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瑶被呵懵了。
来时不是没人发现吗,这绝佳的隐秘之地难道不止她和大师兄知道?
等等,这不是巧杏峰那个花花公子?他怎么在这?
东瑶晃着脑袋,指道:“你们……”
“你什么都没看见!”觅君子跨过土坑,含笑如阎,以如此温柔谦和的语调说着威吓的话,他挑起东瑶下颚:“师妹怎么寻到这里的?”
东瑶扭过头,离他远些,才想说话,觅君子却回头看地上的男子:“瞧瞧你找的好地方。”
那男子怯怯起身,他肤白稚嫩,束的发用一网状丝笼裹成一团,目光有些微呆纯,鼓起腮来,脸便红成了果:
“不是少爷你让埋这的吗?还说越危险的地方就越——”
“你可闭嘴吧!”觅君子身形一闪,已是到了男子跟前,他捂住他的嘴,眼里尽是告诫。
苏言脸红本就红,这一捂叫他出气困难,通气的地似乎移到了眼上,比东瑶的眼睛还大,觅君子见他安稳,才放下手。
“少爷我没说错话呀?”
觅君子才走出几步,虎躯猛地一震,余下的,只剩下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他看向东瑶,祈祷她什么都没听懂,什么都不去细猜。
然东瑶看似单纯,脑海里早就闪过七八个念头,最离谱且可靠的猜想便是
——这两人在偷藏绝缘门的好东西!
但他们是绝缘门弟子,若待得久自身定然有些宝贝,这点不足为奇,奇的是,巧杏峰离浮生峰最远,离藏典阁亦是,他们为何会跑这么远来藏东西?
藏典阁平时人少,还有天狗守护,确为秘密交易私藏的绝佳位置,若不然,程夕煌也不会选择将灵石埋这儿,还半月不被旁人挖去。
东瑶扫过矮峰那边的石洞,洞口圆滑隐蔽,不似自然形成,难不成,这洞还是这两人挖的?
“师妹?”觅君子试探一问。
东瑶怔然,旋即打量起觅君子。
其一身金黄道服披落像个煎散的鸡蛋,但衣袂金丝袖得繁复,内里衣物是常见的纱麻,鹅黄色旧褓衣,独那腰带突兀些,中间镶一颗拇指大的祖母绿石,旁的各是两块麒麟头雕花金片。
单看衣物,很寻常,很普通,甚至有些穷酸,若看衣饰,绝不输那些富家贵公子。
之前在船上烛火本身辉煌,有陆时安在,东瑶便没仔细看这个人,这会儿看清了,她心中便疑惑起。
联想到盒子里被称作宝贝的东西,她合理认为,觅君子身上的饰品来历不简单。
而觅君子身后的男子,既称他为少爷,穿着便简单些,是外门弟子服饰,细看去,衣襟处已经脱了线,有些陈旧。
绝缘门弟子服每五年可换新,外门弟子所叫学杂费是内门的好几倍,若交不齐,自然难换新,觅君子自身都不愿更换里衣,又岂会给下人换?
东瑶抬眸看他:“这位,巧杏峰的师兄,我只是,只是太热了,偷偷逃出来躲躲懒,这地儿凉快,然后,机缘巧合之下就……”
觅君子不失礼貌哼笑,他倜傥大度,似乎刚才什么也没发生:“济沧真人的碎碎念举派头疼,师兄理解,理解!只是……今日这物,师妹可否全当没看见?”
东瑶往土坑看去,觅君子便往那挪了挪,挡住盒子。
当没看见也不是不行,她纯属有疑惑不解心里便烦,“师兄,你们为何要埋宝物?”
觅君子折眼淡笑,心中想了几套说辞。
巧杏峰人多眼杂,不好藏私物;
宝物藏得远,也可避免他滥用;
这个地方有天狗看守,他放心之类的话。
可不等他开口,苏言抢先一步大声呢喃:“偷来的宝贝,放这方便往外送呗。”
觅君子:……
东瑶:!!!
“不会说话就回去把嘴缝!上!”觅君子从口中咬出字来,苏言被吓住,立马闭了嘴巴。
再看东瑶,她大为震惊,一步一步往后退。
觅君子心叫不好,放走了她万事不可逆,他眼怒凶芒,那笑靥转瞬即逝,再出手时,银光滑过她的眼,是匕首!
东瑶打不过就跑,一转身,脚下灌木枝蔓竟缠上脚腕,她反应慢,如此贴脸往下摔倒。
谁想,觅君子出手迅速,双脚离地半飞间,脖颈巧被树下藤蔓勾住,打断了施法。
两人一个往下,一个往上,东瑶还好,摔在泥地上,觅君子就不好了,那藤蔓缠得紧,不仅如此,还勾了他一头散发,此般摇摇晃晃,像个披头散发的吊死鬼。
苏言:“哇!”
他家少爷好棒!
下一秒,觅君子挤出话:“苏,苏,苏言,你想,吊死,本,少爷,吗!”
苏言反应过来,也不管东瑶如何,一跃跳起扒拉在觅君子身上。
东瑶听得上方一声沉重的闷哼,她一滞,起身看觅君子紫透的脸,默默叹息。
她跑出几步,瞧着天狗熟睡,便踮起脚尖慢慢走,身后,觅君子惨痛下树,眼见东瑶要离开,他怒睁腥红的一双眼:“抓住她,不能,让,她就这么,回去。”
苏言颔首:“嗯!”
