再畏缩,他拉住东瑶,将面具戴上,随手丢了块面巾给她,东瑶沉浸愤恨中,竟忘了接,眼看面巾不见,她也不打算藏着掖着,跟程夕煌走了上去。
程夕煌举过早早准备的火折子,散去迷雾,步子踩在水石板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等离得近了,觅君子无处可躲,与苏言纷纷召出长剑来。
下一秒,八目相对,凭空却多出一双眼睛。
四人狠意继而突兀惊愕,相继往那双多出的目光看去。
只见阁内石壁槽口突出的一块石座上,那盒子早被打开,少年手中把玩泛着荧光的归元匙,他目若寒石,眼中笑意夹杂冷凝。
陆时安侧身对着他们,微微抬起头来,幽若的绿光将他照得更像一尊神魔石像。
空气瞬间凝固……
陆时安空出一只手,甩袖挥出,劲风掠过,将四人衣袂吹得飘荡,水雾推至一边,那光便更加清晰许多。
他冷冷开口:“小贼,生源阁院你们是如何进来的?”
程夕煌咽下一口唾沫,抬眼看去,觅君子和苏言二人也穿着夜行衣,遮了面。
还好,他们都没露脸……
正想着,他转头看东瑶,放下的心瞬间提起,嘭嘭直跳,程夕煌挤眼睛:老子给你的面巾呢!?
东瑶浅浅摇头:没接住……
她顶着苦瓜脸,哀哀间不由看向前方的少年。
感觉他们好久不见了。
看着灰色的小花(腼腆,不好意思,这么久没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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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峰山壁远(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