嗅倒一丝别样灵气,天狗重重打了个哈欠,长长的睫毛掀开,有三道人影蹑手蹑脚往台阶走。
它微抬下颚,很是疑惑,前方的小女修像在走独桥,左右摇晃,中间那个像偷上房梁,佝偻得跟个老头似的,末尾那个身板直些,但像被打散架的木偶,随时要倒地。
它歪头,吐息,利爪不觉间露出。
一刹,中间那人手中聚拢一团白光,扔雪球似的砸向前方的小女修。
天狗顿时站起,震天般嚎叫。
它也要玩球!
三人定住,眼见天狗疾驰奔来,脚下紫气似风似云,他们再顾不得如何躲如何追,此时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逃!
天狗本是凶魔之兽,自身魔气萦绕,千年前,传言还只是只幼畜,见人就咬,一咬必定死人,绝缘门弟子下山将其收回,见它小,本欲将魔气重洗,放它一条生路,可见魔气难以去除,便想杀之而后快,防患未然。
然这天狗途径浮生峰附近便赖着不走,嚎叫不停,趁机摆脱绝缘门弟子后死咬一根柱子,弟子们误当它反抗,鞭鞭如雨落,但它牙磨出血,血肉模糊,爪子竟不松半点。
弟子见它如此,便作罢不再带它走,这天狗见状,果真不叫不闹,乖顺得跟个猫似的,又黏柱子又撒娇,最终,挣得个藏典阁看门狗当,一当就是千年。
灵性难养,久了,它也懂得自己的身份,偶尔恪尽职守,闲暇时睡觉,再见有人过来,便装模作样立威风,此刻看三人甚为滑稽,它便想与三人亲近亲近。
特别是……那个扔雪球的。
散架那个它看不顺眼,想一巴掌直接拍散,但不行,他是绝缘门的人。
小女修可可爱爱,用头把她顶飞当球玩也不错。
三人却不知天狗是这等想法,具都心虚,千年的魔兽,打不过,又不敢往浮生峰武场跑,被人发现三人都不好过。
“怎,怎么办啊少爷!”苏言和东瑶齐齐看向觅君子,现在看来就他有些实力。
觅君子难堪极了,他虽入内门,但巧杏峰除了果子多,美人更多,他整日里与美人相谈甚欢,那些个威风凛凛都是虚张声势的假活!
他难喘气,分别指路:“分,分开跑!”
东瑶和苏言左右看去,又看他:“就一条下山的路,怎么分开?”
这路吧……
一侧是山壁,一侧是万丈深渊。
觅君子累得满头大汗,他的谦谦君子形象今日终归是保不住了。
东瑶见他看过来,见他冷凝的表情,旋即,她双脚悬空,眼前一阵头晕目眩,下一瞬,腰间传出一阵疼痛,再一眩,她被高高抛起,落下时已是到了天狗的嘴里。
天狗将她衔住,当真不再追逐。
……
*
“啧啧啧。”
“唉”
“这……”
“唉!”
东瑶小嘴磨动,两颊憋得通红,葡萄大眼水灵灵的,既委屈又难受。
她喜欢梳略高的发髻,因为可以戴很多饰品,即使饰品如今不多,但也有纱花,绒花可以戴,发带飘得也高些。
只是此刻,她的发髻垂在额前,遮了一双娇眉,一缕缕青丝滑过脸颊,即使仔细去看,也难看出是从那个位置垂下。
东瑶脸上有擦伤,还沾了不少泥土,道裙碎了几块,因裙边是白纱,黏着天狗唾沫聚成一块一块。
若不是月照的几个师兄到处寻她,只怕东瑶得被天狗含嘴里渡过一整天。
路逅本是担心小师妹又去见陆时安,恰巧陆时安不在武场,便急了,谁知他们急急找到她,竟然被藏典阁的看门狗当球抛着玩闹。
“呜呜……”东瑶被盯得难受死了,这回丢脸丢大发,能被师兄们嘲笑一整年。
她委屈大哭起来。
路烟几个师兄却急忙上前安抚,“乖乖哟,那天狗被我们抽了好几遍,已经被罚了!”
“小师妹要是觉得不过瘾,这样,师兄再去抽它!”
东瑶肩头颤抖,她恨得牙痒痒的不是天狗,而是那将她丢天狗嘴里的人,眼见师兄要往门外走,东瑶扯住他的衣角,吐字不清:“不,不用了,我没,我想洗澡呜呜……”
“哎呦……”路素上前,替东瑶扒拉开黏糊糊的头发,擦掉眼泪:“好好好,师姐这就给你备浴水,放好多香花,如何?”
东瑶想抱她,但想自己这狼狈样子,只好收回手,重重点头:“嗯!”
洗完澡,东瑶累得倒头就睡。
这回小黑无论怎么做都啄不醒她。
等东瑶醒来,勾月师父特意给她告了一天假,她吃过早点,才发现小黑在她榻上跟着睡了一晚。
她走近,这次也是两张纸:
其一:想办法来浮生峰寻我,有重大发现!
其二: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东瑶:此仇不报非君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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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峰山壁远(五)